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朵恍然大悟。


    她聽過畫壁,且畫壁在修仙境內十分的流行。許多的修仙所在都還能看到一些畫壁,那些畫壁常常是一些人間的景象,有的很清楚,表示這畫壁的存在時間還很新,有的已經逐漸模糊不清,表示這畫壁的主人已經快要遺忘了。


    那些都是修仙者在人間的留戀,修仙者對於凡塵欲念的態度不在於強求,也不需要強行割舍,這許是經驗之談:隻要是人,就鬥不過時間,再如何的刻骨銘心難舍難分,最終都會敗給時間。


    修仙麽,不就是修的時間,時間足夠,海可枯石可爛,人也會忘情。


    雲朵朵脫口而出:“好奇怪啊,這尚在紅塵,怎麽還有人在紅塵中挽留紅塵呢?”


    那聲音又迴應她:“誰又和你說,這裏是紅塵呢?”


    起初,木雲喬和雲朵朵還以為這聲音的來處是那麵前尚未消散的美人,也是那美人神仙和他們說話,於是下意識就看向美人方向,卻隻來得及收獲一片的黑暗。


    不是美人,而是沒人。


    雲朵朵莫名有些覺得驚恐,這倒也不是自己嚇自己,因為那聲音的來處確實是剛剛那個美人的方向。


    如今美人消失,現場變會原樣,卻還有人在說話。


    是誰?


    雲朵朵和木雲喬靠的越來越近,她手發涼,聲音發顫的地扯著木雲喬的胳膊,急急問他:“木雲喬!是有鬼了吧!”


    越想越不是沒可能,這諸神時代並不代表妖魔鬼怪就會少,相反,若是這人間牢房人滿為患也不個代表人間太平的意思。


    她出生於神隱時代,諸神隱沒,對於魑魅魍魎的封印就越發的強大,那個時候即便是有現世的妖魔,遇到厲害的神仙的幾率也比諸神時候要大。


    就比如那個莫虛言,他應該就是個很厲害的神仙。


    而如今他們兩個不怎麽厲害的修仙弟子在諸神時代遇到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妖怪,該怎麽辦?


    木雲喬卻隻是淡淡道:“不是鬼。”


    是鬼就好了。若是鬼,誅殺便是,反正無論是人還是鬼,隻有死了才最安全。


    當然,他這句話不敢說,太不敬了。


    木雲喬對著那從暗處走出來的人恭敬的彎了腰,同時聲音也和姿態一起恭敬了起來:“上官神君。”


    他聽雲府說過,若是遇到個神仙,不知道級別和職稱的話,就直接往大了稱唿就好,什麽上仙啊,上神啊之類,或者幹脆就叫神君,其實神仙和人一樣,都愛聽好話,也都愛戴高帽子。


    這一世的上官碧的信息不多,雲府也未曾對他吐露什麽,所以木雲喬才會來這一場纏夢。


    “我的猜測是對的。”木雲喬心想。


    上官碧的前身果然是神仙不錯,而雲府,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毫無修仙想法的凡人。後來,身為神仙的上官碧卻不知道為何被奪走了神籍輪迴轉世,而穆雲喬卻成為了雲府仙人。


    現在麵前出現的就是依然還是神仙的上官碧,她有著神仙特有的清冷,對於木雲喬的高帽並不在意,卻隻看向他身後的雲朵朵:“你叫他木雲喬?他不是小宋?”


    雲朵朵嚇了一跳,她萬萬沒想到這不是鬼,卻是上官碧。她自覺闖了禍,不知道如何迴應,本能的躲在了木雲喬的身後。


    結果確實上官碧先歎了一口氣,審視的目光褪去,表情也溫和了不少:“我倒並非是興師問罪——你們兩人查無來處,又不說目的,穆雲喬本就心生疑慮,可是他為人心善,不願意以惡念揣測別人,於是讓你們來花滿處。”


    雲朵朵忙道:“我們並無惡意的!”


    “是麽?”上官碧眼皮也不抬一下,“可是你一來就說要找穆雲喬,結果找到了之後,不伸冤不告狀,又似乎毫無目的,你說可疑不可疑?”


    雲朵朵啞然。


    頓了頓,她硬著頭皮說:“那,那也有人真的是毫無目的去做一件事情啊......穆雲喬名氣響亮,我久仰大名,興衝衝過來看一看也不是不可能啊。”


    上官碧微笑:“但是你似乎眼神最後都落到了你身邊的人身上了。”


    雲朵朵再度啞然。


    不等雲朵朵再說話,上官碧的視線從兩人身上一一過去,再開口時候,就是一副胸有成竹態度:“我原先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聽到你喚他木雲喬,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你其實不是來找大理寺的穆雲喬的,你是來找這位木雲喬的。對不對?隻是或許同名同姓,或許叫法相同,於是你便來到了大理寺,遇到了那個穆雲喬,你有苦衷,沒法解釋,所以就將錯就錯,留了下來。是不是?”


    別說雲朵朵了,就連木雲喬都驚詫不已。


    木雲喬此刻有個想法格外的強烈,便就是這眼前的上官碧縱然外貌模樣姓名和自己的母親幾乎毫無差距,但是任是誰一看,便知道這兩人毫無關係,天差地別。


    他的母親從小被雲府養大,雲府對她極好,真的要星星不給月亮,人生順遂無比,就連當神仙也當的比別的修仙弟子容易,後來她思凡,遇到了木雲喬的父親,父親對她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寵愛,所以她從未遇到過難事。


    畢竟這天下若有難事,都會有人替她攀登。


    可是這眼前的上官碧卻是個實打實的神君,縱然這天下有萬般難事,在她看來,要麽攀登,要麽移山。


    迎著兩人詫異的眼神,上官碧眼波流轉語笑嫣然:“很明顯你是認識穆雲喬的,我說的是大理寺的那個穆雲喬,或者,你不認識,但是你熟悉,至少不陌生。同樣,我也是,你對於上官碧了解甚少,但是不陌生。所以,你們想要了解我和穆雲喬。是不是?”


    “讓我來猜,你也叫雲喬,你和這位姑娘同時來到這裏尋找我和穆雲喬,但是中途失散,這姑娘第一時間來尋你,陰差陽錯找到了穆雲喬。而這姑娘在見到我之後便篤定你一定會找來,於是安心在花滿處住下,準備對你守株待兔。而她算的不錯,也聰明,真的等到了你。”


    “至於你為何改了名字,怕是你發現重名的緣故,而你自稱的宋遠橋......隻怕也有深意。這宋遠橋,是旁人的名字吧?”


    雲朵朵此刻萬分感謝木雲喬在身邊,若是她麵對上官碧,隻怕三句話不到,她就撐不住了。而擋在她麵前的木雲喬還能不動如山,不愧是敢和千年狐狸精做交易的人,膽子就是大啊......


    然而雲朵朵此刻卻沒看到木雲喬漸漸變得蒼白的臉色,他的腦子裏想到了當年雲府的話——他說“你娘親如今不知愁滋味,很好。而我當年認識的......也很好。”


    雲府把那段記憶當做寶藏一樣,不肯透漏許多,也不肯給別人看,生怕漏了一點,他就少一點,像是為了過冬儲備食物的小動物一般的守護。


    然而小動物最終會等來春暖花開,而雲府卻不會,他隻能靠著那麽一點點的積存,去度過漫長的,永無春天的冬日。


    “我確實叫木雲喬,宋遠橋也確實是別人的名字,我們查無來處是因為我們並不屬於這裏,並無目的是因為隻能夠見證者。”


    木雲喬慢慢的說道,他說的十分的費力,像個剛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在努力的整頓字句,努力的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良久,木雲喬才緩緩抬頭,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對上官碧說:“你也不是現在的,當下的上官碧了吧?你,是已經失去了穆雲喬的上官碧,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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