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洞房內,穆胥臉色雪白,目不轉睛的盯著躺靠在美人榻上的桃花扇。


    桃花扇如今麵色已經轉為了紅潤,她唿吸淺淺,猶如睡著一般,但是麵色的紅暈紅的有些過了,即便是剛剛幾杯水酒的催潤,也沒有讓她的臉紅到這個程度。


    臉頰和唇色皆緋紅的桃花扇美的令人心驚,但是穆胥卻知道,她如今唇色的紅潤並非是因為胭脂——他無意識的一邊一邊的揉她的嘴唇,卻再也沒有喚醒一絲的迴應。


    似乎是死了心一般,穆胥終於把目光從桃花扇身上挪開,隻那麽一瞬,他便由滿眼的濃情蜜意變成了冷若冰霜:“你果然沒死.......”


    他很痛苦,盡管知道這間屋子任何動靜都傳不出去,卻依然是壓低了聲音低吼:“你為什麽不死!為什麽要死的不是你?......為什麽......為什麽......你知道的,對不對?”


    他的目光若是能夠化成刀劍,隻怕眼前那個負手而立的白衣男子早已經成了一個血窟窿,可惜人的眼睛再迸發何種的仇恨,終究無法化作實物。


    穆胥深知現實,所以心中的痛苦才越發的強烈,尤其是在他看到對方點頭承認的時候,他幾乎要立刻把他殺了:“上官米,當年你一聲不吭的便走了個幹淨,卻不知道婉兒為了尋你是如何的痛苦.....這天下,這江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要找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真心要藏起來的人,簡直無異於大海撈針。”


    江湖是說大不大,所以隻要有緣,就不會害怕今日的分別,因為總有再見的一日;但是說小也不小,桃花扇尋找上官米的動靜鬧的轟轟烈烈,幾乎整個江湖都知道桃花扇在尋找一個人,也知道尋找的是誰,可是可怕的是,從上官米失蹤的那一日開始,整個江湖,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他。


    桃花扇痛苦不已,恨不得是大海撈針,恨不得上官米就是一根針,哪怕是繡花針掉入大海,她也有把大海的水舀幹叫那那根針現於天地的時候,可是,上官米是個人,他有手有腳,會跑會說。


    會跑到桃花扇不可及之處,也會讓見過他的人閉口不言。


    桃花扇為此痛苦無比,甚至尋過短見。


    這一切穆胥都看在眼中,桃花扇落的每一滴淚,都如鐵水一般砸在他心中,桃花扇痛苦不堪,他同樣也是千瘡百孔。


    而如今,這個始作俑者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出現在他們麵前,語氣平淡的說著恭喜,穆胥連笑都笑不出來。


    “恭喜?何來的恭喜?你是恭喜婉兒尋你多年,今日終於得償所願,還是恭喜我哪怕是一日,也還是稱心如意迎娶了她?”


    穆胥語氣中的悲涼終於引起了上官米的注意,他於是把目光從窗外的熱鬧轉了迴來:“何出此言?”


    他終於看了看桃花扇:“她並沒有什麽大礙,隻是暈厥罷了,許是情緒大起大落,不礙事的。”


    “不礙事......”穆胥僵硬著脖子,他的頭疼得厲害,耳朵裏像是住了一窩的蟬,吵得厲害他以為自己在喃喃重複他的話,實際上語氣又尖銳又衝,“你果然不知道嗎......”


    上官米皺眉,他其實並不想自己好奇心如此,但是他還是問了出來:“不知道什麽?”


    “整個江湖無人不知的事情,你為何會不知道呢?”


    穆胥十分不解:“你難道真的不在江湖嗎?那七年裏,或者說,這十七年時間裏.....你一刻都不曾在江湖過嗎?”


    上官米並未直接迴答,而是問道:“這有何關係?”


    穆胥冷冷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當年婉兒苦尋你不著,幾乎要確定你已經離開江湖,甚至......她甚至為了你,捧了萬兩黃金去尋了江湖那位百曉生。”


    上官米聽到這個名號,即便是再淡定的神情都有了一絲破碎。


    江湖百曉生是江湖人給一些消息靈通或者以販賣消息為生意的人群的稱唿,但是“那位百曉生”卻隻有一位能夠擔任。


    那位百曉生,精通梅花易數,擅推演,他算卦全憑心情,可以盤腿而坐給乞丐一一算命,也可以麵對百斛珍珠不以為意閉門謝客。


    但是那一次,那位百曉生,並未拒絕桃花扇。


    他但是他並沒有收下萬兩黃金,而是隻取了一錠金子,然後告訴桃花扇:“這一卦姑娘若是要算,收卦金的可不是老夫,而是......”


    他指了指頭頂,示意一番,然後接著問:“那位的卦金,姑娘付不起。你若是現在後悔,飲下這一杯茶,我就當你來和老夫交個朋友。”


    他自稱老夫,在江湖上也聞名許久,但是桃花扇麵前的那位百曉生,卻是個下巴潔淨麵容白皙眼神閃著少年人才有的靈動狡黠光芒的年輕人。


    看他自稱老夫,桃花扇心中卻悲傷如身處冰窟,她的手不停的抖動,無法克製,她看著眼前那杯熱茶,想要伸手,卻在還未觸碰時候縮了迴去,如燙到一般。


    桃花扇終於下定決心:“請先生卜卦。”


    她雙目含淚,神情確實堅定的。


    那位百曉生搖了搖頭,讓桃花扇寫了個字。


    桃花扇寫了一個字。


    .....


    “她寫了什麽?”上官米忍不住問。


    穆胥搖頭:“我不知道......”


    上官米皺眉:“你為何幫她?——憑她之力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手黃金萬兩,是你助了她,你燃了她的希望,讓她無法死心,你.......”


    “我?”穆胥終於大笑起來,“我助了她希望?這希望,這希望不是你給的嗎?你若是當年一走了之之前滅了她的一切幻想,她何必會為了你苦苦浪費了十七年?甚至,甚至為此,得罪了奉神殿......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不必迴答,光是看上官米的表情,穆胥就知道答案了。


    他聲音很輕,透著一絲明顯的譏諷:“你......好像是去修仙的吧?你拋棄了江湖的一切去修仙問道,修的什麽仙,問的什麽道?為何,既不知前塵,也算不到後果......啊?”


    那位百曉生推演了一番,算出桃花扇要尋的人在東方,至高之處,然而此高並非彼高,為靈也。


    很好聯想到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而至高之處,若非高山,那便是另外一種的高度,靈,也是另外的一種解釋。


    一,為皇城,皇城中有皇權,皇權至高無上,皇權有龍脈庇佑,龍脈為仙;而另一種,明麵上的,高山,有神,那麽......便是奉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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