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刀刀麵上漲得通紅,沐之秋很確定,這紅是他看到嶽曉月在周是房中才開始的。


    雖說江湖人不拘小節,可是這不拘也不是這樣的不拘,朗朗乾坤月黑風高的,一大姑娘半身三更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房間裏,還占著老大一張床,難道是在商討案情嗎?


    若是真的商討案情,這怎麽就孤男寡女呢?


    島刀刀是半個方外之人,方外之人挺極端的,一半特別豁達,一半特別守舊,很巧,島刀刀屬於後者。


    於是他皺起一雙眉毛,他的眉毛原本平平無奇,但是等到皺起成一團的時候卻發現了微妙的變化:由兩根尋常的眉毛變成了兩隻蜷縮的毛毛蟲。


    島刀刀站在大門外,頂著兩隻毛毛蟲對嶽曉月道:“嶽姑娘,你怎麽能......”


    “能什麽?”說著話的不是女聲,也不是周是,而是另外一個來自頭頂的聲音。


    島刀刀抬頭一看,正好和房梁上一雙眼睛撞了個正著。


    他很快認出來這雙眼睛和這張臉:“你,你是......是是是........你就是......”


    “我是是是是......我就是沐之秋。”


    沐之秋模仿島刀刀的口齒,然後輕盈下落,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那房梁上的灰塵早在他準備上房的時候就已經用避塵珠清理的幹幹淨淨,他身上一塵不染,所到之處也不染塵埃,實在是多謝這寶物。


    “我們在房中商議這兩日的變故,有什麽問題?”


    既然不是孤男寡女,那就沒事了。


    可是,消失的穆家人?消失很久的穆家人?奉神殿的神使大人?


    沐之秋拍了拍島刀刀的肩膀:“不著急,一切從長計議。”


    島刀刀被這番拍了拍,忽然就鬆了一口氣,很快就把兩條毛毛蟲恢複成了正常的眉毛:“哦,周兄弟,嶽姑娘,咱們趕緊去吧,那觀音手已經把李小寶的死因查出來了。”


    他於是就這樣走出去了,尋常的好像遇到沐之秋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眼。如果有必要,他還可以再招待一杯茶。


    披著嶽曉月皮的雲朵朵很是自然的跳下來要往外走,忽然周是那邊挑眉,做了個很浮誇的驚訝表情說:“你說,觀音手已經查出來了?他什麽時候來的?”


    這問題島刀刀也困惑,他撓頭,說:“這還真是不知道,隻聽那個給觀音手引路的夥計說,那觀音手是上半夜就來的,一來就讓一個夥計引他去看屍體,那夥計也沒認出來對方是誰,隻以為是我們這些江湖人中的一個,於是就稀裏糊塗帶去了,結果誰知道,他是觀音手。”


    島刀刀還說:“我還以為這觀音手是周兄弟帶來的呢。”


    糟糕,光顧著裝了,忘了這周是的設定是和觀音手相熟的。


    木雲喬輕咳一聲,麵不改色道:“我是給觀音手送去了口信,但是想著至少也是天亮時候才會趕來的,沒想到他如此之快。”


    島刀刀對這個說法不疑有他,隻道:“許是緣分,不坪村發生事件隻是,觀音手恰好就在附近,實在是天意相助啊天意相助。”


    木雲喬腹誹,相助的不是天意,是珍珠,而且出力的也不是老天爺而是地精。


    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糊弄過去就好。於是眾人皆是點頭,感慨一番老天果然開眼雲雲,期間沐之秋幾度三番想要發笑,都被周是一個眼刀過去噎住。


    等到他們幾人趕到地點,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臉“這個房間不能要這個客棧也不能要了”的掌櫃,沐之秋拍了拍掌櫃的肩膀,柔弱不能自理的掌櫃險些被這重重的一掌打的當場下跪。


    而周是他們擠到人前後,才恍然明白過來掌櫃的為何崩潰。


    這滿地的血啊,血唿啦擦的......這,這知道的是驗屍,不知道的,還以為殺年豬。


    沐之秋和雲朵朵當場就快不行了,互相攙扶著才沒有倒下,很難得,這倆能在短暫的時間裏發展出堅若磐石的友情。


    已經有江湖人表達了不滿,且火氣不小:“觀音手,我們確實有求於你,希望能夠借助你的醫術來幫我們查清這夥計的死因,可是,你,你也不能這樣啊......畢竟,死者為大!”


    觀音手盤腿坐在那一片血泊中氣定神閑,從周圍人的議論中,得知觀音手在集合眾人之前,還特意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如今在滿場的血腥氣中,出類拔萃的像個異類。


    “怪不得江湖人都說觀音手像個異類。”雲朵朵的聲音傳到木雲喬的耳朵裏,她此刻的聲音不是嶽曉月的語調,而是屬於雲朵朵自己的軟綿和甜糯。


    她小嘴說個不停,哪怕是已經極度不舒服,也沒擋住她的吐槽:“他好像把那夥計的血放幹了,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尋個東西接著?讓血流了一地?”


    “死者為大?”觀音手重複這一句話,他覺得不可思議,似乎聽不懂一般,“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比真相更重要,得到了真相,才有可能做出預備,才有可能救得了下一條性命。他都死了,你再如何的死者為大,倒不如把他即刻安葬了,然後不知死因的不做防備,渾渾噩噩等著第二天睜開眼,這滿井都是屍體?”


    一席話說的眾人不知道如何迴應,彭有期上前打圓場:“那麽敢問,觀兄,真相到底如何?”


    觀音手得此名號,除了那一雙妙手和武學天賦之外,其實還有個緣故,就是因為他本命就叫觀音。


    姓觀,名音。


    名字特別特別適合出家修道,結果幹起了解剖死人的愛好。


    這走向,估計老天爺都想不到。


    觀音手站起來——他原本是盤腿坐在板凳上的,等到他起身之後,眾人才發現原來他身下有兩個板凳,且兩個板凳都被他用布條固定在腳上,這樣不光可以讓他在大片的血泊中來迴走動不弄髒鞋子,還能格外的方便。


    身後有人吐槽:“一看就是放血放多了有經驗了。”


    聲音很小,觀音手並未聽到,也或許他聽到了,但是不以為意。他本就是個異類,若是太過於在意他人眼光,或許也就做不成異類了。


    觀音手先說:“知道咬舌自盡嗎?在座的各位都是江湖人,想必比坊間的百姓更加清楚,咬舌自盡若是要死的成,需要極其強大的意念和死誌,但是即便是成功了,也不是因為舌頭的緣故,而是因為舌頭斷裂,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混合斷裂的舌頭,鮮血和肉塊一齊把喉嚨堵住,從而令人活活嗆死。”


    他說這個前因,並不是一個很令人愉快接受的舉例,在場的有的江湖人臉色已經變了,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大部分已經猜出,這夥計的死因,大概不會是他們預想的那樣了。


    觀音手沒管那些交頭接耳的議論,繼續道:“這小夥計的死因,是有東西從他的鼻腔中進去,然後順著鼻腔延伸到了喉管,然後再喉管中快速長大,結果,最後,讓這個小夥計唿吸不暢,活活的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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