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卿威脅道,“快說,要是敢有一句假話,本宮保證,你會死得很淒涼,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周懷勤抹了抹眼淚,迴憶道,“在十一妹妹生辰宴上,她給我介紹了一位叫蔣銘宇的先生,此人風流倜儻、又極有才華,在他的出謀劃策下,父皇對我另眼相看,還經常跟我談朝政之事,我對他也頗為信任,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十一妹妹的麵首……”


    蕭璟玄不耐道,“說重點!”


    周懷勤一驚,忐忑道,“有一天,有一天他來找我,說十一妹妹發現了我侮辱宮女的事,要去向父皇告發我,我心急之下就求他幫我,他就給我出了一個讓十一妹妹永遠也說不出話的辦法……”


    周元卿驚訝問道,“十一妹妹不是死於天花?”


    周懷勤哭道,“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毒藥,中毒之人就跟得了天花一樣,我鬼迷心竅就命人給十一妹妹的茶水裏下了毒……”


    周元卿怒罵道,“蠢貨,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他故意設計的圈套嗎!?”


    周懷勤似是有些委屈道,“我也懷疑過,我當時還問他為何要這樣做,他說,他說十一妹妹背叛了他,愛上了別的男人……”


    蕭璟玄疑惑問道,“十一公主死後,她的屍體你可見過?”


    周懷勤搖搖頭,“當時宮裏盛傳十一妹妹染了天花,會傳染,父皇就下令封鎖整個樂茗殿,殿裏的宮女太監都被秘密處死了,屍體都扔到亂葬崗了,誰會無聊到去那種地方找屍體啊。”


    周元卿疑惑道,“那這麽說,自從十一妹妹得了天花之後,就沒有人見過她。”


    周懷勤說道,“沒有,誰都怕死,又怎會去看十一妹妹了。”


    蕭璟玄問道,“是不是染了天花,難道太醫院的禦醫看不出來嗎?”


    周懷勤肯定說道 ,“就是太醫院的張禦醫診斷出十一妹妹得了天花的。”


    蕭璟玄看向周元卿說道 ,“看來這張禦醫是被人買通了,仙鶴山莊的那具女屍就是十一公主,此人精心謀劃了這一切,他的目的是什麽?”


    周元卿也不知道此人的目的是什麽,便看向周懷勤問道,“你可知那江銘宇是什麽來曆。”


    周懷勤迴道,“我派人查過,他之前曾是陳仲府上幕僚,陳仲死後他就失蹤了,不知怎麽就搭上十一妹妹了。”


    周元卿驚訝道,“陳仲?陳仲和周懷民是一夥的 ,他能搭上十一妹妹,應該是周懷民之前的助力,看來此人早就蟄伏在宮裏了。”


    蕭璟玄問周懷勤,“那人可是戴著一張人皮麵具?”


    周懷勤搖搖頭,“沒有,但蔣銘宇總是戴著一張銀白色麵具,隻有十一妹妹見過他的真容,我曾經讓他摘下麵具,但他死活也不肯,而且蔣銘宇武藝很高,沒人能摘下他的麵具。”


    “看來十一公主定是知道了什麽秘密,才會被他殺人滅口。我敢肯定,那個蔣銘宇就是……”,蕭璟玄頓了頓,他怕周元卿害怕,就改口說道 ,“就是殺害江雪的兇手。”


    周元卿緊緊抓住衣裙,心裏的恐懼油然而生,“你可知道蔣銘宇在哪?”


    周懷勤說道 ,“自從九妹妹你……你出事之後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毫無蹤跡可尋。”


    周元卿與蕭璟玄對視一眼,蕭璟玄拉著她的手說道,“卿兒,蔣銘宇怕也是個假名,此人隱藏潛伏了這麽久,若是要找出他 ,還得花一些時間,該問的都問了,我們迴去吧。”


    周元卿點點頭,看了眼周懷勤說道,“那他怎麽處置?”


    聞言 ,周懷勤驚恐的哭求道,“九妹妹,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不要殺我,我可是你親哥哥啊!”


    蕭璟玄陰鷙道,“廢了!讓他從此再也不能毀人清白!”


    說完,便帶著周元卿揚長而去,不久後,霄華殿便傳出了一聲駭人的尖叫聲。


    “啊——!!!”


    冬夜無風寒冷入骨,夜空中飄起零星小雪,巍峨宏偉的皇宮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興聖殿內一片昏暗,隻有一盞忽明忽暗的油燈在燃燒著。


    忽然,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周懷允沉聲問道,“誰?!”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啊。”


    周懷允看著麵前穿著一身淺藍道袍、戴著藍色儒巾,摸著短胡須的中年男人說道,“宋千山?你是怎麽進來的?宮裏這群廢物,連個門都看不好!”


    宋千山笑道,“你也不必動怒,沒有人能在我的毒粉裏站著,我想進宮,還不簡單嗎?”


    周懷允陰鷙問道,“你進宮來做甚?”


    宋千山陰笑道,“我給你製了那麽多毒藥,又被人追殺,你說我來宮裏做甚?”


    周懷允微怒道,“我上次不是給了你一萬兩嗎?你這麽快就用完了?”


    宋千山嘲笑道,“一萬兩?我製的天花毒和軟髓散可不止這個價。”


    周懷允鄙視道,“你可真是貪得無厭!”


    宋千山慢悠悠道,“貪得無厭的人是你,為了一個女人,害死了那麽多人,你也不怕下地獄。”


    周懷允冷哼一聲道,“毒,可是你製的,要下地獄我也要拉著你陪葬!”


    宋千山假笑道,“免了,我隻為財,隻要你給我足夠的錢財,你的事與我無關。”


    周懷允想起那夜他給周元卿吃的保命藥丸,便問道,“九妹妹吃下的那顆幻香丸,確定能起作用嗎?”


    宋千山迴道,“當然,那顆幻香丸不但能讓瀕臨垂死的人保住一條命,而且還能讓人性情大變,產生幻覺,噩夢不斷,輕者精神失常,重者鬱抑而亡。”


    周懷允沉聲道,“我要解藥!”


    “可以!”,宋千山賊笑道,“不過,得加五百金!”


    周懷允大怒道,“宋千山,你可真是夠貪的!”


    宋千山臉色漸漸陰沉,“你可以不給,不過你的那位小美人,怕是要變成瘋子了。”


    周懷允眼眸閃過一絲殺意,忽而陰笑道,“好,本殿下這就去給你拿銀子。”


    說完,便起身朝內殿走去,宋千山跪坐在蒲團上悠悠然喝著茶,不多久,周懷允拿著一個精致的小木盒走了過來。


    “這裏麵有一千金的銀票,你點點。”


    說話間,周懷允坐在宋千山對麵,將盒子遞給他。


    宋千山高興的拿過木盒,剛一打開,盒子裏就冒出白煙,宋千山眼疾手快的將木盒扔掉,但同時,周懷允手裏的匕首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


    “本殿下最討厭你這種貪得無厭的小人,敢拿九妹妹威脅我,那你隻能死!”


    宋千山瞪大眼睛看著周懷允,臉色瞬間煞白,喉嚨裏發出悶悶的聲音,“你……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周懷允用力將匕首打進宋千山身體裏,宋千山瞬間倒地身亡。


    周懷允在他身上摸索著,從他懷裏拿出一瓶藥,打開聞了聞,陰笑自語道,“這應該就是幻香丸的解藥了,蕭璟玄,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待你被九妹妹厭惡了,拋棄了,她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夜半三更,皇宮之外的安國公府隱隱約約傳來小孩的哭泣聲和唿喚聲。


    “娘親……娘親……你為什麽不要我……娘親……”


    “孩子!”


    周元卿驚叫一聲,猛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睡在一旁的蕭璟玄聽到周元卿的驚恐聲,也跟著坐了起來,緊張問道,“卿兒,你怎麽了?”


    周元卿驚恐的緊緊抓著蕭璟玄說道,“你有沒有聽到孩子在叫我?他在哭,他問我為什麽不要他!”


    蕭璟玄抱著周元卿安慰道,“卿兒,你又做噩夢了,什麽都沒有,隻是一個夢而已。”


    周元卿語無倫次道,“不,不是夢……璟玄,好黑啊,為什麽這麽黑,我怕黑,我怕黑……”


    蕭璟玄趕忙下床拿出火折子,點亮了臥房的油燈,看向周元卿說道,“卿兒,別怕,現在不黑了。”


    周元卿神情緊張,似是受了刺激般,“還是很黑,璟玄,還是很黑……很黑……”


    蕭璟玄眉頭緊皺,自從上次從宮裏迴來,周元卿就每晚做噩夢,總是說聽到孩子在叫她,萬般無奈之下,蕭璟玄隻好把臥房裏所有的油燈,燭台都點亮。


    “卿兒,現在還黑嗎?”


    說話間,蕭璟玄走到床邊,把受了驚嚇的周元卿緊緊攬入懷裏,周元卿緊緊抱著他,哽咽道,“璟玄,我想我們的孩子,他好可憐,還沒出生就……”


    “沒事了,都過去了”,蕭璟玄忍著失去孩子的剜心之痛,哄著周元卿說的,“我們的孩子不會離開的,他一定還會迴到我們身邊的,隻要你把身體養好了,他就一定會迴到我們身邊的。”


    周元卿哭泣道,“真的嗎?他還會迴到我們身邊嗎?他會不會不要我這個娘親了。”


    蕭璟玄眼眶微紅,輕聲說道,“真的,他會迴到我們身邊的,等你養好了身子,他就會迴到你身邊了。”


    周元卿似是想到了什麽,抬頭看向蕭璟玄問道,“是不是隻要我懷了孕,我們的孩子就能迴來了?”


    蕭璟玄眉頭緊蹙,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怕說錯一句,周元卿就會受到刺激,於是便哄道,“是……”


    剛說出一個字,周元卿便打斷道,“璟玄,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蕭璟玄錯愕,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周元卿現在身體還沒完全康複,他是不會碰她的,再者,他自己都還沒有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又怎會去想這些。


    周元卿見蕭璟玄不說話,便問道,“怎麽,你不願意?”


    蕭璟玄有苦說不出,他不知道為何周元卿會變成這樣,所有的事情壓下來,他有時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心也在崩潰邊緣。


    “沒有,卿兒,我沒有不願意 ,隻是你現在的身體,還未……唔……”


    沒等蕭璟玄說完,周元卿便猛的吻了上去,蕭璟玄眉頭緊皺著,他想推開她,可他又怕傷了她的心,隻能任由她擺布。


    微微晃動的火光搖曳著,映照出兩個交織纏綿的身影,周元卿趴在蕭璟玄身上,在他耳邊輕聲哽咽,“你騙我……我根本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蕭璟玄閉上眼,心痛得難以複加,“沒有騙你,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周元卿側躺在蕭璟玄身旁,緊緊環抱著他的腰,低聲說道,“璟玄,我不要生孩子了,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蕭璟玄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好,你想聽什麽?”


    周元卿想了想道 ,“你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你的父皇是怎麽找到你的?”


    蕭璟玄迴憶起過去,緩緩開口道,“在我七歲那年,家中有個老伯伯 ,他經常帶我去街上玩,突然有個又高又好看的大哥哥買了一串冰糖葫蘆,走到我麵前,笑著問我,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蕭璟玄聽到周元卿平穩的唿吸聲,側頭看向安穩入睡的她,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輕將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緩緩坐起身,將被子給她蓋好,自己起身走了出去,抬頭看向飄著雪花的夜空,低聲喃喃道,“父皇,孩兒好想你,孩兒心好痛,真的好痛,我該怎麽辦?我真的好累啊……”


    蕭璟玄就這樣在外麵站了一夜,雪花輕輕落在他肩膀,似是在安慰著他。


    他心裏痛,他心裏苦,他心裏累,可他不能說,亦不能表露出來,更不能像周元卿那樣大哭出來,因為他是男人。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可真正到了傷心處時,他隻能強撐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自從周元卿出事以來,他一直在懊悔和愧疚中煎熬著,雖然周元卿嘴上沒怪他,但他知道,在她內心深處,她還是怨他的,他們之間雖然看似很正常,但破鏡再怎麽修,終有一道裂痕橫亙在他們中間,一旦風吹雨打,便會變成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在努力的修複著兩人之間那條裂痕,可一旦他倒下了,那條裂痕就是周元卿,無盡痛苦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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