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的確,近來的一切簡直讓傅林煩透了,精神都覺得要崩潰了。要不是單位的工作在捆著他,他真是要拋開一切,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想見到這裏的一切。但是,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在折磨著他困惑著他。那就是他已經有很長很長時間沒有過夫妻生活了。有多長?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也許有一年,也許有兩年,實際上,自於小蘭身體有了這病和那病之後,這種焦躁饑渴的感覺就一直在折磨著他煎熬著他,細細地算起來,少說也有三五年或六七年了。


    因為身體不好,於小蘭生過孩子之後一直不肯上節育環,因為她一上節育環肚子就疼,可是,不上節育環就很容易懷孕。這可能與她的子宮比較靠外有關,也可能與傅林的性能力太強有關。他們曾冒過兩次這樣的風險。於小蘭明明避開了排卵期,可是,卻不知咋搞的,讓傅林鬧了兩次,兩次都給懷上了。


    所以,於小蘭一懷孕就得要打胎,一打胎就很傷身體。本來於小蘭的身體就比較虛弱,肚子常常莫名其妙地發痛,所以,從那之後,於小蘭仿佛患上了恐懼症,死活再也不讓傅林鬧了。所以,這些年來,於小蘭總是想方設法地躲避著夫妻生活。傅林正值年輕,能力也強,就常常因此而倍受煎熬,跟於小蘭大吵大鬧,久而久之,人就變得煩躁起來,甚至有些忍無可忍,有事沒事就愛朝著於小蘭發脾氣,說些尖刻惡毒的話來刺激她。他們幾次鬧離婚實際上都是因為這事。


    自於小蘭前年開始感到腹部陰痛到動手術切除了腫瘤這兩年中,傅林也一直未跟於小蘭有過夫妻生活。可是要讓一個中年健康的男人成年累月地不過夫妻生活,簡直可以說是對他的一種極度的折磨和摧殘。埃及古老的醫學也曾強調過,婚後的男人如果一連兩三個月裏沒有正常的夫妻生活,那麽,這個男人不是會學壞,就是要得病。性心理學家測驗,健康的青壯男人平均每過五分鍾就會有一次性的念頭。而這幾年中,正值青壯年華的傅林不知有過多少次性的念頭,如將這些念頭積聚在一起,將會是一種怎樣沉重而巨大的壓力?這種沉重而痛苦的煎熬隻有傅林知道,也隻有傅林能夠忍受至今。然而,強烈的性的饑渴和壓抑常常使傅林對性和女人有種如饑似渴的渴求與向往。腦子裏整天裝滿著各種各樣的有關性的夢想和虛幻。這些夢想和虛幻常常搞得他心緒不寧,神經緊張,有種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從傅林的本意來想,希望人能控製住這種感覺,在不希望出現這種感覺時,就不要產生這種需求。這樣,他就不會因為有這種需求而遭受極度的煎熬。但傅林的這種願意顯然是非常愚昧和可笑的。從生理學的角度來看,人的生理需求是由一種叫睾丸的器官所引發的。雖然大腦可以控製人體的許多器官,卻無法控製睾丸。就像人在憋尿時也是大腦無法控製的,而大腦隻能告訴你快快去找個廁所小便一下。如果你不照此去做,就會尿到褲子裏。


    傅林就曾有過這種感受和經曆。記得在小學三年級時,工程處剛從福建南平搬到汨羅修建汨羅江鐵路大橋。學校建在公路旁邊,離家屬區還比較遠。那天下著大雪,教室裏燒著大鐵火爐。到第二節課,傅林就想去廁所,可是,上課時有學生調皮搗亂,老師就把傅林叫到了辦公室裏問情況。傅林就沒能去廁所。雖然憋尿很難受,但傅林還是忍住了,想到第三節課下課時再去廁所。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課,老師卻沒讓下課,讓那些違反紀律的學生在教室後麵站了一大排,一個一個地進行批評,一直把課拖到了上第四節課。傅林真是憋不住,可是,他又不敢對老師說,又怕讓同學們笑話,繼續憋著。第四節課傅林真不知道是怎樣度過的,反正就覺得這節課特別地長,好像永遠都上不完似地。本來,傅林想隻要一下課,就立馬衝向廁所。可是,班主任老師因為那些學生上課搗亂,一直在發著脾氣,所以,不等算術老師下課,就進到了教室,繼續處理那些學生。


    終於等到了下課鈴響,班主任讓同學們出教室排隊放學。傅林再也憋不住了,就對老師說要去廁所,可老師板著麵孔冷冷地說,哪有那多的事。看著老師餘怒未消,同學們都是一副怯怯生生的樣子,傅林沒敢多說,隻好跟著同學們一起排隊。出了學校,就是公路,過了公路,還是一大片水田,田地裏被厚厚的白雪覆蓋。傅林實在是憋不住了,想找個地方小便一下,可是,田邊的小路上都是排隊迴家的學生,他隻能咬著牙憋著。田邊小路有一公裏,等走到了家屬區,隊伍才解散了。傅林就朝著廁所那邊跑去。這時離廁所最多不到一百米。他跑著跑著,好不容易跑到廁所門前了,可是,他再也憋不住了,一下子尿了出來。把整個棉褲尿得透透濕。他迴到家,哭著給母親說尿褲了。母親沒有打他,而是把他的褲子脫了個淨光,讓他坐在了被窩裏。然後把棉褲放在火爐上烘烤。這事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可是,相比之下,他覺得這種痛苦隻是非常地短暫,而眼下這種饑渴和煎熬卻是漫長而無邊,卻又沒有任何可以解困的辦法。


    大腦雖然不能控製男人好色的衝動,卻能讓人保持頭腦清醒,讓你體內雖有好色的衝動,卻不能去做那些不能做的事情。跟人在極度地饑渴時,會對食物和水極度地渴望一樣,傅林


    對性的需求也懷有極度的饑渴和企望,每次見到年輕健壯的女人,或是見到衣裝豔麗的女人,就會有種特別的親切和向往,視覺會被一種富有刺激和誘惑的氣韻所迷離。這時的他,會癡迷般地看著女人的胸部和胯部,覺得這是女人最充滿美感和最具誘惑的部位。盡管這兩個部位是女人包裹最嚴密的地方。但是,他總是要用那種敏銳而細致的目光深入到衣服裏麵,以看到那充滿著神秘與誘惑的物體本身。


    當然,他的目光實際上也跟其他人一樣,是看不到裏麵物體的,他所看到的物體隻是他在電腦光盤中所看到的,並在他腦子裏長期留下的圖片印象。因為電腦圖片中的女人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和精心操練過的年輕美女。她們的體形優美,胖瘦適宜,胸部總是異常地堅實飽滿,充溢著動人心魄的性感。她們的腰肢平滑凹細,肌膚透著迷人的古銅色。她們的臀部豐滿厚實,透著健美的肌肉,顯露著一種類似誇張,但又完全真實的女性的豐滿和陰柔。


    而這種對女性形體和性感部位的豐富想像,進一步加劇了傅林對女人的欣賞和愛慕,也使得他埋藏和壓抑在心底的那種性一欲之火愈加地濃烈起來。為了滿足自己對女人性一欲和性感的強烈渴求,他對買三級片光碟和裸體女人寫真集的電腦圖片曾一度特別上癮。但是,看光碟和圖片隻能是望梅止渴,而望梅止渴隻能讓人越望越渴。


    在體內積蓄了太多的饑渴和壓抑時,那種渴望釋放和發泄的欲一望簡直就是不可遏製。但是,他又沒有可以釋放和發泄的渠道和地方。這種強烈的饑渴不住地在他的體內和情感中翻騰著衝擊著,讓他焦渴,讓他煩躁,讓他壓抑,讓他疲憊,讓他心慌意亂,讓他胡思亂想,讓他想入非非,讓他苦惱異常,且無法排解。這本該是未婚或是單身男人的無奈之舉,可傅林卻覺得自己比未婚和單身男人還要無奈得多,熬煎得多。未婚男人不可能會象已婚男人這樣對這種需求具有如此強烈地饑渴。如果真是未婚或是單身,他實在熬不住,還可以找別的女人來滿足自己。他們機關裏就有一些這樣的人,盡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卻裝著混然不知的樣子。可他不敢隨便去外麵找別的女人,不要說於小蘭會找他拚命,就是讓單位人知道了,他也覺得有些丟不起人。在機關工作,最要緊的就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而且,就是拋開這個顧慮,他也不知該去哪找個女人。


    本來,他這些年來就被這種生理的需求折磨半死不活,可是,這一兩個月裏,又被於小蘭住院治病的事折騰得頭昏眼花,所以,這些天來,他真是覺得自己有些支撐不住了,感覺有些活不下去了。有幾次,他真想去找夏小麗,想在她那找到心靈的安撫和寄托。可是,他又覺得這種事決不能去找夏小麗,這種事很容易讓人家改變對自己的印象和看法,畢竟他們兩人還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火候還差得很遠。


    一連許多天,傅林滿腦子都在想著那種事,情緒低沉,若有所失,幹啥事都打不起精神,甚至連話都懶得去說。本來,他打算給晚報寫篇散文,連散文的內容和段落都已經構思好了。可是,就因為心緒煩亂,無心下筆。


    這天早上,傅林推著車子到院外的街道買早點,剛好遇見了蔣興龍。蔣興龍是電機車間主任,傅林在電機車間上班時,與蔣興龍同在一個小組,兩人的關係就跟親兄弟一樣。自從傅林離開車間後,兩人幾乎很少在一起,隻是偶爾在路上遇見過幾次。見傅林要買燒餅,蔣興龍就買了兩個夾牛肉的燒餅,給了傅林一個。傅林不要,可蔣興龍硬是把燒餅夾牛肉塞在了傅林手裏。


    兩人一邊站在街道旁邊,一邊說著話。蔣興龍問傅林,“近來咋樣?”傅林說,“你指哪方麵?”蔣興龍說,“當然是家裏。”傅林搖了搖頭,說,“一言難盡,準確地說是一塌糊塗。”蔣興龍吃驚地看著傅林,說,“不可能吧?”傅林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你不知道,我有時都覺得活不下去了。”蔣興龍說,“至於嗎?”傅林說,“我不騙你。”蔣興龍這才點了點頭,說,“咋弄的?”傅林還是說,“一言難盡。”又反問蔣興龍,“你還好吧?聽說你找了個漂亮順心的妻子,又當上了車間主任,可謂是風光無限。”


    蔣興龍也歎了口氣,說,“要說老婆漂亮,那道是沒錯,可要說老婆順心,那可是冤枉我了。”傅林說,“我可是聽別人說的。”蔣興龍說,“我那老婆就是個花瓶,看著好看,可用著不行。”傅林問,“怎麽叫用著不行?”蔣興龍說,“你這都不知?人家都說好女人要出得廳堂,進得廚房,上得了床。咱這女人雖說出得廳堂,進得廚房,可是,上不了床。成天有病,不是這病就是那病,簡直能把人給漚死。”


    傅林深有感觸地說,“女人要是上不了床,就跟養了個廢人一樣。”蔣興龍神情沮喪地說,“那可不,因為她有病,我們都兩三個月沒在一起過了,真讓人感到要熬不過去了。”傅林心想:你才兩三個月沒在一起就熬不過去了,可我都幾年沒在一起了。但是,這話他覺得不能給別人說,怕會引起別人的議論。


    蔣興龍對傅林說,“我還沒見過你老婆,她長得咋樣?”傅林說,“相貌還說得過去,就是人有點瘦,身體虛弱,常年害病。”蔣興龍說,“和我老婆一樣,跟花瓶一樣。”接著,又說,“我真後悔,當初怎麽就找了她這樣的女人。要知道她現在這樣,我真不如當時在人群裏瞎摸一個,興許都比她好。”


    傅林悲觀地說,“可是,她們都是咱花裏挑花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隻能怪咱當時年輕,茫然無知,光知道挑好看的,就不知道該挑個健壯結實的女人。”蔣興龍深有同感地說,“可是,我當時還真是專找瘦的,覺得女人胖了一點都不好看。對人家當皇帝的李隆基喜歡胖女人還非常地不理解,現在才知道是咱自己太幼稚太無知。”


    傅林說,“人家當皇帝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胖的瘦的豐滿的苗條的多得都照顧不過來。可咱們隻有這一個,如果這一個找不好,就把整個一生給毀了。”蔣興龍唉聲歎氣地說,“要不,我現在都不能看到那些豐滿壯實的年輕女人,一見到她們就覺得咱要是能在她們中間選上一個該多好。”傅林說,“這又不像是買東西,買得不合適,要麽退貨,要麽重新再買一個。找女人找錯了,就隻能悲哀後悔一輩子了。”蔣興龍無奈地說,“要不是看著孩子的份上,我早就跟她離婚了,再找個豐滿壯實的女人,好好地享受一下作為男人的樂趣和福氣。”傅林一看手表,已是八點半了,就說,“現在說啥都沒用了,還是趕緊去上班吧。”


    傅林擦了擦手,把自行車的支架打開,說,“我還得去上班,咱們啥時間有空了,再坐在一起聊。我請你喝酒。”蔣興龍說,“好的,等有空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傅林問,“啥地方?”蔣興龍說,“興隆小鎮。”傅林一聽就笑了,因為這個小鎮他聽說過,在西安與三原之間,有一片被稱為紅燈區的地方,每天都有許多西安人專門開車去那邊消費。聽完這話,傅林就指著蔣興龍說,“你膽子真大呀!”然後,騎著車子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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