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這一天下午,康定情來找劉婷,閑聊兩句就開門見山說道


    :這個我費了好大勁,幫你牽線了一個事業單位,早餐每天你固定配送200個包子,價格一樣,先試一周。看你有沒有興趣。


    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劉婷當然滿口應承。現在的劉婷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做生意砍價吃迴扣返點已經是駕輕就熟。


    很多人會問,你自己是老板娘,吃誰的迴扣?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容我賣個關子。但凡做過生意的都知道吃的是誰的迴扣。


    劉婷尋思著現在康定情拋出橄欖枝,自己應有的覺悟還是要有的。於是笑眯眯的開口說道


    :康哥,你真是我貴人啊!別的不說,對個人優惠的部分我加在房租裏,您老哥可千萬別推辭。


    康定情哪裏會在乎這丁點小錢,翻著白眼嘖道


    :你當你老哥我是缺錢的人嗎?你平常有空就陪陪老哥喝杯小酒嘮嗑嘮嗑就得了,比什麽都強。


    話到這份上,還等什麽平常,劉婷立馬落閘關鋪,陪著康定情去小飯館吃飯。喝酒自是指定項目,隻是不知道為何,今晚的酒特別上頭,連劉婷這東北妹子喝到下半夜也是有點斷片。


    康定情結了帳扶著她出了飯店門口,尋思著兩人都累了,是不是水到渠成開個房間休息休息?


    劉婷被風一吹,稍稍清醒了些,嚷嚷著說什麽也要迴鋪子,康定情軟磨硬泡也擰不過,隻好攙扶著迴去。


    這人一旦喝醉了就和爛泥沒什麽分別,康定情扶著劉婷的芊芊細腰,既累得滿身大汗又渾身燥熱難當,最後實在是抱不動了,眼見前麵有個漆黑陰暗的雛菊園,四下又無人,如此天賜良機還計較什麽溫床軟榻,天為被地為床正合大道,於是鬼使神差的托著劉婷直往最幽暗的地方走。再也托不動時,劉婷順著康定情雙手軟軟的坐在草地上,繼而又啪的一聲躺下。那暴露在空氣中的細腰和大腿,魅惑動人,康定情瞬間口幹舌燥,蹲了下來,扶正了她的身子,裝模作樣的關心兩句,見她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盯著她那隨著唿吸微微起伏的胸脯,一番思想鬥爭之下,終究是魔鬼占了上風,手顫顫巍巍的便想一探究竟。


    黑暗中的不遠處,突然有一個紅點,由暗到明,又由明到暗,由遠到近。夾集著“嗒——嗒——嗒”異於常人的腳步聲。也不知是人是妖。


    康定情著實大吃一驚,小聲驚唿道


    :是誰?


    那人一步一步走到跟前,沙啞著聲音說道


    :是我。


    康定情定睛一看,赫然是那個失憶的怪人。心虛問道


    :是?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麽?


    那怪人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地上的劉婷,才緩緩說道


    :她占了我的床。


    我叉叉你個圈圈,這鬼地方哪裏有床?康定情自然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從兜裏拿出500元,遞給他,寒聲打發道


    :這錢給你,趕緊走。


    那怪人直接無視他遞過來的500元,木然說道


    :我餓的時候,這個老板娘前前後後給過我42個包子。


    康定情不耐煩道


    :你是不是傻呀!這錢能買很多個包子。


    那怪人蹲下來,做了個請君自便的手勢,說道


    :你繼續,其實我也在等你脫她裙子,因為我也很想看看她的屁股。


    康定情貴為領導幹部,何曾被人如此戲弄過,目怒兇光惱道


    :你她媽發什麽神經啊!你想看你自己動手啊!


    :這可不行。


    怪人挺直了腰一本正經的說道


    :未經過女方許可,這樣的行為會被視為猥褻罪,也就是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製他人與自己或第三人實施,或強令他人容忍自己或第三人對其實施猥褻行為的,或者以這些方法侮辱他人的,會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所以我不會以身試法。


    我去,我去。康定情被他這一通刑法定罪背書雷得瞠目結舌,呆若木雞,即便是他久經沙場見慣風浪也要愣在當場,半響才支支吾吾的辯道


    :我,我,我可什麽都沒幹啊!你,你,你可別亂扣帽子,小心我抓你告你誹謗。你,你這腦子是什麽結構?這些條文你也懂?


    那怪人歎了口氣幽幽說道


    :你抓我也好,告我也好,老板娘給過我42個包子,我不能坐視不管。


    這時康定情手機響了,康定情一看來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手忙腳亂的接通電話,傳來家裏母老虎的嘶吼聲


    :你這死鬼又在哪裏作妖?限你15分鍾迴來。


    說完電話就直接掛斷了。


    家中悍妻下了最後通牒,康定情知道再無偷腥可能,急忙想扶劉婷起來善後,卻實在是沒了力氣。問她話,劉婷也隻是哼哼兩聲。無奈之下隻好對那怪人央求道


    :大,大哥,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能幫個忙照料一下嗎?等她醒了再,您再送送她迴包子鋪。


    說完識趣的奉上500塊錢作為酬勞,那怪人這次毫不扭捏伸手接過,一張一張疊好揣口袋裏。


    康定情忐忑不安的走了兩步,迴頭又問道


    :你,你不會監守自盜吧?


    那怪人雙手結個法印,眼觀鼻鼻觀心,朗聲誦道


    :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製他人與自己或第三人實施,或強令他。。。


    康定情打斷他道


    :好好好,不用念了,不用念了。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這腦子算是靈光還是不靈光?


    那怪人破天荒頭一次露出笑容,靦腆道


    :我最近看了點書。


    康定情哪裏有心情管他看書,想起母老虎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最後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劉婷,一咬牙轉身飛奔迴家。


    寂夜複靜,劉婷一陣酒勁上來,胃裏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吐得七葷八素。吐完了便又毫無儀態的癱睡地上。


    這時天空突然嘩啦嘩啦的下起雨來。那怪人見劉婷任憑雨打風吹毫無反應,歎了口氣,把她抱起來挪到後麵的小窩,給她拿幾本書墊著頭,頭頂又支起了擋雨的塑料薄膜。


    漫漫長夜,天氣微涼,偶爾有雨水濺到劉婷身上,那怪人看劉婷哆哆嗦嗦的樣子,便脫下身上僅有的一件長袍蓋在她身上。然後就這樣光著膀子盤著腿,抬頭看那雨水擊打著看似脆弱但又堅韌的薄膜。雨水一滴滴,滑落。一滴滴,匯集,再滑落。


    劉婷睡得迷迷糊糊,如雲裏霧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進入了千年的敦煌壁畫裏,那婆娑世界處處微妙間響,或鍾鼓齊鳴,又或叮鈴細聲。飛天持樂歌舞,含羞半裸。最觸目處有一巍峨高聳之神袛虛空而立,僅望項背,若隱若現,忽明忽暗,剛想奮力注目一探究竟,卻有漫天飛花撲麵而來。


    劉婷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夢中至高無上的神袛非但未曾消散,似乎越發清晰真實。


    略微清醒了些,劉婷卻更覺得怪異。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天上下著瀝瀝細雨,滴落在頭頂的薄膜上,再滑落下來。偶爾有的會濺到身上,卻被身上一件長衫遮擋著。隻是這件長衫的味道實在是,實在是有點上頭。


    劉婷轉過無數念頭,都不得要領,也倍感茫然。暗暗檢視一下身體,除了宿醉頭疼,其它地方似乎沒什麽異樣,稍稍鬆了一口氣,掙紮著坐了起來,靠在樹上。


    那人隻迴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看雨水在薄膜上匯聚滑落,似乎這個有形而無形的延伸更是有趣。


    劉婷這時才看清楚背影是誰,一切都荒繆之極,諷刺之極。


    緩過神來,劉婷才開口問那怪人


    :我怎麽會在這裏?


    那怪人又迴頭看著她,摸了摸鼻子才說道


    :你喝醉了,那個康定情扶你到那裏。


    指了指前麵,又繼續說道


    :他有急事,給了500塊錢要我照顧你,下雨了,我就把你抱到了這裏。


    :你認識康定情?


    :他抓了我三次。


    :看來你很不爽他。


    那怪人詫異道


    :我為什麽要不爽?他不爽我才對吧。


    這話讓劉婷大惑不解,問道


    :為什麽?


    那怪人表情古怪,說道


    :他要脫你上衣,我不讓,我讓他脫你裙子,他又不敢。最後他被母老虎電話查崗臭罵了一頓灰溜溜走了,什麽都沒落著還要給我500塊錢,我覺得惱羞成怒的應該是他。


    劉婷看他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有點抓狂。悻悻道


    :他扶我到那裏,你在旁邊看了很久了?


    那怪人眼神突然有點閃躲,搶著說道


    :沒有沒有,我點了根煙吸了兩口就上來阻止啦!


    劉婷更是來氣,破口大罵


    :你還點煙,你不吸兩口會死啊!


    那人臉上罕有的尷尬異常,含糊其辭道


    :呃。。我,我想再等等。


    :啊?等?等什麽?


    :呃。。我說了你會不會不高興?


    劉婷瞪著眼睛陰惻惻道


    :你現在賣關子我更不高興。


    怪人見繞不過去,隻好老老實實交代


    :呃。。我想看看他會不會先脫你裙子。我想再確認一下你的屁股。


    :我去。


    劉婷低聲罵道


    :我叉叉你個圈圈,你,你就一天到晚惦記著我的屁股。


    怪人倍感委屈


    :我都說了,我就知道你可能會不高興,嗯?你這叉叉人的話。。很耳熟,誰教你的?


    劉婷抗議道


    :屁股是我的,被你這樣天天惦記,我能高興嗎!


    那怪人自知理虧,服軟道


    :算啦,我也覺得不好。


    劉婷晦氣的擠兌道


    :你還分得清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你知道得太多了。


    怪人長長歎了一口氣,低頭愧疚道


    :我錯了,我道歉,你給了我42個包子,我都記得的。


    這道歉的話一出,劉婷頓時陷入沉思,看他這人邏輯正常,心思縝密,拋開屁股這一塊不說,三觀也正。圖不圖報不知道,起碼知恩。其實再往細處想,康定情把自己帶到這鬼地方,必然是欲行不軌,虧得這人及時阻止,事後又護自己周全,實屬難能可貴。


    女人一旦改了觀點,連帶著立場也就改了。


    劉婷此時再看這怪人其實也蠻少缺點的嘛!除了相貌醜一點,表情木納一點,皮膚差一點,體味上頭一點,頭發長一點亂一點,來路不清一點,動機吐血一點,基本沒什麽缺點,可堪大用。


    但對他千方百計想看自己屁股的齷蹉行為仍是耿耿於懷,關鍵還是要拿捏好,於是試探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特別怪癖?喜歡看女人屁股?


    那怪人一臉鄙夷的看著她,說道


    :我隻是失憶,不是變態,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我要看早看光了。


    劉婷嘀咕了一下


    :誰知道你有沒有。


    那人莫測高深的微微笑道


    :其實我那次已經放棄了探索你的屁股。我最近琢磨出了一個有可能恢複記憶的妙法。


    :哦?什麽妙法?


    :看書,看不同的書,看到哪一本和以前有關聯的書,說不定就能想起什麽。


    劉婷看他一臉興奮又略帶天真,似乎又有點肆意灑脫的不羈風采。心裏突然有點不一樣的滋味。便又多嘴問了句


    :你怎麽不去找份工作?


    那人苦笑說道


    :我再怎麽費盡口舌不辭辛苦,也沒人願意請一個無名無姓的夥計。你真以為我是道士?願意待在這吸風飲露的風涼地方啊,我都快得道飛仙了我。


    劉婷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又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看了那人一遍。眼睛轉了轉,笑眯眯的看著那人,那怪人見她沒來由的這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止不住打了個冷顫,屁股偷偷摸摸挪開半個身位。


    劉婷更是得意,一拍他光膀子說道


    :我突然有一個想法,我覺得我加上你,可以創造出一個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大project。


    那人轉頭認真的看了看她,又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覺得我一光著膀子的加上你這麽個,這麽個亂雞窩頭的組合能搞出什麽大project,你的餅太大了。


    劉婷把長衫遞迴給那人穿上,又撥了撥淩亂的頭發,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對那怪人說道


    :你,無家可歸是不是?


    :是呀!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


    :嗯。


    :你沒吃的,沒穿的,沒喝的是不是?


    那人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前途渺茫四處漂泊是不是?


    那人又認真的點了點頭。


    劉婷大力一拍自己胸脯,實在太過興奮,難免用力過大,邊咳嗽邊說道


    :這,咳咳,這不就得了,我都幫你規劃好了,有吃有穿有工作有未來,還有名字。


    :哦?


    劉婷耐心誘導道


    :我最近接了個大單,你來我包子鋪幫手,工作舒適,隻做半天,包吃包住,最最重要的是,我給你。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就是包子鋪的第二大股東。以後做批發,開連鎖,再上市。


    那人聽完怔了怔,盤算了一下可行性,半響才說道


    :你這是忽悠我吧,上市哪有這麽簡單,起碼要具備以下條件


    1.依法設立並且合法存續的股份有限公司。


    2.持續經營三年以上。


    3.應主營一種業務,近兩年沒有發生重大變化。


    4.董事高級管理人員近兩年沒有發生變更。


    5.實際控製人近兩年沒有發生變更。


    6.近兩年連續盈利,累計不少於1000萬元,或者近一年累計利潤不少於500萬。


    劉婷聽著他巴拉巴拉說完,吃驚到無以倫比,嘴巴已經張大得完全合不攏,半天才問道


    :行啊!上市你都懂?


    那人撓了撓頭靦腆道


    :你一說,我好像略微懂點。


    劉婷心想這人別的不說,記性很好,說道


    :我覺得離上市敲鍾又接近了一大步,呃,你會不會踩電瓶車?


    :應該會吧。


    劉婷煞有其事道


    :那好,你現在就是生產車間主任兼物流部經理了。


    :物流部?


    :對,送貨。


    那人想了想問道


    :我有一個問題,工資給開多少啊?


    劉婷表情誇張的瞪大眼睛說道


    :你是我們企業股份占百分之二十的第二大股東哎,按利潤分紅的老板級人物,你想什麽呢!嘿嘿,鑒於目前企業仍在起步階段,嘿嘿,你和我都沒有工資。


    那人明知道包子老板娘在畫餅,卻也沒有懊惱,隻是一笑而過,接著又說道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那人深吸了一口氣,忐忑不安問道


    :你說你知道我的名字?


    劉婷大方伸出右手,說道


    :我叫劉婷。


    那人機械性的伸出手,握了握。劉婷又繼續說道


    :你叫章經,這是我給你起的名字。


    那人喃喃重複道


    :章經?章經?


    劉婷趁他還沒迴過神來,一把拉著他的手催促道


    :走走走,今天我先把我做包子的獨門秘方傳授給你,我師傅可是說過傳女不傳男的,不過我看你天賦異稟、骨骼驚奇,想來是百年難得一見不世出的人物。就破例傳授給你。


    剛得了名字的章經本還在進退維穀之中掙紮,忽然聽她說的話竟和主持如出一轍,不由得心神俱震,領悟出這必是冥冥中不為人知的玄機,頓時死心塌地的跟著劉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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