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包源對中行說道


    :我給你找了個特護。


    說完對門外喊道


    :特護,翠花,翠花。


    半響,有個大眼睛的小姑娘磨磨蹭蹭的伸頭進來,問道


    :您喊我?


    包源揮手招唿道


    :對對對,進來。


    小姑娘吧啦著嘴說道


    :你確定?我不叫翠花。


    包源笑道


    :你知道我在喊你就行。我一向記不住女人的名字。


    又從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小姑娘


    :你負責看看需要備些什麽?必須的和可能用到的通通都買。


    小姑娘接過卡,又床頭拿起病人信息卡仔細看了看。最後晃了晃銀行卡問包源道


    :隨便買?


    :對,有用的隨便買。


    看護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那你可以叫我翠花。


    又指著個應答器開關說道


    :按這個也可以找到我,摁著它喊翠花,我就會來。


    包源拿起開關看了看問道


    :摁著喊?


    :對。


    :語音?挺先進的。那我能不能點外賣?


    包源剛想操作一下,小姑娘阻止道


    :我現在先去買東西,你喊破喉嚨也沒用。


    說完就出去了。


    包源把玩著開關,笑著對中行說道


    :小姑娘,有意思,有點意思。


    中行哼哼唧唧迴了一句。


    包源問道


    :有沒有跟家裏說一下?


    :嗯,被訓了一頓。


    中行迴想起被老爺子訓斥得狗血淋頭,臉上洋溢著笑容。


    :好多年沒試過了。


    包源詫異道


    :你這是什麽表情?被虐的快感?


    中行患處一陣惡疼,倒吸一口冷氣。


    包源過來給他按摩一下。但按摩是門手藝,包源這打鐵手法和雲中行的騎術是一個水準,中行不忍拂他好意,隻側頭看著他,又無語又好笑。


    包源摸不著頭腦,問道


    :笑什麽?你這個苦笑的表情像極了一個人。


    :是誰?


    :我爸,小時候我爸看我成績單的樣子,好衰好難看。


    雲中行吐槽道


    :我這個表情管理已經很克製了,你這個按摩手法是少林銅人巷練出來的。


    包源也知道自己幹這活幾斤幾兩,尷尬道


    :算了,我也做不來,我給你倒杯水吧。


    :我不渴。


    :呃,那?那我給你唱支歌吧,就唱咱們工人有力量。


    雲中行擺手道


    :你也別折騰了,你拚了命救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包源苦笑道


    :若不是你拉著我,我就飛下去了,我們現在怎麽也算是生死兄弟。


    雲中行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結實的胳膊,笑道


    :嗬嗬,有個大塊頭做兄弟,想想也不算太虧。


    包源心有餘悸道


    :其實我現在還在後怕,差一點就gg了,你不拉著我就gg了。


    中行看出他有點應激反應,包源過往冒險都可知可控,唯獨這次電光火石之間生死無常。於是安慰道


    :這就是運道,你以為是我拉了你一把,其實是上天拉了你一把。你參透這一層就對了,按我們粵語的講法,上天大曬的,我隻是上天安排來拉你一把。


    包源聽了心情舒坦,笑道


    :神棍,你這套路還挺多的。


    :反正你不虧,我拉你上來還給你侮辱了,我現在隻想好好洗把臉。


    包源側著臉靠近他惡趣道


    :你要覺得虧大可以親迴去。


    這時候特護翠花推門進來,看見他倆這副異於常人關係的親密樣子,沒想到他們是這樣的關係,還如此恩愛,瞠目結舌之餘趕緊轉身逃離。


    我叉叉你個圈圈,兩個大男人麵麵相覷連忙分開,包源拿著開關按著喊道


    :翠花,翠花。


    翠花伸頭進來瞄了一下,見他們不再“纏綿”,這才進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


    :這裏是醫院,就算你求婚成功也請克製一下,安靜一些。


    這明擺著無中生有讓包源大為不爽,悻悻道


    :我和你說的就是這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小妹妹警惕的看了看包源


    :你想泡我?


    包源氣極反笑,


    :你哪來這麽奇特的想法?


    :那你們“”啵啵”有必要和我解釋嗎?


    包源怔了怔,似乎是沒必要和她解釋。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低聲說道


    :不過我想不到的是,你這麽大塊頭,居然是守。


    包源一聽頓時哭笑不得。


    :你這不還是誤會了?


    :你說誤會就誤會吧,你是老板。


    :你這麽皮小心我投訴你,你叫什麽名字?


    :翠花。


    :我是問你自己的名字?


    :翠花,你剛才說的。反正我知道你在喊我,你也知道翠花喊的是誰。


    包源問道


    :剛才買了什麽?


    小妹妹從門外推了一個裝滿東西的輪椅。一邊整理一邊說道


    :我買了洗漱套裝,充電器,輪椅,拐杖。。。


    包源打開來翻了翻,東西都挺合用,除了夾帶的一大堆零食。又從最下麵抽出來一包abc。問道


    :這個是什麽?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說道


    :abc啊!


    :我當然知道是abc。


    :知道你還問?


    包源懟道


    :他一個大男人好像用不到吧?


    小姑娘一手搶了迴去說道


    :你猜猜?


    包源看了看中行,搖頭說道


    :我覺得你是在耍我。


    :這你就不懂了。這石膏板會夾著腳踝關節,時間長了會磨破皮的,要用這個墊一下。


    說完便拿剪刀修剪了一片,小心翼翼的給雲中行墊好。


    :嗯,不錯不錯。abc還有這個用處。


    包源不禁讚道。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說道


    :這個用處多了,你也可以用啊!要不要給你做個增高鞋墊?冬天還保暖。


    這時候房門突然大開,幾名醫院領導和主治老專家簇擁著一身戎裝的莫偉進來,包源和翠花看這陣仗趕緊讓到一邊,莫偉疾步走到病床前看著委頓不堪的雲中行皺眉問道


    :怎麽會這樣?


    中行苦笑說道


    :不小心,騎馬摔下來了。


    :家裏人都很擔心你。還有哪裏不舒服?


    中行搖了搖頭。


    莫偉迴頭看著院領導,老專家連忙驅前詳細介紹病人病情,以及治療信息。莫偉了解過後,又看了看病房周圍環境,敷衍客套幾句,老專家們便知趣散了。


    莫偉送完幾人,迴來看了看包源,對中行詢問道


    :這位是?


    :我朋友包源,出了事,他送我來的。


    莫偉對包源點了點頭。又對中行說道


    :芷溪給電話你了嗎?


    :說了幾句,我怕她嚇壞了,原想著過兩天再告訴她的。


    莫偉說道


    :我聯係不到方小姐。


    :方落落今天去美國探親,可能在飛機上。


    莫偉故作輕鬆說道


    :事雖然不大,也不好,我知情不報,那邊難免會生我的氣。


    中行忍著陣痛哼哼兩聲。莫偉說道


    :我給你安排一下吧,301那邊條件也好一點。


    旁邊的翠花小心翼翼的插嘴說道


    :呃,一般像這樣的骨傷是不宜搬動的,特別是頭兩天。


    莫偉看了她一眼,又迴頭看了看中行。中行苦笑說道


    :這位特護說得有點道理,不過你要是有什麽壓箱底的軍工高科技,這骨折能直接焊好,我立馬跟你走。


    莫偉搖搖頭


    :美國也沒這黑科技。


    :那好意我心領了。


    :你想吃什麽?要不我給你帶個麻辣燙?


    旁邊的翠花又小心翼翼的說道


    :麻辣燙要是辛辣刺激的話,一般,一般不建議吃。


    :不辣的還叫麻辣燙嗎!


    莫偉悻悻說道


    中行想起一事說道


    :前幾天那個過年要值班的,你看?


    莫偉會意道


    :哦,嗯,我迴去就讓他放假,你這時候咋還惦記著這事。


    中行忍著痛道


    :我從小就愛算卦,隻要想做的這一件事結了,那另一個事情離成功也就不遠了。


    莫偉疑惑道


    :準嗎?


    :準。


    中行摸了摸鼻子說道


    :如果不準,我會用另一件事暗示,一般到最後總會準的。


    莫偉:哈哈,人要說服自己,也不容易。


    這時候莫偉的副官進來,和莫偉打了個眼色,莫偉起身和中行告辭道


    :我先迴去,你好好休養。


    又和包源翠花點了點頭就急匆匆走了。


    莫偉一走,翠花拍了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包源問她道


    :怎麽啦?


    翠花說道


    :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領導,連院長都唿之則來揮之則去。


    包源不屑道


    :京城大官多了去了,可能踩單車上班的就是個部長,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


    迴頭又和中行說道


    :不過這麽年輕的長官也不多見,就是傲氣了點。


    中行擺手示意包源靠近,貼耳低聲解釋道


    :他屬保密單位,也不是對你傲氣,隻是身份敏感,你不會想認識他的。


    包源也隻是打打嘴炮,自然不會再計較。


    翠花找了幾個枕頭,一一護著傷腿擺放整齊,著實用心。


    包源見雲中行萎靡不振,不好打擾,囑咐幾句,便也走了。


    中行找來翠花問道


    :我怎麽感覺越來越疼,疼得有點受不了。


    翠花耐心解釋道


    :你剛受了傷時,腎上腺飆升,自然能忍得了,現在消退了,等過了這骨子勁,患處組織又腫又脹,怕是會更疼得齜牙咧嘴。


    :有沒有什麽辦法?


    翠花揮舞著小拳頭鼓舞道


    :忍,沒有什麽是忍不能解決的,想想16樓的。


    :16樓是產房?


    翠花摸了摸他額頭,恭維道


    :你這人腦瓜子有點厲害。


    又遞給中行一份晚餐。中行嚐了嚐,味道居然還算不錯。


    :這應該不是醫院的套餐。


    :這是我自己帶的飯,要是食堂的我怕半夜找不著你。


    :為什麽?


    :你會連夜跑路。


    :不至於吧!


    翠花訓道


    :聽姐一句勸,安安心心吃我的用我的,姐不會虧待你。


    中行看著她這個仿佛老氣橫秋但又滿臉稚氣的樣子,問她道


    :你學護理多久了?什麽都懂。


    翠花想了想才說道


    :我高中的時候,家裏有要護理的老人,便什麽都懂了。那時候還有個同學中午天天來我家蹭飯,討厭死了。


    :男的女的?


    :男的。特討厭,平時不是搶我雪糕舔一口,就是放學要我順路搭他。


    :那他可能是喜歡你吧!


    翠花斷然否定道


    :可是他有女朋友的呀。


    雲中行表情古怪,弱弱道


    :呃,男人博愛起來,不能用宇宙的寬度來衡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更煩了,毛手毛腳的,打他也不惱,掐也沒用,就會死皮賴臉,我又不忍心他餓肚子,隻好讓他吃點豆腐算了。


    雲中行見她說話時神情並非真的著惱,便猜出她心思,直言道


    :說到底你還是有點喜歡他的,你大可以管管他的。


    :我才不管,我隻管飯。


    :原來你是菩薩。


    翠花詫異道


    :什麽菩薩?


    :大歡喜女菩薩。


    :去你的。


    中行:我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翠花:翠花也不錯啊。你要工號9527也行。


    中行:我記性好,不會像包源那樣說完轉頭就忘的。


    翠花:包老板給了三倍工資,包老板說了算。


    中行真是納悶


    :你們醫院工資還可以隨便開?


    :我們不屬於醫院係統,我是全能的北漂一族。不像你是大boss,住大房子掙大錢。


    中行歎了口氣說道


    :掙多掙少,不也是北漂一族。我也沒來京城多久。


    翠花玩著ipad,看著新聞。中行問她道


    :今天有什麽新聞?


    :你要哪個板塊的。


    :都行,突發性的,頭版。


    :嗯。。這個勁爆,宓雪巴黎酒店密會神秘富商兩小時,疑似高價飯局公開。


    中行聽了難免神情古怪,弱弱說道


    :這一般都是炒作的,隔幾天又有新的。


    翠花把新聞配圖放到最大來觀察,興奮的說道


    :這次可不像是假的,有圖有真相,差不多都親上了。誰知道在酒店這兩小時都做了什麽。這些土豪動輒幾百萬幾千萬的call,你以為的底線其實是支票金額的上限。


    中行明知道是假的,但這事沒法直說,沉默半會,才悻悻說道


    :也是,難搞。有時候底線就是用來跨越的。那你的底線又是什麽?


    翠花想了想說道


    :底線?抽象的我不懂,直白點說吧,要是我沒錢交下個月的房租,我可能就要考慮是不是和色咪咪的房東惡心一次。又或者你買個最新款的iphone5給我,我一開心,說不定也可以讓你開心一次。不過以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以先付後補。


    雲中行吃過生活的苦,自然明白窮的可怕,翠花的這番話看似亦真亦假,背後道盡了北漂一族的孤苦無依和感情生活的無靠,嘖談之餘也不免調侃她一下


    :你這是自成一派的管飯規則,iphone5可要6千多了,你房租才多少錢?我不要開心一次,就惡心幾次好了,還有先付可以,你先享受了要算利息。


    翠花白了他一眼


    :做人都是這麽貪心,男人比女人更甚,更得寸進尺。


    中行腿疼得厲害,呲牙咧嘴苦笑了一下,也沒心思再逗她。


    翠花仔細的用剪刀幫中行縫剪了一下褲腿,固定好。又在夾板上寫了“早日康複”幾個字,畫了個笑臉,隻是默默做著不發一言,可見對中行剛才的口無遮攔依舊耿耿於懷。


    中行想著剛才有點過分了,便道歉道


    :我剛才是說笑的,你不要介意。


    翠花氣鼓鼓道


    :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那就是生氣了。


    :你又沒有錯,我生什麽氣。


    中行看著她那副口不對心的樣子,隻好服軟道


    :好吧,好吧,我錯了。


    翠花嘀咕道


    :你還知道錯了,你錯哪了?


    我叉叉你個圈圈,這翠花原來是個杠精。中行努力一邊呲著牙忍著疼一邊說道


    :我錯了,我,我不應該斷了右腿還在謀劃中腿的福利,還謀劃多次。還講價。還算利息。還追求惡心,還。。。你看我認錯的態度行不行?


    翠花緊繃著的臉終於憋不住笑了,翻著白眼鄙夷道。


    :男人都是這樣,挨打了還要摸我。


    這話屬實無中生有,雲中行立馬抗議道


    :這個罪名我不能接受,我沒摸你啊!


    翠花吃吃笑道


    :我說我的高中同學,他道歉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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