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興歸不高興,老太婆伸手,在袖子下比了個八。


    大背頭男嘿然一笑,對身後跟班道:“瞧著沒?八塊錢,這就叫撿漏!”


    老太婆又比了個八。


    兩個八。


    那跟班先懵了:“八…八十八啊?這明搶啊!就一個瓷瓶子?”


    背頭男一聽價,八十八?他本來可有可無,但人家敢在鬼市開到這種價格,反倒讓他起了心思。


    他拎起那粉彩仙桃瓶裝模作樣地瞧了半天,又是看底款,又是摸釉彩,沒過多久,直接站起來:“這老婆子年紀大了,我也不跟你多砍價,犯不著,這樣,這個數我要了。”


    他也裝模作樣比劃了個六。


    老太婆眼皮子都沒動一下,漠然搖頭,顯然是不想出。


    那跟班則勸:“別介啊,二哥,咱上別處看看去!就這麽一個瓶子,什麽粉彩的我看也不值錢吧?咱再多走走,這個太不值當,咱不要了!”


    背頭男跟沒聽見似的,頓了頓,又比了個七。


    “怎麽樣婆子?”他語調輕鬆。


    老太婆蹙眉眯眼打量他一眼,這才擺擺手,示意可以讓他帶走。


    背頭男高興了,從皮夾子裏掏出七十,直接扔到人攤上。


    欣賞端詳那粉彩瓶幾眼,然後一轉眼就扔給旁邊的跟班,嗤笑:“瞧給你出息的?你二哥我會在乎這點小意思?”


    那跟班連連稱是,低聲稱讚二哥的大手筆,好眼力,這絕對是個值錢貨雲雲。


    偶爾鬼市也有這樣的人來,人傻錢多,隻懂點皮毛的皮毛就想顯擺,這人大手筆買下那粉彩瓶之後,圍觀的眾人含笑神色各異,也就散去。


    薑凝在一旁,離得近,她可留意到了,那個跟班走的時候和老太婆使了個眼色,輕輕一眼,很快。


    她頓時像明白了什麽。


    那人沒走多遠,她對陸定權輕聲:“在旁邊等等我。”


    自己上前,繼續在那攤子上看東西。


    電筒的光探來探去,照到一個玉佩上,她撿起來聲音低低問:“婆婆,請教您,這件工字佩是哪代的?”


    老太婆繼續嚼起花生,瞥來一眼,帶著沙啞的鄉村口音道:“不曉得。”


    薑凝卻不失望,自己喃喃道:“質地溫潤細膩,油性上佳,看這形造,像是漢代用來辟邪的司南佩……”


    她端詳半天,愛不釋手,猶豫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婆婆,您看?”


    這就是想要的意思,老太婆見她一個小姑娘,伸手過來,在袖籠裏比劃了一下。


    薑凝微微蹙眉,跟對方也比了個數字,那老太婆搖頭,收迴手。


    薑凝就放下那玉佩,準備起身,可那臉上顯然猶豫不定,舍不得。


    陸定權在邊上不遠看著她,也不知她打的什麽主意。


    不過他不會過去問,要是真碰見想要的物件手裏缺錢,她就直接問他要了,不會擺這一出戲。


    果然,薑凝在那裏舍不得走,又挑揀著看看其它的,最終還是想把那塊玉佩拿起來。


    她剛伸手,又是一道手電的光照過來,落在那玉佩上,緊接著被個男人先一步動作揀起。


    “喲,不錯不錯!這塊玉倒是個好東西。”


    隻見先前那個大背頭男又折返迴來,挑眉瞧一眼薑凝:“小丫頭,你眼光蠻好,跟我瞧一塊兒去了。”


    薑凝一愣,瑟縮模樣小聲反駁:“這,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男人很和氣地嗬嗬笑著,手裏把玩著那玉,大方承認:“是你先瞧中的,你個小丫頭我也不會跟你搶,但你要麽?你真要的話,我就割愛不插手了。”


    他剛才沒走遠,聽了一嘴,看出來這小村姑顯然是嫌貴了,出不起這價,又半天不肯走,估計是想跟老太婆磨一下價。


    薑凝聽他這麽一說,神色蔫蔫的,也沒做聲了,但目光還是落在那塊玉佩上,低低抿起唇,非常猶豫難舍。


    大背頭男見此,盯著這塊玉,故作老神在在道:“工字玉,挺少見的,聽說是鎮宅消災的?我估摸這玉也能值個幾塊錢。”


    身旁響起小村姑的駁斥聲:“這是司南佩,漢代辟邪三玉其中的一種,可不值這麽點兒錢!”


    背頭男笑了笑:“小丫頭片子,還挺有眼力見。我正要說呢,這玉的質地光澤,一看就是漢代出土,這是他們古代放在祭祀儀式上辟邪的玉。”


    薑凝還沒開口,他身後那跟班又開始拍馬了:“這玉還有這種來曆?二哥,您對玉也在行啊,嘖嘖,我是半點兒瞧不出來!不過您這麽一講,我看它的質地確實不錯。”


    背頭男便風淡雲輕笑笑,瞥了氣唿唿卻不敢多做聲的小村姑一眼,直接去跟老太婆問價。


    很快,那人又把這塊玉佩收走,臨走還微昂下巴,故作歉疚地對薑凝笑笑點頭。


    俗話說,古玉不如新。


    翡翠玉石本就是千萬年前形成,隻是開采年份不同,所以古玉相對於許多文玩來說,並沒有太多曆史價值。


    一般市麵上除了某些極少數有特定意義的古玉之外,新玉反而要價格更高。


    那人收走的這塊工字佩就是有講究的,朝代早,辟邪寓意特殊,生意人喜歡這個,如果碰到真貨,往往用大價錢收。


    薑凝眼尖看到了背頭男出的價,大概有個小一百。


    那兩人離開後,她臉上憋屈的小表情才平靜下來。


    得,同一個攤子,被坑了兩迴,今晚這老婆婆靠這個土大款就掙了迴大的。


    薑凝神色變得沉靜,唇角透出一抹和氣的笑,沒再看其它的,反而指向角落裏一方硯台。


    “婆婆,這個挺合我眼緣,您給安個價吧。”


    嚼著花生的老太婆這才正眼看過來,蒼老麵孔凝眉深深打量她。


    .


    薑凝如願買到第一眼就看中的硯台,花了二十五塊錢。


    剛才那玉佩的確是工字玉沒錯,卻不是漢代的司南佩,做工過於精美,大概率是清朝仿品。


    雖然也是古玉,但失了司南佩的辟邪寓意在,值不了幾個錢,二三十塊錢就算合適的價了。


    薑凝並非想故意坑那個大背頭,可…咳咳,他都讓人坑了一迴,自己做個戲再順手坑一下,也挺合理叭?


    那人一看就不差錢,卻愛顯擺賣弄,再怎麽說自己沒有明著坑他,這事純屬願者上鉤。


    薑凝收起手電筒去到路邊拐角旁,把那方硯台拿出來,卻遞給陸定權,自己則是小心抱著那裝硯台的盒子仔細看了看,默默壓製著小興奮。


    陸定權看了半天的戲,夠沉得住氣,沒有主動問,這會兒也不禁低低問了:“你喜歡的是這個?”


    不是硯台,而是裝硯的木匣?


    薑凝確認之後,把硯台重新裝好,連著盒子一起收進自己布包裏。


    扯扯他袖子,很輕的聲音點頭:“聰明,這硯台不值錢,盒子才是好東西。”


    兩人一邊繼續逛,她挨近他,繼續輕聲解釋:“剛才我看到老婆婆和那大背頭的小跟班對眼色了,他倆準是一夥,就為了坑那大背頭的。我順勢而為,假裝看中那塊玉佩,那大背頭貪心又不差錢,見著什麽好物件都想收,我那麽一說,他就心癢癢,高價收走了。”


    “那玉佩不值這個價,老婆婆應該也看出來,我這算是賣了她一個好。”


    “我想要的就是這硯台盒子,她承了我的情,把這盒子一起讓給我了,沒開高價殺我。”


    這可是黃花梨老料和金絲楠製成的木匣子,外表略顯老化,不那麽顯眼,但是是絕對的真貨老物件,不帶差的。


    薑凝感覺自己撿了個大漏。


    這東西一拿在手裏,那種直覺又隱約升起,她知道穩了。


    陸定權消化了半晌,走過好幾個攤子,才用奇異的眼光默然看向她。


    薑凝眨眨眼:“幹嘛?覺得我黑心啊?”


    他像仔細打量她兩眼,輕沉道:“以後不敢得罪你了。”


    “?”


    “小心被你給賣了,我還幫你數錢。”


    薑凝:……


    .


    這種事,說起來叫做籠子,並不厚道。


    但誰讓薑凝睚眥必報呢,她眼睛被那大背頭男拿電筒給照了一下,晃了半天眼,人家毫不在意,連句抱歉也沒有。


    後麵又從她這個“小村姑”手裏頭搶東西,她也沒非逼著他買那玉佩,他倒忙不迭出了大價錢立馬收了,生怕自己下手遲一樣。


    那這就怪不得她了。


    這種人在鬼市上那就是明晃晃的大肥羊,怪不得還有個跟班殷勤跟著,估計宰了不少。


    逛著逛著,薑凝心情好,接下來收了幾樣小東西,她錢也用光了,今晚準備收手。


    但是吧,這麽大老遠來一迴,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她摸摸自己已經幹癟的口袋,眼巴巴看向陸定權。


    “那個……老陸。”她喊。


    陸定權很隨意地看著腳下的攤子,沒做聲。


    “陸大廠長…?”她湊過去試探。


    陸定權把玩一件小酒壺,淡淡嗯了聲。


    薑凝左右看看,挨過去小聲:“我沒錢了,你借我點唄,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嗎?”


    男人放下手裏的酒壺,似乎不大滿意的樣子,眉峰微抬:“什麽?”


    “你別啊……大不了迴去我給你三成息,行不?打發點嘛。”薑凝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隻要借五十,她又不貪心。


    男人目光微頓,狹深長眸瞧著她。


    昏黑的夜像讓人變得大膽,薑凝十分好意思地貼上來,軟軟蹭著他的手臂,對他討好地笑,眉眼彎彎。


    身邊忽然有人飛快擦肩而過,薑凝正想著法子讓他掏錢,猛地被什麽力度一下籠住,往邊上帶過去,她整個人被深深撞進某人懷裏。


    她鼻子撞得好疼,激起一陣酸脹,與之同時傳來的還有鎖在她腰上的強悍熱度。


    她抬頭,看到陸定權頸上淩厲的喉結和下頜,他語調戒備沉冷:“小心。”


    光影昏暗,他似乎看到那人手裏握著一片明晃晃反光的什麽東西,動作已於思維優先,下意識警惕攬護住她。


    然而下一秒,薑凝隨著他鋒銳的目光看過去。


    隻見路過的那個人手裏拿著一枚小銅鏡,正急匆匆跟個攤主說道著什麽。


    薑凝感覺到自己腰上的力度一僵。


    她被迫抬起頭,看著他。


    陸定權眸光凝頓,棱角硬厲的麵龐隱隱透出一絲窘然。


    薑凝近距離盯著他抿下的薄唇,眼光閃閃,輕聲:


    “借個錢而已,非得這樣麽?”


    陸定權:……


    他若無其事地放開她,很快,薑凝得到了還熱乎著的十張大團結。


    出門帶這麽多錢,看來是早有準備嘛。


    她喜笑顏開,摸摸自己還有點酸的鼻子,就當工傷了。


    不過這男人的胸肌……咳。


    好硬啊。


    她剛才推開他時趁亂摸了一把,應該沒有被發現?


    不過發現了又怎麽樣,反正是他先這樣的!是他先出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強硬地抱上她,還狠狠撞疼她的鼻子,她是那種隨便讓人摟摟抱抱的人嘛!


    ╭(╯^╰)╮


    時候也不早了,薑凝捏著錢,把自己先前看好但沒下手的東西又去好好挑了三四件,到最後布包裏都快裝不下了。


    逛到最後一個地攤邊,她手裏還有最後十塊錢,隨意瞄到攤子上一個自己無論如何也認不出來的玩意兒,好奇問那攤主:“這是什麽?”


    攤主是個婦女,模樣挺颯爽,聽她發問,瞧來一眼,臉上登時露出一抹奇奇怪怪的隱晦笑意。


    “?”薑凝不解。


    攤主說:“丫頭,你快放下,這玩意不是你看的,你瞧瞧其它的去。”


    難道有什麽講究麽?不能隨便看?


    薑凝遲疑放下,陸定權在後頭不緊不慢跟上來了,她就小聲問:“你看得出來這是什麽?那老板還不讓我碰。”


    她感覺就是個普通的玉石物件吧?質地像是羊脂玉?挺潤的,就是形狀比較奇特。


    陸定權微微俯身看去,隻一眼,烏黑眸底卻是霎時凝住。


    對上眼前攤主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很快若無其事直起身。


    “看不出來,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薑凝被他半攏著肩往迴走,有點疑惑:“哦……”


    不禁迴頭看了眼,那個老板到底什麽意思?她剛才笑個什麽?


    她說不讓自己碰,自己是女人,難道是女人不能碰的東西?到底什麽怪講究?


    從鬼市出來,已經接近淩晨兩點半。


    薑凝收獲滿滿,這一趟來得值,她身體挺困了,但精神非常振奮。


    跟陸定權信誓旦旦:“放心,我會盡快連本帶利還錢你的,你就等著吧。”


    陸定權眼中難得恍惚一瞬,似乎遊神了半晌,不過薑凝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中沒有注意,他也就道:“我放心,親夫妻明算賬,你肯定不會賣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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