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喬不動聲色,依然微笑看著穆胥,眼神中坦然清明,似乎在說:“你求助了,我也給了解決辦法,我沒有說謊,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可以認真琢磨。”


    穆胥睜著眼睛看他,慢慢流出了眼淚,雖然一隻眼睛是血紅的,可是眼淚確實是清澈的。


    就在這時候,頭頂上有一點的灰落下,短暫的迷離了一下木雲喬的眼睛。


    他抬頭,並沒有看到頭頂有燈,而那積了灰的燈穗子卻是在他正前方位置。


    他沒有感覺到風來,那燈穗上的灰卻迷了他的眼睛。


    此時穆胥艱難開口:“他......”


    他字才看看出口,就見麵前木雲喬一轉身,迅速捏了一個訣往後一指,穆胥感覺一陣風從木雲喬的袖中出現,直接衝著大門之處而去,而大門明明沒開,外頭那位捧著禮盤的管家卻憑空出現在了房中,管家自然發現這變故,受驚不小的同時,手中的托盤脫手,上麵的禮盒落地。


    木盒本來就是個簡陋的東西,木雲喬昨天從小攤上花了兩文錢從一個小孩手裏買的,講究不來,木盒尚未落地,那蓋子就先脫落了,裏頭的明珠自然咕嚕嚕的滾了出來。


    與明珠一起滾到地上的,還有那個管家。


    木雲喬覺得抱歉,他好像確實嚇的這位管事的不輕。


    木雲喬撿起那顆明珠,將盡管在地上滾好幾圈卻依然一塵不染的明珠放在了穆胥的手心,道:“這是個好東西,也是一份好意的賀禮,它不光可以驅散黑暗,還能讓魂魄安寧。”


    言盡於此,穆胥卻立刻秒懂,他顫抖的手將那顆明珠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桃花扇的枕邊,果然見桃花扇的唿吸明顯了一些。


    木雲喬的善意給了穆胥一絲勇氣,他覺得眼前的這位“神官”似乎來意很好,那麽是不是表示,他其實是來化解這當年的恩怨的?


    抱著這個想法,穆胥猶豫開口:“大人.......”


    木雲喬慢慢搖頭,示意穆胥暫時別開口,在他的惶恐的困惑中,木雲喬對著那顆明珠緩緩誦出一句什麽,話術出,明珠盛。


    剛剛外頭的人已經見識到了這夜明珠的灼灼光華,但是在屋內這明珠的光芒卻更甚,這間喜房原本做的窗戶就比較一般的屋子要大,非到入夜時分,屋內光線明亮,根本不必點蠟,就算是冬日落雪,屋外的雪光透過窗上的明紙,也可以節省不少的燭火。


    但是今日,這一顆夜明珠的光芒,卻照的屋內所有,無所遁形。


    就比如困頓在門口的上官米。


    穆胥看到變位的上官米,就算是再遲鈍,也不難猜出上官米的打算。


    “你竟然要逃?”穆胥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她是為了你才有了如今的禍事,結果,你竟然要逃走?”


    穆胥說一句,就朝著上官米的位置走了一步,然後聲音也一層一層的染上了怒意,上官米背後是門,退無可退。


    “穆胥,你冷靜些......”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法術在他之上,就單看他布的結界就知道,他根本逃不走。


    他試探一番,發現這結界唯一能夠突破的地方,就在於他背後的大門,但是大門之外,是半個江湖,而他麵前,又是已經被怒意衝昏了頭的穆胥,一邊是在桃花扇的大婚之日忽然出現在江湖人麵前,打破自己的所有傳言,一邊是有可能被暴露的穆胥一劍砍死,權衡之下,他試圖開始勸慰穆胥。


    “我並不是要逃走,而是這裏有詐,我怕你不冷靜......”


    “你夠了!”穆胥打斷他,低聲咆哮道,“我就是太過於冷靜,所以才沒有在剛剛開始就掐死你!”


    上官米還想說些什麽,目光剛剛觸及穆胥的神情,頓時就愣住了——分明是那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人,為何會有那樣的眼神,像厲鬼,像羅刹,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發誓要把這世間所有的人都拖入地府的惡魔。


    饒是上官米,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背後被冷汗浸透,終究忍耐不住,對著木雲喬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這問題問的有趣,”木雲喬微微一笑,“穆少莊主把我帶來此處,不管三十二十一就說知道我是誰,他為何知道,難道不是你說的嗎?”


    上官米咬牙:“你並未正麵迴答我——我確實是猜測你可能就是奉神殿的那位神官,因為年歲確實對得上.......但是,如今我要懷疑一番,你到底是不是?”


    木雲喬依然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淡聲道:“看來你果然去過奉神殿,否則你如何能夠知道那位神官的年歲和相貌?有趣。”


    上官米語調艱澀:“我確實在九落山過,但是,婉兒去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九落山......待我知道的時候,婉兒禍事已經闖下,我......”


    木雲喬不語。


    他原本想說可是她被關押了九個月,九個月時間,哪怕是上官米爬也能爬到奉神殿去,可是他卻置身事外,裝作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的發生。


    實在是夠......無恥。


    怪不得上官米求取仙緣十七年,卻法術寥寥仙緣淡薄,如此自私自利者,哪有神仙會看得上?


    木雲喬忍下了質問,但是不代表沒人會點破他:“那個時候婉兒得罪奉神殿,幾乎是一夜之間,消息就傳遍了江湖,你若是活著,你隻要活著,你都能知道消息......但是你沒有出現,我費勁心思四處奔走的時候你沒有出現,我周全萬般才將婉兒救出的時候,你沒有出現.....如今,婉兒終於要放下前塵和我攜手,你卻出現了......你一出戲,婉兒就又出事了.......”


    穆胥眼淚滾滾落下,幾乎要苦笑出聲:“你不是修仙的嗎?你不是要尋仙緣嗎?這種在你們修仙當中算什麽?孽緣?還是命劫?”


    上官米口苦的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認識穆胥時間不短,他印象中的穆胥一直是個君子端方的溫潤公子模樣,江湖上其實大多人都不是表裏如一,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穆胥是江湖上少有的,難得的君子。


    這也是為什麽他要把馮婉托付給穆胥的緣故。


    甚至他一度覺得,穆胥能夠心儀馮婉,實在是幫他一個大忙。


    修仙者要斷情絕愛,而若不是穆胥的出現,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在那樣短的時間內割舍掉江湖的所有。


    事實證明他並沒有看錯,這十七年之間,穆胥足夠癡情,不管是當時著桃花扇整個江湖的尋找他時候的陪伴,還是在桃花扇衝動得罪奉神殿之後的營救以及守護,穆胥都做足一個癡情人該有的姿態,他值得今日的這一切。


    而現在其實也在證明,穆胥對於桃花扇的癡情,實在是天地可鑒。


    如果穆胥確定殺了他就能夠給桃花扇換來一命,他相信穆胥會毫不猶豫把劍對準他。


    而上官米可以對天發誓,他並不知道奉神殿的懲罰尚未結束,他天真的以為奉神殿哪怕是看在穆家的份上也會繞過桃花扇,他自然也是感覺到今日賓客中有不同於江湖的氣息存在,他更是天真的覺得,今日若是出現奉神殿的客人,那也是恭賀為主的。


    即便是奉神殿的神官,也是人心血肉所化,如何會為一個冒失的江湖姑娘去得罪江湖世家呢?沒必要,不值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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