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1


    蕭璟玄打開周元卿藏在和離書裏的羊皮卷,羊皮卷上繪有精密的豫州布防圖,有了這張布防圖,蕭璟玄便可輕鬆拿下豫州。


    “周元卿,你這算什麽?給我心上捅一刀,再給我一顆糖嗎?”


    蕭璟玄苦笑,當初在城南驛站,她是那麽的絕情,甚至連一絲念想也不給他留。


    他年少時不懂情愛為何,周元卿不顧男女之別靠近他、親吻他、撩撥他,讓她住進他心裏。


    可當他真的把心給她時,她卻不要了。


    哪有那麽簡單,給出的心丟了,無論用何種手段,他都要把心找迴來,綁在自己身邊,才算得上完整。


    蕭璟玄抬眸看向夜空美麗絢爛的煙花,對身在遠方的她自語道,周元卿,以前都是你在奪取我的心,現在,輪到我了!


    而在同一片夜空下的幾個月前,蕭璟玄從城南驛站走後,周元卿為了阻止周懷允,早在祭天大典時,就已安排黑影衛埋伏在城南郊外。


    周懷允的人追出城南時,就被黑影衛攔截了下來,蕭璟玄才能順利的到達江州迴雲州。


    周元卿也因此被周懷允抓到了皇宮乾清殿。


    周懷允怒目瞪著周元卿問道,“九妹妹!你為何要阻止我殺蕭璟玄!”


    周元卿譏笑一聲,“太子哥哥,你這話說的,蕭璟玄可是本宮的駙馬,難道本宮會眼睜睜看著你殺了他嗎?”


    周懷允大怒,“什麽駙馬!他是晟國璟王軒轅碩!”


    周元卿眯了眯眼,周懷允此人比她想象的還要陰沉可怕,平時看起來一副溫文爾雅、與世無爭的樣子,可實際上他卻是一個陰毒狠厲之人,周懷民和陳仲不過是他奪取皇位的墊腳石罷了!


    周元卿語帶警告,“本宮聽不懂太子哥哥在說些什麽,本宮說過,你若敢動蕭璟玄一根頭發,本宮絕不會讓你坐上這龍椅。”


    周懷允大喝道,“周元卿!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


    周元卿勾唇一笑,“為何不能?太子哥哥不會以為,本宮沒了京衛司,就什麽也做不了了?你可別忘了,本宮手裏的黑甲軍,可不是一群烏合之眾,隻要本宮一聲令下,林耀辰和百裏策便會率兵攻到豐都城下!”


    周懷允眼眸閃過一絲殺意,咬牙切齒道,“周元卿,你現在可在我手裏。”


    “太子哥哥想殺我?”,周元卿嗤笑一聲,“若是本宮死在這皇城裏,黑甲軍定會踏平整個皇宮,太子哥哥想當皇帝?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周懷允拍桌起身大怒,“周元卿,我不明白,我若得了這天下,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昭仁公主,我對你哪裏不好,你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


    周元卿冷笑,“為何?你軟禁父皇,不讓父皇來見本宮,你說為何?你三番四次想要本宮丈夫的性命,你說為何?周懷允,你動了本宮的逆鱗,本宮又豈會讓你如願!”


    周懷允盯著周元卿沉默良久,緩了緩語氣道,“我沒有軟禁父皇,我隻是在保護父皇。蕭璟玄是晟國璟王,今日我若放了他,來日他必率兵攻打我大商,九妹妹,我是你七哥,你難道不應該站在我這邊嗎?”


    周元卿語帶譏諷,“保護父皇?好啊,太子哥哥若想黑甲軍幫你打天下,你最好說到做到,父皇若是病了,或是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定會聯合晟國劍指豐都。”


    “好!” ,周懷允高亢道,“若是九妹妹幫本太子攻打晟國,待我登上帝位時,定與九妹妹共享天下,到時九妹妹便是權傾天下的大長公主!”


    周元卿不屑道,“本宮對這天下沒興趣,亦不稀罕什麽大長公主,本宮隻要父皇平安無事,本宮劍指向哪,就看太子哥哥怎麽做了!”


    周懷允沉聲道,“隻要九妹妹肯幫我得到這天下,父皇定會平安無事,若是九妹妹膽敢背叛我,就別怪七哥哥我,心狠手辣!”


    周元卿冷漠道,“我要見父皇。”


    周懷允,“可以,我讓太奴陪你去。”


    “不必 ,本宮不喜狗跟著!”


    說完,周元卿憤然轉身離去。


    周懷允看著周元卿的背影喃喃自語,“九妹妹,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在我的腳下求我!”


    這時,一個粗獷渾厚的聲音響起,“你當真以為她會幫你去攻打晟國嗎?”


    周懷允看向左邊一個侍衛打扮、高大魁梧,長相兇神惡煞的男人說道,“你都聽到了?”


    “不然呢?”,侍衛眼露一絲嫌棄,“你可別忘了,她跟軒轅碩是什麽關係,怎會為了你這個假哥哥,去殺自己喜歡的男人。”


    周懷允怒道,“我當然不指望九妹妹會攻打晟國,但若不穩住她,我又拿什麽去抵抗黑甲軍!”


    男人沉聲道,“所以你現在必須盡快招兵買馬,建立自己的軍隊!”


    周懷允臉色劇變,大吼道,“你以為建立一支軍隊那麽簡單嗎?沒錢沒糧,拿什麽去養!”


    男人怒罵道,“你真是個蠢貨,隻要你和大蒙聯合,還怕沒有自己的軍隊嗎?”


    周懷允指著男人怒不可遏,“啊吉爾,你知不知你在跟誰說話!我是你的主子!”


    “主子?”,男人嫌棄道,“真不知道可汗怎麽會生出你這麽愚蠢的兒子,要不是可汗讓我來幫你統領大商,在大蒙,我都懶得看你一眼!”


    周懷允怒極,“啊吉爾!別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這裏是大商,不是大蒙,我才是這裏的王!你若隻會罵人,就給我滾迴大蒙去!本太子不需要一條不忠的狗!”


    啊吉爾咬牙切齒,要不是可汗還需要這個蠢貨來一統天下,他真想一刀殺了他!


    “你大可以招兵買馬的名義,讓大蒙軍偽裝成大商人混入其中,這樣一來,你不就有自己的軍隊了嗎!”


    周懷允陰笑道,“是我的軍隊,還是赫爾赤的軍隊?”


    啊吉爾眯了眯眼,“你覺得你還有選擇嗎?沒有大蒙的支持,你能穩坐這天下嗎?”


    周懷允緊盯著啊吉爾,莞爾一笑道,“好,那就按你說辦。”


    周元卿走出乾清殿,全身癱軟,單手扶在柱子上,不知為何,她一看到周懷允那雙眼睛,就會想起那晚傷害她的那個人。


    周元卿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禦德殿。


    來到禦德殿,周元卿遣散了所有宮女和太監,林公公見到周元卿趕忙從床榻上坐起來,急切問道,“公主,您不是跟駙馬走了嗎?怎麽又迴來了?”


    周元卿見到林公公那張假臉,晃神間還以為是自己父親在跟自己說話。


    “公主?”,林公公見周元卿發愣,便輕喚了聲。


    周元卿迴過神,從衣袖裏拿出一瓶藥遞給林公公,“林公公,這藥能改變人的聲音,周懷允若是問起來,您就說生病傷了嗓子,過不了多久,周懷允便會逼您寫下退位詔書,”,周元卿頓了頓,湊到林公公耳邊小聲說道,“玉璽在坤宇宮,若是周懷允要對您不利,您就把玉璽交給他。”


    林公公不解,“公主,為何要將玉璽交給一個弑父的陰險小人?老奴不怕死,老奴說什麽,也不會將玉璽交給周懷允!”


    周元卿感激道,“林公公,周懷允是個極其聰明狠辣的人,就算您不說,他也會得到玉璽,何苦為此白白送上性命?”


    林公公眼含熱淚,“公主,老奴一生陪伴皇上幾十年,又是看著您出生的,老奴膝下無子,老奴死不足惜,老奴定要為皇上守住這玉璽,公主,您就安心去做您該做的事,不要再來皇宮了,迴到西寧王身邊去吧,有黑甲軍護著您,老奴就算是死,也無愧於皇上了!”


    周元卿有些哽咽的叫了聲,“林公公。”


    林公公亦是淚眼婆娑,“公主,迴吧!老奴死後,還望公主能給老奴燒炷香,老奴感激不盡。”


    周元卿哽咽道,“會的,林公公,元卿會永遠記得您的。”


    林公公抹了抹眼淚,拿過周元卿手裏的藥,一口吃了下去,“公主,走吧,走吧!”


    周元卿起身毅然離去,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墨雅別苑。


    沈言坐在別苑涼亭與自己對弈,瞥見一玄色身影,淡淡說道,“迴來了?”


    周元卿抬眸看向沈言,驚訝道,“先生,您怎麽在這?您沒有離開豐都嗎?”


    “離開?”,沈言看著周元卿淡笑道,“你都還在豐都,先生又怎會離開。”


    周元卿焦慮道,“先生,現在豐都已經不安全了,您不應該留在這!”


    沈言意味不明道,“那先生應該留在哪?雲州?”


    周元卿頓時語塞,擔憂道,“不管您去哪,也比留在豐都安全。”


    沈言語氣堅定道,“你在哪,先生就在哪,若是連先生都走了,那你豈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周元卿鼻子發酸,所有的委屈頓時湧上心頭,“……先生。”


    沈言看著周元卿,寵溺的笑了笑,“元卿,你過來,先生有話跟你說。”


    周元卿點點頭,走到了沈言身邊。


    沈言從衣袖裏拿出一張輿圖,指向西北方,周元卿看向沈言指的方向疑惑道,“涼州?”


    “沒錯,涼州”,沈言麵色凝重,“據先生所知,西隴迴圪部已投靠大蒙,而大蒙一部分兵力正往西北遷移,若是先生沒猜錯的話,西隴正準備卷土重來,聯合大蒙,攻打涼州!”


    周元卿驚訝的看向沈言問道,“先生是如何得知,西隴要攻打涼州的?”


    沈言意味深長的看向周元卿,“因為周懷允想要奪取天下,第一步,便是登上帝位,拿到調兵權,進而聯合大蒙攻打晟國!”


    周元卿驚訝道,“所以先生才會讓元卿用易容術,李代桃僵,把父皇偷帶出宮?”


    沈言不置可否,周元卿更加疑惑,“若是如此,元卿直接派黑影衛去宮裏保護父皇即可,為何還要弄一個假的?”


    沈言盯著周元卿,緩緩開口,“因為先生知道,皇上……大限將至!”


    周元卿一驚,“先生還會未卜先知?!”


    沈言雲淡風輕道,“所謂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不過是在事情未發生之前,提前布局,讓局中之人按照自己布好的棋局走,之前你在對付太子時,先生便發現周懷允早已聯合大蒙欲奪天下,先生便找了我師兄乾一,布下棋局。”


    周元卿簡直驚掉了下巴,“乾、乾一道長竟然是先生的師兄?先生,您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沈言低笑幾聲,“蕭璟玄手裏的奇門陣法書,是先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師兄割愛贈與他,還有你身上的幻毒,亦是先生讓師兄給你解的。”


    周元卿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先生早就謀劃好了,隻等我們入局。”


    沈言淡笑道,“先生除了是個醫者,還是個謀士,所謂謀士,謀己、謀人、謀兵、謀國、謀天下,當以謀天下百姓能安享太平盛世為己任!”


    周元卿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問道,“所以……當年元卿會在刑獄救先生,也是先生所謀劃好的?”


    沈言不置可否,“先生當年雖身陷牢獄,但不代表對天下局勢一無所知,先生知道沈家唯一活著的外甥女掌管了京衛司,也因著天時地利人和,先生亦是你母親的同鄉,當先生知道你來刑獄時,先生就唱了那首鄉謠引你入局,當然,這隻是第一步,想要得到你的信任,先生也要有讓人信任的能力,所以先生才會將畢生所學傳授與你。”


    周元卿強忍著怒意問道,“為何是我?”


    沈言毫不避諱道,“因為放眼整個天下,黑甲軍是第二虎狼之師,隻有得到你的信任,才能為天下百姓謀得一線生機。”


    周元卿怒視著沈言,“先生這一盤棋,把我們所有人,都當成了您的棋子!”


    沈言會心一笑,“天地為局,天下人皆可為棋子,先生所謀,不過一個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罷了。”


    周元卿既憤怒又委屈,“先生,您為天下百姓謀,就利用元卿對您的信任,您太過分了!”


    沈言笑了笑道,“元卿,先生既然能為天下百姓謀,亦能為你謀,先生定會為你謀取你想要的,包括蕭璟玄。”


    一提到蕭璟玄,周元卿就眼眸含淚,甚是委屈,“先生,您知道我有多喜歡蕭璟玄嗎?您知道親手把自己喜歡的人推開,有多痛苦嗎?您居然還利用元卿。”


    沈言寵溺的摸了摸周元卿的頭,“先生知道,但是元卿,蕭璟玄還太年輕,隻有時間的沉澱,才能讓他明白失而複得的珍貴,現在還不是你們相守的時候,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元卿問道,“先生是想讓元卿帶兵支援涼州,殲滅西隴殘軍嗎?”


    沈言頷首,憂慮道,“一旦涼州失守,西北就會被撕開一個大口子,西隴便會聯合大蒙內外夾擊,到時不止西北百姓,怕是整個北境百姓都會成為敵寇的刀下亡魂。”


    周元卿疑惑道,“北霽王駐守在北境,秦弋亦去了涼州,再怎麽樣北霽王和秦弋也不會讓西隴和大蒙 ,內外夾擊攻打西北啊?”


    沈言歎了口氣,“北霽王在一月前與北狄對戰中被奸佞小人陷害,中了敵軍設下的埋伏,死在了戰場上,秦家軍老將無詔不得擅自調兵,而秦弋在涼州隻有五萬赤霄軍,若是西隴殘軍聯合大蒙鐵騎,你覺得,涼州守得住嗎?”


    周元卿眉頭緊蹙,臉色陰沉,“守不住。”


    沈言拍了拍周元卿的肩膀,“所以先生要你在周懷允沒登上帝位之前,一舉殲滅西隴殘軍,駐守西北!”


    周元卿疑惑不解,“周懷允有沒有登上帝位,元卿都可以調兵支援西北,為何要在他沒有登上帝位之前?”


    沈言笑道,“這也是先生讓你弄一個假皇帝牽製住周懷允的目的,周懷允雖手握大權,但他卻沒有調兵之權,一旦周懷允登上帝位,他便會讓秦家軍按兵不動,到時整個西北就會落入大蒙赫爾赤之手!”


    周元卿更是疑惑,“西北淪陷對周懷允有什麽好處?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沈言意味深長道,“好處有二,其一,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周懷允之所以讓西北落入大蒙赫爾赤手裏,就是想讓你率兵攻打大蒙赫爾赤,借大蒙赫爾赤之手鏟除黑甲軍,即便不能鏟除黑甲軍,他也能坐收漁翁之利。其二,周懷允知道蕭璟玄不會讓你身陷險境,定會派兵去支援西北,屆時他便會調動秦家軍,埋伏在晟國大軍去往西北的途中,就算不能一舉殲滅,也能讓蕭璟玄元氣大傷!”


    周元卿聞言唿吸一滯,周懷允為了奪取天下,不惜以西北百姓為餌,隻為當上這至高無上的天下之主,真是其心可誅!


    “元卿明白了,先生,元卿立刻派人前往溪州,讓林耀辰帶兵支援西北,元卿定不會讓西隴和大蒙,殺我百姓,踏我山河!”


    沈言欣慰的拍了拍周元卿的肩膀,“去吧,一切都交給你了。”


    周元卿盯著沈言好奇問道,“先生,您和乾一道長,誰比較厲害?”


    沈言輕笑幾聲,“師兄算人心,先生謀天下,師兄乃是方外之人,先生乃是塵世之人,不可相提並論。”


    沈言說話間,並未察覺周元卿想打他主意的目光。


    周元卿奉承道,“那先生也是塵世裏的仙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沈言笑了笑道,“不怨恨先生算計你了?”


    周元卿挑眉,不甚在意的問道,“是哦,先生為何要算計我,而不算計別人?”


    沈言笑道,“因為我們元卿雖然表麵上看著冷漠涼薄,實際上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若元卿本性是惡,不管先生在再怎麽算,也是無用。元卿放心,先生定會為你謀條前程似錦、花開滿地的路。”


    “所以……”


    周元卿一直意味深長的盯著沈言,沈言終於察覺到她不懷好意的目光,疑惑道 ,“你這麽看著先生做甚?”


    周元卿訕笑道,“所以,先生,元卿帶您去個地方吧。”


    沈言心裏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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