禧兌與金令兒在固灣城的出現,完全出乎禧虎的預料。一時間竟呆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


    禧兌和金令兒也怔怔的看著“陌生”的禧虎,禧虎臉上密集的傷疤,實在是讓他倆沒法和自己記憶中的禧虎聯係在一起。


    還是高信打破了他們的靜滯,他笑道:“這二位也是禧悟師父的師兄妹吧?


    還是禧兌最先相信了眼前的現實,他興奮的大喊著禧虎的名字,衝到他麵前一把擁抱住自己的師兄。


    “是我禧悟!是我禧悟!”禧虎看出禧兌因為高興,完全忘記了他離開南清寺時候約定的“禧悟”這個名字,反複提醒著他。好在高信和孔正一並沒有在意。畢競虎和悟的發音相近。


    金兌兒似乎還牢牢記得這些,但從她的臉上表現出來的更多是對禧虎的擔憂。她抑製住自已強烈的想去擁抱禧悟和禧兌的衝動,輕輕的問道:“禧悟哥,你怎麽臉上這麽多傷?這些年你還好嗎?”


    “是啊,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禧兌雙手緊緊抓著禧虎的肩膀,生怕鬆了手,人就會不見了似的。


    “一言難盡......”禧虎說的確實是實話,“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師父呢?善源善通師叔他們呢?寺裏怎麽樣了?”


    “也是一言難盡。”禧兌泱泱的說道。


    高信走到他們麵前:“師兄弟團聚,你們得花些時間好好聊聊了。這裏是同商會成員的一個聚集點,初來乍到,算是生麵孔,得和各方打好招唿才行。孔正一會去幫你安排的。另外,裴勇也住這裏,你就先安頓下來。”


    “大師兄隨酒爺出去辦事了,可能得明天才迴得來。”金令兒道,“走吧,禧兌的屋裏正好有空床,你就和他住一起”


    “放心,交給我去辦吧。”孔正一剛把馬車上的幾個行囊弄下車,一把背到身後,向宅院中走去。


    “那我就先告辭了,我在城裏也有些事情要辦,”高信拜拳準備告別,“後會有期了,禧悟師父。”


    禧虎等人與高信告別後,孔正一已在大門裏向他們招唿,三人跟隨孔正一安置了行李,眼看就到了晚飯的時間。孔正一說什麽也不願意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說是辦完了禧悟師父的安置,他就要盡快去找高掌櫃,他這個時候應該正在向古木先生與善和匯報孫家寨送糧所遇到的事情,明天一早就還得在返迴晉安城的良誠米號。


    送走孔正一後,金令兒很快就為三人準備好了晚餐。雖然算不上豐盛,但就禧虎看來,已經遠比這幾日在路途顛簸時候吃的要好了。而且,還是闊別了快兩年的金令兒的廚藝。這是他離開廬州之後,吃的最為滿足的一次。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黑,金令兒點著了燭台,三人圍著一案桌子便聊了起來。禧虎將自己離開南清寺後的全部遭遇告訴給了兄妹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禧虎的狂野血脈之力,在火焰中還能有如此特殊的能力,居然浴火重生。至於禧虎為何能夠在自己將死之前,一拳打出禪意拳氣殺死崔老七,就連禧兌都沒有辦法解釋的清楚。他得意的向禧虎炫耀了一下,現在已經可以完全的駕馭禪意拳,幾乎可以在任何自己需要的時候使用。


    禧虎笑了笑,他擔心嚇著金令兒,所以沒有用自己現在可以自如的控製狂野血脈之力的事情,去與禧兌攀比。否則,禧兌一定會強行讓禧虎變身給自己看看。禧虎太清楚,這個行為在這陌生的固灣城中,是多麽的危險。


    他們的話題又迴到遇難的善水師叔,三個人都陷入了沉痛的悼念。就在善水遇難的一個多月之後,消息傳到了南清寺,連趙家都知道了這件事。所幸禧虎當時改了名字禧悟,並且偽裝了麵相,否則趙家一定會倚仗常笑發布的禧虎通緝令,順藤摸瓜找到帝都去。


    “趙家能在廬州這麽大的勢力,不僅是生意做得大,他們在官府中也有人。”禧虎向二人解釋道,這些都是盛嵐告訴他的,“他們家的二爺趙申,也就是趙勁的二叔,在帝都裏當著大官。好像叫什麽參政......對,參知政事。有很大的權力。聽說現在調到西州去當州尉了。”


    “趙申......我聽過這個名字。”金令兒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思索道,“虎哥,其實你不在南清寺的這段時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和這個趙申也有關係,師父他......”


    禧虎看著金令兒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著急,緊張的問道:“師父怎麽了?”


    禧兌突然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把跪在了地上:“是我不肖,連累了師父和寺裏一眾師叔師兄弟。師兄,都怪我!如果有機會,我會借著同商會的起事,滅了常笑趙勁,滅了趙申,滅了整個趙家!”


    “師父到底怎麽了!”禧虎對禧兌的問話近乎咆哮,他隱約感到師父因為禧兌的冒失過錯,再一次所遇不測。


    “虎哥,你冷靜一下!”金令兒扶了一把禧虎的胳膊,又去拉起跪在地上禧兌,趕緊解釋道:“確實是趙家事情做得太過分,不能全怪哥哥......”


    金令兒繼續說起了禧虎離開後,南清寺發生的事情:就在禧虎離開南清寺之後,趙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悄悄的買下了裴家藥鋪和曾經被大火一把燒掉隻剩空地的老宅,就連老宅旁邊的那幾家人的房子也都一起買了下來。


    這些事情南清寺本來是不知道的,直到半年多以前,他們鏟平了這些老宅,原地蓋起了妓院。金令兒和禧兌一打聽,這才知道都是趙家買下的產業。禧兌當時就揚言要去趙家討個說法,金令兒好勸歹勸,這才攔下了暴怒的禧兌。她告訴禧兌,這都是趙家的激將法,他們就是要用這些激怒南清寺的手段,讓南清寺犯錯。一旦做出過激的事情,常笑就能逮到南清寺觸犯律令的證據,那麽後麵想要處罰甚至對南清寺動兵,都會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更何況,師父善光斷臂威懾趙家,就是想要與趙家的全部糾紛做個了斷,禧兌但凡對趙家的任何一個人動了手,那師父所付出的代價,都將付諸東流。


    又過了幾日,禧兌路過裴家藥鋪時候,發現藥鋪的房子也被拆除了,空地上立著一塊大石碑。走進一看,居然是給在這藥鋪中被裴勇打死的趙仁立的“功德碑”。


    碑文上對趙仁的平生一頓美化,又是提攜裴家藥鋪生意了,又是為南興城的商貿做出貢獻了之類,最讓禧兌生氣的,就是碑文中提到趙仁之死的時候,對裴勇的描述使用了“惡孽”“孽畜”這些詞匯。


    盛怒之下,禧兌一拳崩斷了石碑。好在當時四周無人,一座這樣的石碑崩塌倒也沒有什麽人發現。可禧兌仍未解氣,當夜沒有迴寺裏,獨自來到了趙家府邸的圍牆之外,又使出一記力道十足的禪意拳。拳氣直接打爛了趙家一段兩三丈寬的圍牆,所幸是沒有人因此傷亡。可轟隆隆的磚牆倒塌聲還是震驚了整個趙家大院和住在附近的所有城民。還有人以為是地震來了,拖家帶口逃到了屋外。禧兌趁著混亂逃離了現場並沒有被抓個現行。


    趙家手中即便沒有證據,仍毫無疑問的將打爛石碑和院牆的罪名安在了南清寺的頭上。這一次,常笑城尉並沒有帶人來南清寺圍堵“兇手”,而是派了人通知住持善光,趙家已經知道南清寺的禪意拳能打出拳氣這麽一個秘密,要求南清寺向趙家提供禪意拳拳氣的全部奧秘。


    善光自然是先否定了拳氣這麽一說。禪意拳僅僅是禪隱僧徒修行練身的一套外功,並沒有什麽拳氣的法門。不過善光也確實沒有說謊,在禪意拳的修煉拳譜上,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過拳氣的事情。整個禪隱宗能使用拳氣的人更是屈指可數,幾乎都靠著個人的天賦與修為。


    趙家當然也不認可善光的這一套說辭,他們搬出了一個證人,說是曾經見過善光使用過這種摧枯拉朽的拳法,並且打敗過陰息之地附近傳說的大地行者。這證人,正是多年之前裴勇帶著兩個師弟進翠雨山時遇見的采藥郎中曹旭。當年就是他及時到南清寺報了信,說是三個少年不聽勸阻,強行跑進了翠雨山中。善光為了營救禧虎,根本顧不上什麽在外人麵前不能使用禪意拳的規矩,當著曹旭的麵用禪意拳氣打敗了大地行者。可事後他也向曹旭解釋過這個拳氣,曹旭答應絕不外傳。真沒想到,在這幾年之後,卻從曹旭口中泄了密。


    “這曹旭!就是臉上有傷疤的那個?”禧虎驚道,他們幸得曹旭通報才保住性命,自己心中還一直感激著他。


    “就是他,後來他一個人來寺裏懺悔認錯,說自己都是無心與他人說起禪意拳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就傳到趙家去了。他完全沒想到會對南清寺造成這麽大的影響。若不是師父和善通師叔攔著,他那天差點就被哥哥打死了。”金令兒歎了口氣,言語中透著惋惜。“師父本來並不想理睬趙家,可沒過多久,趙家二爺趙申帶了很多帝都來的樞軍。這些霸州來的兵,根本不像是廬州本地邊軍,多少還對禪隱宗還有些忌憚。險些就要與南清寺兵戎相見。師父為了保護我們,果斷將所有對趙家的行為都認在了自己身上,並稱自己在斷臂後就對趙家留有怨怒,一直何機報複。”


    “所以他們就把師父抓走了?他現在在哪兒?”禧虎的雙眼圓瞪,加上他現在滿臉的傷疤,確實有些嚇人。他算了算時間,半年多前正是他參與因工亂鬥時候,難怪那時候在叢誌德的身後沒有看到趙申跟隨,十有八九就是那個時候來廬州南興城處理趙家和南清寺的事情。


    金令兒有些哽咽的說不下去了,扭過臉去側對著禧虎,悄悄的擦拭眼角的淚水。禧兌滿臉的悔恨,低語道:“我們......也不知道.....”


    “你闖了這麽大的禍居然不知道師父現在在哪裏?”禧虎騰得一下站了起來,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對著禧兌的臉上揍上兩拳。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你打死我吧!”禧兌哭喪著說道,又一次跪到了地上。


    “都是我們不好......”金令兒忍不住哭了起來,禧虎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鼻頭泛酸,手中緊緊攥著拳頭,他知道就算自己在這裏把禧兌打死了,也不可能馬上就能救得出師父。懊惱與憤怒交織下,他一拳砸在了麵前的桌子上,桌角一側竟然被一拳砸破,整個桌子翻倒了下來。桌上的燭台傾倒,燭光瞬滅,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金令兒手忙腳亂的摸著黑去尋找火折子和掉落地上的拉住。


    隻聽見黑暗中“啪!”“啪!”連著兩聲,像是打耳光的聲音,然後跟著就是禧虎近似哭號:“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離開南清寺,不去追尋什麽自己的身世,可能就不會發生這些了!怪我啊!是我不好啊!”


    金令兒和禧兌聽得禧虎這番自責,更是難過,三個人抱頭痛哭起來,一時間也忘記了重新去點燃燭台。


    就在這時,屋門“哐當”一聲,像是被重重的推開,甚至是踢開。三人一驚,看向門口。隻見門外月光下,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三個沒出息的貨!惹了禍,就知道哭!”


    “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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