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絕世武將,數萬大軍陣前,眾目睽睽之下。


    一個愚蠢、無聊又幼稚的比試就那麽被定了下來。


    然而上到黃忠呂布,下到士人小卒,沒有一個人覺得幼稚。


    蓋因兩人相距隻有不到二十步,羽箭瞬息便至。雙方還騎著馬,閃避範圍幾乎沒有。


    一人一箭,雙方比得不僅是速度,還有對武藝的理解以及超神的預判。


    激烈地打鬥能刺激起人心中的熱血,冷靜地搏命卻能震懾住人靈台的靈魂。


    整片戰場鴉雀無聲,很多人甚至提著一口氣,等待著呂布射出那一箭。


    呂布的目光在黃忠身上四處遊走,每處要害都停留片刻。


    然而黃忠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將大刀橫在了腿上……


    就是現在!


    呂布彎弓搭箭一氣嗬成,從抬弓到出箭讓很多人都沒有沒看清動作,就連黃忠也沒料到能這麽快,他的刀還沒有接觸到大腿。


    “麵門!”


    叮!


    隨著黃忠一聲大喝,隻見羽箭被一分為二,箭杆在半空中被劈成了兩半。


    原來黃忠擺刀不是放鬆,而是為了防禦。


    呂布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在黃忠動作沒有成型的時候抓住了這個破綻!


    可黃忠卻預判到了他的目標,大刀順勢抬起,成功將羽箭擋了下來。


    荊州軍看到黃忠擋下這一箭,金鼓聲大作,紛紛為黃忠叫好。


    袁軍的士氣卻降了一大截,有些人在低聲喝罵黃忠耍賴。


    “好身手!”


    呂布卻讚歎一句,將弓掛迴腰間,等待黃忠的一箭。


    規則就是一人一箭,至於能不能擋下來全憑本事。


    黃忠從背後摘下舉弓,又摘下了一杆護背旗,抽出裏麵的短矛在呂布麵前晃了晃。


    呂布一看臉就黑了,剛剛黃忠送信的不過是普通重箭,他沒想到黃忠殺敵用的箭竟然是這東西!


    箭術到了黃忠這種程度,呂布毫不懷疑對方能將短矛給射過來。


    可要是短矛有羽箭的速度……


    呂布心中也是直突突,他在沒有方天畫戟的情況下,真的沒有把握接下那支短矛。


    “小子,這一箭我隻出八分力。”黃忠笑了笑,將短矛搭在了弓弦上。


    呂布聞言腦袋卻嗡的一下,氣得破口大罵:“老匹夫!安敢羞辱我!”


    所謂拳怕少壯,年齡對於武者來說是個邁不過去的坎兒。


    兩鬢斑白的黃忠說出這種話,對於正直壯年的呂布就是極大的侮辱。


    隻見他隨手抽出長刀,一手按在了刀脊上,做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


    黃忠見呂布誤會了他的意思,也不多說,抬手就是一箭。


    這一箭宛若長虹貫日,直射呂布胸膛。


    呂布雙手用力折彎長刀,豎在了胸前。


    他這也是被逼無奈,這一箭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及時應對,隻聽通過黃忠出手時巨弓的角度來判斷箭的走向,完全就是賭運氣。


    叮!


    噗!


    呂布賭贏了,短矛命中長刀,劃過刀身彈了出去,重重釘在了城牆上,沒入一半。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特別是袁紹,頗有些進退兩難的尷尬。


    黃忠的打擊麵積顯然已經覆蓋了整片城牆,他站的地方並不安全,哪怕有護衛擋著也不安全……


    呂布沒有迴頭看,隻憑聲音他就推斷出了黃忠這一箭到底有多猛。


    雙方還有最後一箭定生死,呂布丟掉了手中的長刀,拿起長弓對黃忠說道:“某乃呂布呂奉先,殺你之後,當為天下第一正名!”


    “你便是呂布?”黃忠有些詫異,他忽然覺得所謂天下第一估計是王弋吹出來的,呂布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厲害啊。


    可是下一刻,黃忠的眼神瞬間凝實,手不自覺伸向了背後……


    眼前呂布的氣勢越來越強,戰意越拉越濃烈,天地之間仿佛萬物消滅,蒼穹之下獨有他一人傲然而立!


    黃忠有些不敢置信,弓手的眼神都是極為犀利的,可他不確定呂布身邊那微微扭曲的空氣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而且當他察覺自己手上的動作時心中一沉,沒想到身體已經為他下意識做出了還擊的動作,看來呂布真的很強很強!


    那便在這裏射殺了這個天下第一的妖孽!


    黃忠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順勢從背後拔出一杆護背旗,扯去旗麵,搭在了巨弓之上!


    呂布咧開了嘴角,大笑之意唿之欲出。


    這才對嘛,和頂級的武將戰鬥才是男兒生存的意義。


    人生來就是殘忍的,隻有不斷的戰鬥,不斷的搏殺,不斷的吞噬才能更強。


    當呂布看到黃忠忽然暴漲了一圈的手臂,徹底放飛心結,放肆大笑道:“哈哈哈……生當如此,生當如此!不與強敵搏殺,如何成就更強!黃漢升,來戰!”


    黃忠沒有答話,兩人幾乎同時舉起弓箭,立刻就要分個生死!


    “呂奉先!陛下有令,令你迴城……”


    城牆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將這場生死決鬥生生製止。


    呂布此時覺得胸中煩悶異常,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手中弓箭也不自覺放了下來。


    黃忠是個講武德的,看到呂布這種表現,也收起了弓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呂布轉頭看去,發現郭圖正在向他招手。


    他發出了憤怒的質問:“為何!”


    “此乃陛下旨意,你想抗旨不尊?”郭圖一個大帽子就扣了過來。


    此時呂布才發現,不知何時袁紹已經不見了。


    他當然不想抗旨不尊,隻是他想要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啊?一箭的功夫都等不了嗎?


    “來日再戰!”呂布此時興致全無,恨恨丟下一句話,打馬迴城去了。


    城牆上可就熱鬧了,逄紀上去就給了郭圖一耳光,破口大罵:“大將正欲斬殺敵將,你卻在這裏使些下作手段?賊子,你安得什麽心!”


    不怪逄紀如此激動,袁紹其實早就走了,也確實留下了讓呂布迴城的命令。


    可就連逄紀這樣的人也看得出兩人決鬥乃是關鍵時刻,而且憑氣勢呂布的贏麵還比較大。


    郭圖這個時候開口,擺明了就是不想讓呂布立功。


    郭圖也沒客氣,直接還了一腳,將逄紀踹得倒退了數步。


    他現在快要恨死逄紀了,他在執行袁紹的命令,逄紀摻合什麽?和他逄紀又有什麽關係?


    兩人一下子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呂布走上城頭才將二人一手一個分開。


    “二位都是陛下重臣,為何這般?”呂布也是懵逼,心道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兩個武將在下麵戰場上沒打起來,兩個文臣在城牆上的安全區卻有想要分個生死的意思。


    世道都這樣了嗎?如此讓人不解?


    郭圖冷哼一聲,揉著自己的腫臉憤憤而去。


    逄紀對著呂布數欲張口,最終也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呂布就更懵了,這都啥是啥啊?


    最後他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去找袁紹複命去了。


    逄紀要比呂布到得早一些,此時正接受著袁紹的訓斥。


    “逄元圖,你好大的膽子!一點禮儀都不講,學問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這就是你的為官之道嗎!”


    袁紹顯得非常憤怒,罵得是口水橫飛,桌案上的小物件被丟得到處都是。


    一旁郭圖就像個受氣了的小婦人,低著頭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看。


    逄紀沒有任何迴應,隻是看著袁紹那猙獰而又陰沉的臉色心情異常低落。


    他知道自己是個出氣筒,袁紹也不會真的將他怎麽樣。、


    觸碰了袁紹逆鱗的張勳都已經從朗陵大牢中放出來了,在平輿負責募兵事宜。


    然而他真的不能理解,袁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曾經那個個麵對戰場不懼半分,陳留侍衛橫死卻依舊想著進攻的人主哪去了?


    這才過去多久?袁紹怎麽就如此惜命了?


    猛將在前,到底怕些什麽呢?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說袁紹,他知道勸了也沒用,袁紹失敗了。


    雄主最終屈從於權力,沒能成為權力的主人,卻淪為了權力的奴隸……


    為臣之道,終究還是要做出改變。


    下一刻,逄紀忽然對著郭圖行了一個大禮,沉聲說道:“在下莽撞,不識大體、不尊君命,不顧同僚之情,行事莽撞無端,望公則海涵,主公海涵!”


    袁紹聞言鬆了口氣,心道心中的怒火總算發泄了,還是老臣明事理,知道他想要什麽。


    然而郭圖的臉色竟然變得驚恐無比,上上下下打量了逄紀半天也沒說出來什麽。


    袁紹有些不悅道:“公則,你難道不想原諒元圖嗎?”


    “不不不不不……”郭圖連忙搖頭,迴了一禮道,“元圖大義,我也是迷了心智,莫要與我見怪,失禮失禮,元圖海涵。”


    逄紀起身,神色認真而又誠摯的說道:“多謝公則原諒。陛下,臣還有軍務,就不在陛下麵前礙眼了,臣告退。”


    袁紹還是很仰仗逄紀的,擺擺手讓他去忙,並且叮囑:“元圖莫要操勞過度。”


    “多謝主公。”逄紀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郭圖鬆了口氣,心道自己確實想多了,現在要趕緊將這件事結束,讓袁紹早點忘了才行。


    於是他將話題引到了呂布身上說道:“陛下,呂將軍神武,理應受到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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