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玉一口氣把這事講完了,也是鬆了口氣,端起杯子喝水。


    “你要不願意操勞給外人化妝打扮,那我就迴去拒絕她,沒事啊!”


    薑凝倒覺得沒什麽。


    她本就覺得做妝造其實也是一個掙錢的門路,現在正好,有人通過“海鷗姑娘”的名氣問上門來了。


    她幹脆約了時間,和林初玉過去見了那個大姐一麵。


    大姐麵如芙蓉,五官秀挺,眉眼中隱隱還帶著一抹端凝英氣,一看年輕時就是個大美人,根本不像四十多歲的婦女。


    田大姐沒想到那位技巧高超的化妝師傅真會過來,再一看,居然還是個正值芳華的年輕姑娘,臉上十分驚訝,連聲誇讚。


    薑凝也並不客氣,她的化妝手藝放在這個化妝都很少見的年代裏的確可以說是拿得出手。


    仔細了解田大姐的情況後,她問:“姐,我就直接問了,您希望能達到一個怎麽樣的效果?”


    田大姐臉上的疤是當年下放勞動時被鋒利且帶著毒蟲瘴氣的樹杈子劃出來的,主要在右臉靠近下頜的位置。


    當年的醫療條件不好,同時也沒來得及盡快送醫,所以才留下這麽深沉明顯的瘢疤,乍一看,觸目驚心。


    她想了想,低道:“我和他已經有二十年沒見過了,這次他千裏迢迢過來,也是今生最後一次會麵,我不指望能迴到當初的模樣,但是臉上的疤痕能遮蓋一些就盡量遮蓋,我……”


    “我不願意他同情我,也不希望他替我心疼。”


    迴去之後,薑凝認真盤點了下手裏現有的化妝工具。


    走之前,田大姐還給薑凝看了她年輕時跳舞排練的一張照片。


    唯一留下來的一張,照片上的舞蹈演員柳眉杏眼,皮膚瑩瑩無瑕,長發高高盤起,微昂起修長脖頸,對著某個方向驕傲卻羞赧地笑。


    她麵對的那個方向,遠遠有道修長削瘦的軍裝身影。


    薑凝明白田大姐的意思。


    二十年後,跨越時間山海再度與當年的好友相會,她不願意流露自己身上曾遭遇過的一切苦難,隻與對方把酒話當年,僅此便已為這段時光與關係畫下最好的句點。


    言談之中,隱隱能感覺到這位大姐是個經過變故之後性格非常收斂沉默的人,能主動上門找到林初玉提出幫忙,看來真的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從田大姐家出來,薑凝和林初玉相顧無言,眼中都有些觸動。


    這件事,不僅僅是做個生意幫個忙這麽簡單了,於情於理,她都必須拿出最專業的態度對待。


    薑凝第二天跟林初玉商量,“咱倆一起去一趟廣市吧。”


    林初玉驚喜:“真的?”


    薑凝:“田大姐這個事來得正好,我之前也想過做化妝造型這方麵的生意,這次和你一起去廣市,我也見見世麵嘛,順便去淘一點最前沿的化妝品,廣市的東西肯定比我們這邊要多多了。”


    一拍即合,兩人說幹就幹,很快去買火車票。


    然而到地方一看,車站窗口排著長隊呢。


    排著排著,人群忽然四散了,再一問,原來今明兩天去廣市的票已經賣完了,剩下沒買到的人,隻得明天又趕早過來排隊。


    薑凝兩人走出車站,默默看向對方。


    忽然默契笑出聲。


    “……咱倆可真得見世麵了,火車票這麽緊俏,我倆這個點還傻傻過來想買票呢?”薑凝無奈。


    林初玉這輩子也沒出過市,她從前是聽過火車票要靠搶,但真見識了才知道,這麽難排,也搖頭好笑:“那咱們明天來排隊?”


    “兩天的都賣完了,我們該不會買不到票吧?”她忽然擔心起來。


    薑凝:“也不會吧?算了,實在買不到就讓蘇鏟子他們一起幫著排,那麽多人,總能排到兩張票。”


    仿佛印證了她們的想法。


    第二天,倆人早上七點半就匆匆趕過來,結果這個點,售票窗口是還沒開,但提前排著隊的人已經占據了長龍。


    更有甚者,還有卷著一席鋪蓋的,估計淩晨就過來排隊了!


    兩人無言,排了半天果然排不到,隻能又灰溜溜迴去。


    誰料到,想出門闖蕩一番,結果卡死在第一步上。


    一連兩天,薑凝都起得比雞早,還是沒買到票。


    這天晚上,她從外麵迴來,決定明天真得另外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隻有上黑市弄了。


    進了筒子樓,隻見樓道口唯一的一盞燈晃悠悠地投下來微淺昏暗的光影。


    薑凝踏著那光上樓,一步步無聲走著,抬起頭,忽然看到有人站在家門口那片淺暗的光裏,手裏握著鑰匙,卻沒開門,頎長身軀影子被暗光拉得很長。


    她原地頓了下,然後加快腳步小跑過去。


    “幹站著做什麽,怎麽不開門?”薑凝笑起來,去拿他手裏的鑰匙。


    陸定權順從任她接過,站在她身後,靜靜等著她擰動鑰匙的動作,淡道:“聽見你上樓聲音了。”


    薑凝迴頭:“嗯?”


    隔那麽老遠,這都能聽出來?


    而且她走路的聲音明明很輕。


    陸定權的眸光落在她眼裏,四目相對,開門的時候,他伸手從後麵攬住她的腰背。


    薑凝腰間像被過電似的,顫了一下,下意識往樓道裏看看,擰起眉尖迴頭瞪他:“你又喝醉了?別被人看見。”


    說著,進了屋。


    陸定權隻是攬著她摟了那麽一下,也就放開了,他打開屋裏的燈,隨口問:“這兩天怎麽這麽晚?又忙起生意了?”


    其實他也是早出晚歸的,兩人早上出門的時間錯開,隻是薑凝迴來得挺晚,他也知道。


    薑凝心知一提起他上次喝醉的事,他保準置若罔聞岔開話題,她心間暗暗一笑。


    說起:“我去買火車票了,車票真難排啊,對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最近要去一趟廣市,和初玉一起。”


    她話音落下,男人卻是頓住手上動作,直直看過來。


    他足足沉默好幾秒,才出聲問:“這麽突然?”


    晚上時間不早了,薑凝理好換洗衣服想盡快洗漱睡覺。


    她邊理櫃子邊解釋:“就這兩天決定的,這不是你成天忙得不沾地,我都沒機會告訴你。”


    說完,她就匆匆進了衛生間。


    等洗完澡出來,一天的疲憊都被衝刷而去。


    她鬆鬆爽爽地穿著睡裙,坐在床邊擦頭發。


    陸定權也洗漱完,從外麵迴來。


    薑凝忽然摸摸肚子,自言自語:“餓了。”


    她想起上迴陸定權帶迴來的餅幹還沒吃完,那罐餅幹特別好吃,酥酥的,奶香味很濃鬱,她吃了一半之後就小心省著吃,每次隻舍得吃兩三塊。


    她便下床取出餅幹罐子,手裏剛拿上一塊,陸定權也正在沙發邊的小櫃裏翻著什麽東西,手肘一個沒留神,把路過的她撞了下。


    隻聽“啪嗒”一聲,手裏那塊餅幹掉在地上,餅幹渣子碎了一地。


    “……”


    薑凝頓時心疼,咬咬唇傻眼看向他。


    “你不高興就不高興,幹嘛還撞人呀?”


    其實她察覺到了,她說她要去廣市之後,這男人的表情就變得怪怪的。


    像憋著什麽話,又死活不開口。


    她那會兒急著洗澡衝涼,想出來再跟他繼續解釋。


    結果人家還悶著腦袋不搭理她了。


    現在倒好,又把她手裏的餅幹給撞掉了。


    一大塊!


    超好吃的餅幹!


    就這麽碎成渣渣。


    見她蹙緊眉尖,眼裏透出委屈,麵對她的控訴,陸定權也烏眸一凝,難得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很快解釋:“…我沒有不高興,我不是故意的,撞疼你了?”


    說著伸手去扶她。


    薑凝才不讓他碰,她抱著自己的餅幹罐子,氣哼哼地指著地上:“你撞掉的,你收拾。”


    她不忍心看那些碎渣,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撿起來吃。


    迴到床邊再打開鐵罐子一數,一二三……總共還隻剩十來塊餅幹了!


    像剛才那種完整大塊的,更是僅僅隻有三四個了。


    薑凝歎口氣,想著自己這兩天早出晚歸去排隊買火車票,人受累,心情也受磨,迴來好容易舒舒服服洗完澡想吃塊餅幹安慰自己,結果某人給她臉色看不說,還給她餅幹撞碎了。


    她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但就是一時情緒上頭,都沒心情繼續吃了,放下餅幹罐子,迴床上蓋好毛巾毯悶頭就睡。


    剛闖完禍的男人望了眼床上軟軟鼓起的側影,麵露訕訕,清掃完餅幹渣,關了燈,很識趣地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安安靜靜也躺上床。


    黑暗中,氣氛變得跟平常不一樣了。


    薑凝也不是生氣,就是累,加上餓。


    本打算就這麽睡覺算了,她現在什麽話也不想說。可閉著眼卻也睡不著,心裏憋憋的。


    沒過一會兒,忽然有隻手搭過來,在她手上碰了下。


    她的手頓時一縮,沒來得及,已經被抓緊了。


    薑凝閉著眼悶悶道:“……做什麽?”


    “摸一摸。”男人聲音沉越。


    “……”


    她收不迴手,幹脆掐了他一把,反被他緊緊地握迴來,然後一股力度將她扯進某個懷抱裏,迎麵是男人硬韌結實的胸膛。


    一室黑暗裏,陸定權低頭盯著她,手上也不忘緊緊摟住,低語問:“剛才把你撞疼了?”


    “沒有。”她唿吸頓了頓,“你,你放開啊……”


    “那是肚子餓了,不舒服?”


    女人悶唿唿的嬌軟嗓音在他胸口響起,嘴硬:“沒有不舒服,就是困了,我要睡覺。”


    “那還是餓了。”他篤定總結,大掌挪到她的小腹,動作很輕地揉了揉。


    “怎麽能餓著就睡了?乖寶寶不能受委屈,還早,想吃什麽我去做,吃完再睡。”


    薑凝一聽他低越的嗓音說著什麽“乖寶寶”,心裏瞬間就軟了。


    這個稱唿……


    原本是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迴來說的醉話。


    後來被她提起,故意調侃他,他自己估計也覺得不好意思,總是避開話題。


    這會兒居然主動這麽喊著,來哄她。


    她心尖頓時像泡在一盆溫熱舒適的水裏,很沒出息地化成了蜜糖,還想聽他繼續哄。


    “也沒那麽餓了,明天再說吧。”


    察覺到她的身軀軟下來,還無意識撒嬌似的往他懷裏鑽了鑽,男人大掌攬得更緊。


    自從上迴醉酒,她嫌棄他的胡茬子紮得她臉疼,又是不滿他親吻的技巧很差,容易弄痛她,他信誓旦旦要多多練習,兩人便很經常躺在床上進行一些淺嚐輒止的唇齒間交流活動。


    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還是很有道理的。


    在這個特別的場所,你能享受到一切的心碎痛苦,或者一切的心醉甜蜜。


    床尾和的前提是,雙方願意互相理解體諒,且最好是有一方特別會撩人。


    薑凝懶懶倚在他懷裏,覺得他們倆之間,陸定權才是悶騷又有手段的那個。


    僅僅是他抱著她的姿態都會讓人感到很心動。


    他的雙手有力又沉穩,攬抱著她且與她對視的時候,有一種強烈的安全感與滿足感會在心間迸發。


    就,很想被他一直這麽抱著,哄著。


    果然,聽她這麽說了,陸定權以為她仍是嘴硬撐著,低勸:“還是要填填肚子,我去煎個荷包蛋,好嗎?”


    上床前薑凝的確餓著,現在隻想懶洋洋賴在他懷裏,真不想吃了。


    “不用,現在困了,吃了就睡不著了,明天早上再幫我煎,我要吃兩個。”


    陸定權:“好。”


    “還要吃餛飩和油條,油條剛炸出鍋的那種。”


    “好。”


    “你明天沒事了?不用很早出門?”


    “事情不多,可以晚一些。”


    薑凝眨眨眼,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仰起腦袋,忽然鬼使神差咬了口他的下巴。


    陸定權喉嚨滾動,低低唔了聲,立刻掐了把她的臉頰,聲色也沉得驚人:“做什麽?小老鼠,還敢咬人?”


    薑凝笑嘻嘻:“某人才是老鼠,自己生悶氣了也不說呢,就知道偷偷摸摸不高興。”


    他烏黑眼底泛出淡淡無奈,揉揉她的臉:“我真沒有不高興,我……”


    他居然會卡殼詞窮?


    她好奇起來:“你到底怎麽了?我是沒有提前告訴你要出遠門,但這不是沒趕上機會麽?一想起來不就跟你說了,這種事我哪至於故意瞞著你呢?”


    陸定權的確是詞窮。


    他好像無法直接開口,說他舍不得。


    頓了頓,眼神一變,默然捧著她的臉往下輕輕貼過去,碰著那嬌軟雙唇,很溫柔嫻熟地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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