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周遭之人說不驚訝和害怕那都是假的。


    不少圍觀的江湖人臉色發白,看向屍體的時候已經透漏了警覺。周圍由此擴大了更多的空地。


    對於這一切,觀音手習以為常,他踩著矮凳到血泊另一處,便是那口廢井之地,這時候眾人才注意到廢井旁的那塊白布似乎蓋著一些東西,等到觀音手慢吞吞的掀開,那裏頭的東西才陳列其中。


    不過定睛一看,也隻是尋常之物罷了。


    其中一個碎裂的果子,一個是一口粗泥廣口壇子,壇子用一團紙粗糙的堵住,仔細看去,似乎還有細微的聳動,似乎是壇口中有什麽東西在頂起。


    若是尋常,這兩樣東西必然不會引發什麽恐慌,但是此時此刻,一個蘋果,一隻螞蟻,或許都會叫人草木皆兵。


    其中有人問觀音手:“你剛才說,這李小寶是因為是有東西從他的鼻腔中進去,然後順著鼻腔延伸到了喉管,然後再喉管中快速長大這才叫活活嗆死,莫非,這喉管中長大的東西,是這個果子?”


    觀音手搖頭,那人鬆了一口氣,隨即道:“我就說麽,哪來的這樣嚇人。”


    然而隨後觀音手說的內容要比眼下的猜測嚇人更多,觀音手道:“這個果子,是在這李小寶的心髒位置發現的,等我打開李小寶的胸腔時候,發現原本心髒位置已經是空了,而在我愣神的短暫時間裏,就有一顆果子,在我眼前長大。”


    其實更可怖的內容觀音手並沒有說出——觀音手雖然是在江湖上十分有名的愛驗屍,但是也不是不管不顧就會開膛破肚扒皮的存在,他是異類,不是變態,也不是瘋子。


    促使他對李小寶開膛的緣故,是因為一陣聲音。


    這種聲音他並不陌生:無數次的黑夜中,他夜宿山野,有的時候宿在樹上,有的時候自詡武功高強就直接席地而臥,那時候他的耳朵裏就能夠聽到這個聲音。


    沙沙的動靜,像是螞蟻啃噬樹葉,又像是風貼著地麵吹動細微砂礫。


    其實真正的動靜原因則是因為這是屬於樹根的聲音,是生命的動靜。是樹根在地下遊走,延伸出無數的根莖一步一步的紮根,壯大,吸取泥土的養分,尋找土壤下的水源,不斷成長。


    這是一個不間斷的過程,隻要活著,便永不停歇,如同人的心髒和血液。


    白日嘈雜,別說這樣細微的聲響,有的是就連小動物在草叢的跳躍都會叫人忽略,隻有在那樣安靜的夜裏,耳朵貼著樹幹或者地麵,靜下心來,才能夠聽到那些動靜。


    起初有很長一段時間,觀音手都在懷疑自己聽到的聲音到底是樹根的延伸還是自己血液的奔騰,之後他忽然就釋懷了,這都是生命的動靜,無論是草木亦或者人心。


    他逐漸習慣,以至於因此不在害怕夜宿於荒郊野嶺。


    畢竟對於自己來說,荒郊野嶺不等於孤身一人,這世間永不止他一人存在於世。會有另外一番的活力伴隨。


    而在昨日深夜,他在這一出廢棄的酒窖中蹲地打量手中之物,那是一根手指,屬於李小寶的手指,他詫異這根手指如何會紮進木刺,結果等到切下之後卻驚悚發現,並不是木刺紮進手中,而是木刺長出手指。


    也就是說,這根木刺實際上是樹枝的一截,而且十分新鮮,木質的尖端甚至還是軟的,再仔細看去,那原本是指骨的位置,也不是人骨,而是.......樹枝?


    就在他無比震驚的時候,他聽到了那沙沙的聲音。


    他起先以為是風吹砂礫,或者是風吹落葉,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他在酒窖的深處,風吹不進,落葉也飄不過來,再仔細聽下去,他聽到了那生命的動靜。


    他更加驚悚的聽到,那動靜並非是源自於腳下的泥土,反而是麵前不遠處停放的屍體。


    他慢慢走近,沒走一步都感覺自己的心跳更快一分,他不得不伸手捂住了心口位置,然後慢慢的俯下身去。


    他聽到了生命的律動,洶湧波濤。


    那時候的震撼還在眼前,他當時麵前沒有鏡子,不知道當時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子,不過想想,大概不會是眼前這些江湖人麵如土色的模樣。


    怎麽會嚇成這樣呢,這也是生命一樁啊......觀音手想。


    自然有人不信的,顫抖說到:“你的意思是說,這李小寶的屍體發現的時候,心髒已經沒有了?”


    觀音手搖頭:“我並非第一時間在此,所以你們從井中打撈出屍體的時候,到底那時候心髒還在不在,我並不知道。但是如今來說,李小寶身上的心髒是不見了。”


    “被人盜走?這兇手的目的是人心?”


    這緣故倒也能讓人接受,江湖上確實有一些邪門的武功需要以新鮮的人心下藥,雖然也有愛吃人心的妖怪。但是,在做江湖人自然是更加願意相信前者的,誰樂意好好的過來參加個婚宴,忽然遇到吃人心的妖怪啊。


    於是也有人懷著希望問觀音手:“前輩,按照您的推論,這李小寶的死因,可是人為啊?”


    其實問話的人就是夾在在人群中的嶽曉月,她是個不起眼的小菜鳥小新秀,許多問題問的哪怕是大膽也能夠叫人接受,她哪怕是表達了膽怯也能讓人理解,畢竟其實大家都害怕,可是隻要是在江湖有了那麽一點子名聲的,流血不流淚,喊人不喊疼,讓他們承認此刻的恐懼,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當然,還是殺了比較難受的。


    於是其中有人道:“是啊觀兄,你可別嚇唬了這小姑娘。”


    言下之意便是說的委婉,說的曲折,最好別說。


    無奈觀音手在江湖有頭有臉有武功,但是偏生就是沒有眼力勁。


    他坦然道:“按照我的以往經驗,諸位這次是運氣不好了。怕是遇到了妖怪。”


    再周圍的一片倒抽冷氣中,觀音手又說:“這個妖怪不光是吃人心,它吃人心,吃內髒,是心肝脾肺腎,是真真正正吃人不吐骨頭的類型。而且......”


    他頓了頓,講:“這似乎是要把李小寶變成一棵樹。”


    在場人目瞪口呆,變成樹?變成樹?變成樹?!!!


    “然,然後呢?”


    觀音手說:“我怎麽知道然後呢,這個你要問玄門的人。”


    玄門,這裏哪有玄門,倒是有個半個的,於是眾人齊刷刷看向島刀刀,卻見島刀刀此刻緊緊抓著一個年輕公子的大腿不放,那公子的外衫被拉扯的直往下掉,此刻還在努力維持優雅。


    眾人一看,這不是沐之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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