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哲道:“不知,我……這就令人去打探。”


    玉昉輕笑著出聲止住他道:“城主不必匆忙,我這裏已備下了孟軍內部詳盡的人事關係圖。”


    玉昉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她所說的人事關係圖,交與花哲手中,眸色展亮,她抬了腳,翩翩身姿如舞動,她年已不小了,看上去與十年前相差不大。


    花哲對她此舉略有疑慮,玉昉解釋道:“城主待我不薄,我視花城為第二家鄉,做這點事,不應該嗎。”


    玉昉盤算的心思,花哲這會沒空去細想,他接過後打開細看,這人事脈絡畫地一清二楚!


    以孟閬為統帥,底下三名副統領,各副統領手下又細分三軍,分別帶四萬人。


    花哲注意到一個十分關鍵的人物,問她道:“這高葉竟比副統帥還要多領兩萬,他是何身份?”


    玉昉笑得更愜意,說道:“城主眼力不錯,這位高葉據說就是孟閬如今最為倚重的人物,城主可要重點關切,若我猜得沒錯……花城首戰,孟閬將派他打頭陣。”


    “孟閬左挑右選,選他做接班人,自然有他的道理,何況他也能討他歡心。”


    “眾所周知,孟閬未有迎娶女子,更無一二子嗣,他本的兒女柔情不上心,如今能令他著力栽培者……豈會是尋常人物?城主小心一些總沒錯。”


    玉昉的情報與分析,使花哲收益不少,高葉,似乎不簡單。


    玉昉見他神情凝重下來,再次說道:“眾人堆柴火焰高,城主一人獨思隻怕也想不出個周全之法,不如叫上眾位將領一同商討,如何?”


    玉昉說得沒錯,甚至花霖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以花哲一人之力是無法做到抵抗孟軍進攻的。


    花哲道:“我這就傳喚眾將領,玉娘可還有別的事要交代?”


    花哲很上道,已改了往日對她不聞不問的做派,玉昉輕笑,眸子瞥去了別處,說道:“我也無法左右局勢,甚至我所期盼的,在當初亡國之戰中均沒有實現,我隻是……不忍家國破亡的悲劇在花城上演。”


    “城主,戰爭會比以往所認識的都要殘酷,而這一次,沒有菅陵大人,這澤州能調動兵馬者已不在,孟閬真的下了一步好棋。”


    她苦笑著,她其實想說,這次花城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勝算,因為孟閬的目標是整個澤州,所以花城他必會拿下。


    可是這些,花哲怎會不清楚?


    就因為太過清楚,再說有何意義?還憑添打擊。


    花哲身上肩負的擔子無比沉重,他要扛起的是整個澤州,而這,無人能代替他行事。


    玉昉自認為,麵對巨大的壓力,麵對孟軍的入境,她無本事能處之泰然。


    花哲究竟能夠帶領花城軍抗過幾天呢。


    花哲卻道:“玉娘的話我聽清楚了,感謝你的提醒,我這番已不再奢望議和與退縮,花城軍必然全力以赴,與花城共存亡。”


    花哲說完,大踏步地朝屋外走去,他迫不及待地要去往軍營議事了。


    他走後,屋裏的兩個女人各自站著,無言又相互警醒。


    玉昉說:“我相信菅陵大人不會輕易就死,花霖姑娘以為呢。”


    玉昉的聰慧與敏銳連菅陵大人都看在眼裏,花霖雖不喜拐彎抹角,卻不妨礙她欣賞玉昉聰慧的頭腦。


    花霖一改陰沉之氣,臉上恢複了些許紅潤,說:“菅陵曾誇讚玉娘,說你懂得隱藏鋒芒,占據有利位置,想當年花城主韓樹死時,你不悲不傷,就在眾人以為,你會逃離花城之際,你卻主動現身,主動求見平陽公子。”


    “我不知你們間的對話,但從後續之事看,你說服了他,令他同意你繼續留在花城。”


    “菅陵大人因此不再過問你的行蹤。”


    “玉娘,你究竟有何目的執意要留下?”


    花霖的話,玉昉毫不意外,她認為花霖待在花哲身旁數年,自己的小動作,她若有心要查,是瞞不過的。


    玉昉道:“花霖姑娘此番問我是何目的,也已晚了,孟軍攻城在即,現下討論這些,於大戰麵前毫無意義,還不如菅陵大人活著的消息更能振奮花城上下人的心。”


    “人人都不是像花霖姑娘你那樣有自保之力的,她們是需要一些慰藉與祈盼來度過這生死之難的時光。”


    “菅陵大人若活著,更能振奮人心,不是嗎。”


    花霖卻執意道:“玉昉在套話?可我真的不知,我在花城裏的情況你也清楚,而我……在菅陵眼中,不過一枚棋子,棋子是不能違背主人行事的,我的任務是留在花城,至於花城以外的事,我概不所知。”


    話已至此,玉昉知道花霖可能是真的不清楚真相,你不再揪住這個問題,說道:“既然花霖姑娘坦誠相見告,玉昉我便也道明來意,這是你想知道的——”


    玉昉隨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她不想提起往事,可她明白,這算一個投誠,不交代清楚,隻怕是不行了。


    “我出生於一個邊境小國,那個名字已被曆史消弭,無人記得,無人留下。”


    “我們生於蠻荒長於蠻荒,與大熙帝國源遠流長的曆史相比,它像一個小石子,被丟在湖麵,永遠沒了消息。”


    “就是這樣一個苟延殘喘的國度,有一日也被敵人侵犯、占領,生還的子民被奴役,幼小的我,見慣了一個一個人死去。”


    “我的眼睛見識過這世間之惡,我心靈因此受到重瘡,可我還未覺醒,還未有能力去反抗去逃離。”


    “時間一晃七年。”玉昉閉上眼,淚水流了下來。


    “那一年,我見證了陪伴我的最後一名親人在我眼前慘死,她的腸子流了一地,她的哭喊聲我至今夜夜能聽到,可我在她死時隻能裝作無動於衷。”


    “花霖姑娘,世間要再多一些像你這樣的人就好了,即便在蠻力麵前,也能有一絲機會能抗衡,所以為何我們生來平庸,還要經曆如此之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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