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將王弋引向了亭子,大喬和小喬侍立在一旁,為王弋和周瑜添茶倒水。


    周瑜此時的心中是有些不安的,王弋已經很久沒有和臣子開玩笑了,哪怕是私人場合也沒有。


    王弋剛剛的表現像是在迴避某些情緒,這讓周瑜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周瑜猜得一點兒都沒錯,王弋有一件不願想起卻不得不麵對的事情,戲誌才快死了。


    戲誌才能活到今年秋天已經是王弋拚盡全力的結果了,可人力中有窮盡的時候,張機斷定戲誌才已經沒有辦法活過冬天了,而且戲誌才自己也不想整日喝下那些令人作嘔的苦澀藥湯來苟延殘喘。


    王弋不知道自己能為戲誌才再做些什麽,所以他來找了周瑜,希望這位音樂天才能夠寫下一些樂曲,讓戲誌才走得不那麽遺憾,希望讓戲誌才在彌留之際還能體會到他最向往的金戈鐵馬。


    “公瑾,你說音階就隻有宮、商、角、徽、羽,可是為什麽我演奏出來的就那麽刻板,而你演奏出來的就深入人心?”王弋並沒有上來就直奔主題,而是詢問了一些音律上的事情。


    其實他想親自完成這件事,奈何水平實在有限,就算搬出來後世的音樂,他都不懂如何將其轉化成這個時代的樂譜。


    而周瑜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殿下,音階和音律是不同的,音階隻有五個,但是音律卻有十二種,分別是黃鍾、大呂……”


    很可惜,周瑜給出了最標準的答案,王弋卻一點兒也聽不進去。


    不是他不想聽進去,而是他真的沒那個本事聽進去。


    於是他打斷了周瑜的話,出言問道:“你就告訴我如何才能讓音樂深入人心吧。”


    “嗯……”周瑜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王弋立即問道:“怎麽?這是什麽機密嗎?”


    “啟稟殿下,這並不是什麽機密,但這卻和氣有些關係。”


    “什麽?和氣怎麽又扯上關係了?一個是魯莽的戰鬥,一個是高雅的欣賞,兩者有什麽關係?”


    “殿下,一般的音樂確實沒什麽關係,隻要好聽就足夠了。但是那些動人心弦的、能夠激發人內心情緒的音樂卻和氣有關係。”


    “說說看。”


    “殿下,所謂的氣其實就是一種唿吸的方式,我們習武之人用它來短暫強化自己的實力。


    武者之中普遍認為氣是由心生的,心脈越是強大,行氣的時候就會越厲害。


    那些能夠傳世的名曲其實裏麵是有一些小手段的,它們的韻律多多少少都會和心脈的律動產生一部分重合。


    音律不可能強化武者的氣息,氣息自身辛苦鍛煉而來,不可能有捷徑。


    但是音律卻能通過和心脈的共鳴來調動人們的情緒,最簡單的例子其實就是戰鼓。


    咚咚咚的敲鼓聲能有什麽好聽的?在一些實力高強的武將耳中戰鼓聲其實令人非常煩躁。


    可是普通士卒卻能被戰鼓調動情緒,戰鼓敲擊的節奏正是和他們心脈律動的節奏產生了一部分吻合。”周瑜解釋得十分清楚。


    王弋現在才明白原來戰爭中的細節有那麽多,很多東西哪怕他經曆過多次戰爭都不懂。


    但他不是來問關於戰爭的,於是他便將戲誌才的問題說了出來,希望周瑜能夠幫幫他。


    然而周瑜想了想之後卻拒絕道:“殿下,能夠為戲先生做些什麽我覺得很榮幸,可惜我們什麽都不能做。”


    “為何?”


    “殿下,您有所不知。若是戲先生聽些淡雅的曲子還能平靜心神,若是聽了激昂的曲子,很有可能會血脈噴張,立即斃命……”


    “一點兒都不能聽?:”


    “一點都不能聽。”


    “就讓他那麽病死在病榻上?連最愛的戰場都不能看上一眼?”


    “殿下,我覺得您可能誤會了。”周瑜忽然苦笑道,“沒人喜歡戰場,我不喜歡,想必戲先生也不會喜歡。我們愛的是通過戰場得來的天下太平。”


    “這樣啊……”


    王弋一時間非常失落,因為他能想到為戲誌才做的最後一件事也落空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位一心一意想著他的臣子。


    王弋前期的軍事策略幾乎都是戲誌才一個人撐起來的,直到荀攸從洛陽迴來才分擔了一些。


    後來他又開始著重培養王弋看重的年輕一代和將領,郭嘉等如今王弋手下中流砥柱的謀士都接受過戲誌才軍事方麵的指導,周瑜稱唿戲誌才為戲先生並不是什麽客套話,他也被傳授過經驗。


    更不要提曾經常年混跡在一起的張飛等一眾將領了,戲誌才多多少少都教過一些兵法,教會他們如何防備一些粗淺的計謀。


    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後,戲誌才更是竭盡所能耗費精力為王弋製定了戰略大綱,並集合所有謀士的智慧將其按照王弋的思路完善成了一個傻瓜計劃,隻要能識字的人按照這個計劃必定會一統天下。


    王弋的親爹都沒對他這麽好過,這要讓王弋該如何報答才行?


    “公瑾,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他?可是……可是……可是……”王弋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麽,眼眶卻開始逐漸泛紅。


    去看看是應該的,王弋又不是什麽寡情之人,如今這般詢問,裏麵肯定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隻要是人就都會喜歡探尋秘密,但是蠢人會不顧一切去探尋任何秘密,而聰明人則會選擇一些自己能承受代價的秘密去探尋。


    周瑜不知道這個代價是否是他能承擔的,卻又不能不迴答,於是便說道:“殿下,戲先生乃是當世豪傑,早已看淡了人情冷暖和生老病死,您遵從本心即可。”


    本心是最難以確定的東西,人總是善變的,不同的時候會對一件事產生不同的想法。


    周瑜為了不摻合這件事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可惜他已經摘不出去了,因為他看到了王弋脆弱的一麵。


    “公瑾說的不錯,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說罷,王弋也沒理會周瑜那錯愕的眼神,緩緩走向了外麵。


    周瑜無奈,隻得跟了上去。


    戲誌才的府邸並不比周家小,王弋對有功的臣子極其大方,一方麵是為了讓他們成為榜樣,另一方麵也有高薪養廉的意思。


    不過戲誌才府邸很大,家裏的人卻很少,從上到下加起來也就十個人。


    當他聽說王弋來了後露出了笑容,也沒起身,就躺在床上等王弋過來。


    很快,王弋便來到戲誌才身邊,戲誌才笑道:“主公,您終究還是沒忍住。”


    “你都要死了!”


    、


    “人人都會生老病死,哪怕這不完全是天意,卻也逃不脫。”


    “真的要放棄嗎?”


    “主公,我從未放棄過。消散的隻是我的生命,我並不怎麽看重,誌向能夠留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放棄?”


    “因為您比我還要堅定。”戲誌才忽然看到了王弋身後的周瑜,問道,“公瑾來了?他便是您的選擇嗎?我以為會是奉孝。”


    “公瑾不是,奉孝也不是,我並不想做出那個選擇。”


    “可是您必須做啊,蛇無頭不行。”


    “放心,在我死之前,我會解決所有問題的。”


    “我相信,並且從未懷疑。不過殿下,還是做上一些準備吧,萬一演變成袁家那樣可就不好了。”戲誌才還在勸。


    一旁的周瑜心中卻咯噔一下,他就知道這一趟不該來,之前王弋絕對和戲誌才談論過繼承人的問題,這種事是他能摻合的?至少目前他絕對沒有那個實力摻合。


    聽這個意思戲誌才似乎希望王弋將未來繼承人的輔佐重臣選出來,這是個好差事,但是也意味著需要放棄眼下所有的政治進度。


    周瑜又不是懷才不遇,也不是沒有背景,他可不想接這個活兒。


    輔佐二代位高權重又能怎樣?能有為一代打天下的迴報高嗎?


    周瑜立即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將注意力集中在官位和權力上,影響力才是重中之重。


    王弋同樣不想這麽早就培養什麽托孤之臣,他是生的晚,又不是死的早。


    他不明白戲誌才為什麽這麽熱衷於這件事,便試探性問道:“誌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主公,這段時間瀕臨死亡卻讓我尤為清醒,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很危險,您需要準備好一條後路,一條給所有人的後路。”


    “就這個?用不著擔心……”


    “不!您應該擔心!咳咳咳……”


    戲誌才忽然變得十分激動,咳嗽了很久才緩過來,虛弱地說道,“主公,我覺得您可能已經到達那個界限了,再攻取一兩個諸侯之後,您要麵對的可能就是所有人聯手了。”


    “那又如何?我會怕他們?”


    “您不會怕,絕對不會怕。但是怕他們和做好準備是兩件事,到時候本質上隻會剩下兩個勢力,一個是您,一個是其他人。兩個勢力之間的爭鬥,在沒有旁觀者的情況下會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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