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坪村一帶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雨。


    大雨影響頗廣,不光是因為大雨導致了山中泥土鬆動,泥石流衝刷堵住了好幾條山路,導致當地的農人的莊稼受損,連累了好幾撥的江湖人也被困頓在一處荒村中。


    大雨瓢潑,看似不是一天兩天能停的,於是那一批江湖人隻能在那處荒村中想辦法過了幾日。


    雖然是荒村,但是神奇的竟然還能在一些農戶處發現封閉很好的柴火、紅薯、糙米等東西,搭配上那些本來就在趕路的江湖人自己帶的肉幹鹽巴等,竟然吃的不錯。


    有瓦舍遮頭,有食物飽肚,安全問題得到解決,心中也就不荒了。


    大家聚在一處,輪流守夜,竟然發現人群中不光有江湖人,還有一位道長,兩個趕路的年輕人,大家圍著火堆,聊天說話,有人慷慨的分享出自己帶的美酒,江湖人豪爽,這會兒也不講究什麽,輪了一圈兒,竟然發現酒囊中的酒隻多不少。


    嘖嘖稱奇時候,其中有江湖人哈哈大笑,指著那其中那個年輕公子道:“我見過這位小公子,他是奉神殿的神使大人,想必今日美酒,便是這位神使大人的手筆!”


    此話一出,在場的江湖人皆是嘩然,他們作為江湖人,自然聽說過奉神殿,隻是鮮有機會接觸奉神殿的神使,就連神仆都非常的神秘,沒想到這迴看起來是一場倒黴的大雨,竟然能撞上這樣的奇遇。


    原本想著奉神殿的神使大人應該都是高冷無比不染塵埃的,即便是到人間走動也是在天上飛(還真是)誰想到竟然如此的接地氣,於是紛紛拱手道謝神使大人的美酒,其中也不乏有人暗自懊悔剛剛為何不喝大口一些,畢竟是神使請的酒,大概能夠喝一口百病全消喝兩口延年益壽。


    那被點名的年輕人自然就是沐之秋,他笑一下,然後發現自己的臉是僵的,於是尋思著幹脆就不笑了。


    他盯著一張平易近人的高冷臉抱了個拳作為迴應,然後就沒有再說些什麽。


    眾江湖人見他並不打算加入大家的談話,於是也紛紛表示自己極為有眼力勁,各自尋話題去拉扯。


    人多嘛,有十分有眼力勁的,也自然會有十分沒有眼力勁且好奇心旺盛的。


    其中就有一個姑娘不停地望著他們,那姑娘身量很小,瘦,頭發有些發黃,豎著雙丫髻,生的不是很好看,極為突出的就是她背後背負的很重的一柄長劍。


    這時候也不是真的能夠放鬆的時候,外頭大雨還在下,這屋子畢竟荒廢許久,能不能頂得住也不一定,所以萬萬不敢解下武器,但是一直背著也累人,所以這小姑娘就靠在了一個柱子旁歇氣。


    她時不時看著沐之秋旁邊的美貌少女,在周圍因為淋雨、奔跑,躲雨難免狼狽的時候,這美貌少女和神使大人就顯得格外的清爽和不染凡塵,她一看就和沐之秋是一起的。


    所以,奉神殿也有女神使嗎?


    雲朵朵老早注意到那姑娘的目光,怎麽可能沒注意到?在場那麽多人的目光就如絲線一樣千絲萬縷的粘過來,但是沒幾個像這丫頭那樣,有這樣大膽而明目的好奇的。


    沐之秋也注意到,悄聲說:“這不是那個叫什麽月的?”


    “嶽曉月,”雲朵朵點頭,“她剛剛沒喝那酒,估計忘性還沒那麽大。”


    沐之秋說:“這一場大雨淋成這樣,基本也把那兩日的記性給忘光了,我特意把我表哥送了迴去,想必有一大段日子我表哥都不會在江湖上走動的,激不起誰的記憶。”


    雲朵朵點頭,她還有點惆悵:“原本還能說兩句話的,結果翻了麵的功夫,看你的眼神就像是陌生人了呢。”


    沐之秋聽出來她語氣中的失落,瞥了她一眼,說道:“你們那邊的修仙來到人間修煉的說法叫過人間,過人間過人間,就是匆匆路過,本來就不能夠建立聯係,否則你這邊結一個人情那邊交一個朋友,心思都花了七七八八,別說功德了,修行時間都不夠了。”


    他這次經過這一迴的遭遇,也覺得自己算是成長了,很是能夠和雲朵朵講一番道理出來。


    “你看木雲喬,他就來去無牽掛......你別傷心,我知道這樣說你不高興,可是你看他,你和他同路,我以為你和他同路,將來也是來來去去做個結伴,畢竟你倆和咱們不一樣,咱倆注定不同路不同宗,可是你們不一樣,真的同路一番也沒什麽,可是你看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真像是......”


    他原本想說真像是那個倒黴的上官米。但是話到嘴邊了立刻覺得不合適不吉利,把這話吞了迴去。


    反而是雲朵朵很是平靜的看他一下:“這不是正常的麽,我來人間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的。”


    沐之秋沒說話,心裏嘀咕:“能一樣麽,一開始一個人習慣了,後來兩個人結伴習慣了,再變成一個人,可就不好受了呢。”


    ......


    上官米死後,不管馮婉到底是痛快還是痛苦,到底心願了解,心死成灰,如願入了黃泉。沒有了山鬼的兜底,馮婉的魂魄再也無法在人間留續,消失的一幹二淨。


    剩下痛苦不堪的穆胥失聲痛哭,隻是沒哭兩聲,就被還生打暈,丟進了沐之秋的那輛馬車裏。


    還生山神拍了拍手,說:“我要下一場無憂雨,讓這一切消失,算是善後,之後馮婉不再有,不坪村也不再有,這裏就是一片空地,往來路過,悉聽尊便。”


    他很愉快的樣子,拍了拍手,剛剛準備扭頭祝福一番木雲喬什麽,卻在聽到雲朵朵的驚唿之後也跟著傻眼。


    他在看到木雲喬也跟著消失的時候目眥欲裂,他咆哮:“怎麽迴事?怎麽迴事?!”


    話落地的時候,木雲喬已經消失的隻剩下一般了,他隻來得及對眾人笑一下,然後就如一陣煙霧一般被風吹散了。


    留下還生目瞪口呆,喃喃自語:“沒說有這一出啊......”


    ......


    很明顯,這裏頭,最崩潰的,是這個新生的山神大人。


    最冷靜的,反而是雲朵朵。以至於眾人那會兒都沒有第一個想到她,她才是當時陪著木雲喬一起來這裏,然後被卷進來的同伴。


    她很平靜,無論是從起初的以為是偶然性的卷入事件,還是到後麵發現是雲府給自己弟子下的一盤棋,到最後,誰和誰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她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沐之秋還想說,他原本還以為木雲喬和雲朵朵是一對兒呢,畢竟和凡人以為的神仙不能談情說愛不一樣,修仙弟子還是可以的,畢竟這種對於天道來說,無論是修仙弟子和凡人相愛,還是修仙弟子和修仙弟子內部消化,都屬於試煉的一種。


    修仙難度等級比科舉考試難度隻高不低,那些凡人為了科舉都要十年寒窗苦讀了,沒道理修仙還能談情長生兩不誤的。


    大家都是凡人,命數都有限定,你要是不專心,三心二意,搞不好就到了八十都過不那關,退一步說,若是八十才到那關,真的長生了,那也是個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到那會兒,若是再想來一場曠世絕戀,看臉的凡人瞧不上,修仙的弟子估計也下不去嘴。


    所以即便是修仙弟子並沒有明令禁止談情說愛,弟子中真的動情的也不多。


    畢竟大家目的一致,想法相同:鯉魚還知道要躍龍門之後再想騰雲駕霧呢,當鯉魚的時候除了忙著逆流而上衝向龍門,還要忙著躲避漁網垂釣等等天地呢。


    想啥談情說愛。


    這些道理,沐之秋都是懂的。


    可是架不住他也覺得木雲喬和雲朵朵十分的般配。


    長生寂寞,修仙也是寂寞,過人間也寂寞,若是有人相伴,至少聊勝於無啊。


    誰知道,木雲喬是個天生適合修行的人,來的匆匆,走的痛快。


    就連沐之秋都咂舌,原本以為雲府真人養育這個弟子是因為情分,現在想來,神仙就是神仙,若是糊塗,怎麽可能修得真境飛升九重天?


    對此雲朵朵聳肩,心想:“若是早知道要在這裏分開了,她應該先跑去找木雲喬要那蘿卜精怪,無論怎麽說,那精怪都是木雲喬從她手裏搶的,歸根到底,那蘿卜都是她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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