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下子如同凝了膠一般叫人喘不過氣來,躲在暗處觀摩這一切動靜的雲朵朵和木雲喬麵麵相覷,對視一眼的時候,即便是隻瞧見了彼此眼神中的光芒,也大約都讀出了彼此的情緒。


    真是複雜啊......


    一方麵是覺得不對勁:這個場景明顯不是花滿處的所在。怎麽憑空出現的花園,憑空多出的迴廊,憑空有的水池和假山.......還有,這哪裏來的陌生的男人?


    而且聽這對話,這個男人應該是人,反而是那個飄在水麵上的美人兒才古怪,大概是神仙?


    雲朵朵暗暗想著,若是未曾入這纏夢,大概她見到這樣的美人,第一反應隻怕是什麽妖怪,畢竟她和木雲喬修仙的時候,天下已經進入了神隱時代,即便是塵世裏還有神仙也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


    比如那個莫虛言,好好一個神仙,結果整成了個小破客棧的小夥計,半點仙氣都沒。


    這讓雲朵朵一度陷入困惑,而且這個困惑至今都沒有解開:這當神仙,不就是想要騰雲駕霧唿風喚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仙氣飄飄的麽?可是她遇到的一個兩個神仙,都似乎非常享受做人的樣子,那既然如此,何必費那麽多勁?


    不如踏踏實實過好自己的每一世豈不是更好?


    當時的不解,在這一刻好像忽然有了那麽點解答:或許,並不是神仙想做人,而是在神隱時代,神仙也要低調?


    不似雲府做人的時候,神仙看著滿地跑。


    就一天時間,他們遇到了三個神仙,以後還可能會有第四個,第五個......那麽多的神仙在人間到處跑,即便是雲府這個時候看起來不像是修仙的,這仙緣也是夠夠的。


    雲朵朵幾次想和木雲喬咬個耳朵,都因為害怕打草驚蛇給忍住了:戲文子裏可都說了,但凡反派密謀寫什麽壞事,即便是關在房間裏偷偷說,也會被外頭經過的炮灰聽到,聽到也就聽到了吧,炮灰一定會無意中做出點什麽暴露行蹤的時候來觸發後麵的狗血戲份。


    雖然雲朵朵總是吐槽這個戲份無聊且套路,但是她好歹總結出一個經驗:就是不要在偷聽的時候亂動,包括手腳,包括舌頭。


    雲朵朵想了想,丟了一條長舌蟲跳到了木雲喬的耳朵上。


    長舌蟲一共有兩條,長的針尖般隻有一點點大,落到了木雲喬的耳朵上看起來像個很小的耳後痣。


    雲朵朵把另外一隻放在了自己的唇下,反正現在黑暗中,她可以光動嘴型不發音,就讓木雲喬“聽”到自己說話的內容。


    木雲喬起初有覺察,直到雲朵朵那一聽就知道是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不對。畢竟這聲音實在是太近,簡直就像是湊在耳邊呢喃一般,可是耳朵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溫度。


    除了雲朵朵軟綿的聲音:“木雲喬!”


    他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少女。


    少女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驚人,一度讓他有些擔心會不會被人發覺這比星子還要亮的存在。


    亮晶晶眼睛的雲朵朵的聲音繼續響起:“我用了長舌蟲和你說話的,你別害怕。”


    木雲喬沒吭聲。


    畢竟她沒有給讓自己說話的長舌蟲。他隻能一味地接受雲朵朵的話。


    她簡直就像是在看戲,一邊看戲一邊評頭論足的觀眾一樣。


    她說:“這個仙女是不是不應該這樣說,就算是神仙能夠預知,也不該澆滅了凡人的希望,這公子看著好年輕,這番打擊怕是受不住。”


    這打擊不小,甚至極其嚴重,畢竟關於家國存亡。


    木雲喬也緊緊抿嘴,他的視線全部落在了那個被預知了結果的年輕人身上。


    那個年輕人的麵目被黑夜籠罩,看不清神色如何,他消瘦的脊梁在夜風中挺立,如鬆,如竹,這四四方方一圈圍牆擋住了外麵的風雨,若是等他出去麵對冷雨霜雪,他還會這樣屹立不倒嗎?


    此時,嶽飛的心中一片空白。


    之前的所有興奮全被打破:成為英雄又如何?大退金兵又怎樣?大宋無法打敗金國,難道又要持續繳納歲幣割讓國土?遼國已經強如之末,難道下一步,金國要吞並的,就是大宋不曾?


    “姑娘到底是誰?若是我宋人,豈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吾適才言說汝會成為英雄和勝仗時,汝還未有如此態度。”落顏輕笑,“怎說到金國不敗汝卻斥責於吾?”


    嶽飛臉紅,這次卻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如花容顏,而是真正的不好意思。


    大丈夫應該有容人之量,而且更重要的,應該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如今卻被一個小女子弄得失了體統。看來,他較之劉韐大人,還差的很遠。


    “抱歉。是我的錯,不該責難於你。”


    落顏笑,道:“汝終於不再學吾之言了麽?”


    嶽飛又是一通臉紅,他自小就有不自覺學別人說話口氣的毛病,被父親訓斥了好久才改過來,剛才聽到眼前的女子怪異的腔調,不自覺老毛病又犯。


    “抱歉。”


    落顏寬容地笑了笑,“容止可觀,進退有度,方顯氣節。嶽將軍果然不虛,不枉我深夜一探……”


    嶽飛見落顏略微彎腰,衣袖輕撫,掃落裙擺處的露水,便知她要離去。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你要走了?”


    “正是。”


    “姑娘來此,隻是來告知我,我會成為將軍和我無法攻破金國?”


    “唔,應該還有一件事。”


    嶽飛皺眉,隱隱覺得接下來並不會是好事,可是,好奇心是強烈壓製下了他的不安,“什麽?”


    “順便,來見證大宋的亡國。”


    ——這句話,嶽飛並未聽到。


    他皺眉,明明就看到了對麵的女子開口,可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落姑娘?”


    他試探開口,對麵畫麵不動,他靜等了片刻,終於上前一步,隻這一步,麵前畫麵破碎,落顏、荷花池、假山,像是被一顆石子打破平靜的湖麵,蕩起了圈圈漣漪。


    等到漣漪消散,麵前隻剩下黑暗。


    嶽飛還未明白眼前狀況,腳下忽然踩空一般失重。


    他猛然驚醒。


    ......


    雲朵朵和木雲喬眼睜睜的看著麵前布景忽然消失,緊接著嶽飛也跟著消散於黑暗,他們的麵前又變成了原本花滿處的模樣:籬笆小院,窗戶的很高的小屋,還有開的很老的桃花。


    若不是雲朵朵眼前還晃著木雲喬的那顆耳後痣,雲朵朵可能會第一時間覺得自己沒睡醒,或者是夢遊。


    “我不是在做夢吧?”


    長舌蟲還想要發揮作用,就被雲朵朵一把揪了下來。


    木雲喬感覺到少女柔軟的手指在他的耳朵上輕輕一點,一點微涼之後,他就正常聽到了雲朵朵的聲音。


    “這應該不是現在發生的事情。”木雲喬冷靜道,“我來此纏夢時候,在客棧中聽到有人談論嶽將軍,若是那嶽將軍便是嶽飛,那麽我們今日看到的應該過去時了。”


    雲朵朵更加的吃驚:“那我們遇到鬼打牆了?”


    她立刻否定:“不對,這是凡間的叫法,而且也不能說是什麽鬼打牆,可這叫什麽?有什麽說法嗎?”


    她雖然也是修仙弟子,可是入門時間短,知道的事情了了,加上那個時候已經是神隱時代,就連她的師父青引都不算是飛升成功的,據說隻有那隻青鳥經曆過諸神時代,所以才能倚老賣老。


    “早知道就把那隻鳥給一起抓過來了,它一定知道這是什麽說法。”雲朵朵心想。


    “畫壁,這個說法叫做畫壁。”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給了他們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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