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趙家主進了監牢才發現,被抓的並不隻有自己,和自己有關聯的世家幾乎被一網打盡。而且郭合非常惡毒,他將人的嘴巴堵住雙手吊在房梁上,連自盡的機會都不給。


    暗無天日的監牢裏是沒有時間概念的,有人將他們放開並押了出去,目的地則是府衙的大堂。


    趙家主忽然覺得很有趣,這個郭合居然還像模像樣弄了這麽一出。想要錢就直說唄,他們又不是不給。


    然而等他見到大堂上坐在主位的滿寵時臉色終於變了,原來郭合想要的不是錢,想要的是命!滿寵是王弋專門幹髒活的黑手,真正想要殺他們的人是王弋。


    趙家主大驚失色,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這些人到底如何得罪了幽冀的主人。大疫的時候他們可是出工出力,而且曾經王弋初來幽州時他們也全力支持。


    卸磨殺驢?


    應該不至於,王弋不是短視的人,現在卸磨殺驢也不是時候。


    難道是自己什麽地方做錯了嗎?不應該啊,世家千百年來的行事規則不就是這樣嗎?拿了好處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天地間無法變更的道理,王弋怎麽會忽然針對自己呢?


    “趙家主,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多費口舌了。”郭合拎著兩個包袱走出來,扔到眾人麵前說道:“解釋解釋吧,這兩套甲胄是怎麽迴事?”


    “解釋什麽?你讓我解釋什麽!”


    趙家主看了包袱後目眥欲裂。別說他根本就沒有買賣過甲胄,就算是買賣了也不可能是這兩個!這兩套甲胄是城防軍的甲胄,他有幾個腦袋敢打製式甲胄的主意?


    “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帶證人來。”說著,郭合招了招手,轉頭繼續詢問趙家主:“那你說說,私自豢養兵馬,派人屠戮百姓是怎麽迴事?”


    “你們這是栽贓,是陷害!”趙家主心中一沉,嘴上卻猶自爭辯:“我們是合法合規的商人,你們這是官官勾結侵吞資產,我要見主公!”


    “省省吧,你從沒有見主公的機會,趙……家主!”一道聲音響起,一位年輕人來到他身邊拍了拍他。


    趙家主轉頭看去,發現年輕人他是認識的,居然是西鄉侯劉容的後人劉放。劉放的祖上是燕刺王劉旦,到了劉放這一輩爵位早就不夠分了,可依舊改變不了他是皇室宗親的事實。而且可以說是父憑子貴,由於劉放的才學在幽州劉氏中非常有名,全家都得到了非常好的優待,在整個劉氏中也是相當有話語權的人。


    趙家主不知道這小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他注意到了劉放話語中的重點,顫抖的說道:“是……是你!我等與你有何仇怨?你想要上位為何要踩著我們的屍骨!”


    顯然趙家主是誤會了,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劉放的陰謀。劉放想要上位,便向王弋進諫了世家的危害,從而讓王弋產生剿滅世家的心思。


    然而劉放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劉氏的事情敗露了,得有替死鬼知道嗎?”


    “你……你居然……”趙家主聞言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不是氣的,而是嚇的。他認為劉放瘋了,出賣了所有世家的利益就為了保全自己?在他看來劉氏已經沒有未來了,整個幽州的世家都會和他們敵對,畢竟沒有人喜歡破壞規則的人。


    “你們都說完了嗎?說完了便下去吧。”滿寵耐心等著郭合和劉放表演完,朗聲說道:“堂下何人?何人因何事狀告此人?”


    “在下為幽州數十條百姓的性命鳴不平!”一位壯漢從門口進來,大聲說道:“太守,昨夜我與夥伴們深夜趕路,發現此人聯合鮮卑人正在屠戮督亢亭一座莊園。我等路見不平,便上去與他們搏殺。索性我等武藝還算不錯,將一眾匪徒殺死,活捉了匪首。”


    “你是何人?”


    “在下軻比能。”


    “你放屁!”趙家主勃然大怒,叫罵道:“你就是鮮卑人首領,怎麽好意思說漢人聯合鮮卑人屠戮莊園?而且他屠戮莊園與我等何幹?”


    “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可是叫囂著自己是趙家的家仆呢,當然與趙家主有關了。而且在場的不隻有他,諸位的家仆都在場,可惜都已經死了。諸位要不要我將屍體抬過來讓你們看看?”


    軻比能解釋的一臉正義,忽然側過頭看向趙家主玩味的說:“什麽鮮卑人?趙家主可莫要汙蔑我等,我等乃是漢人啊!我等降服於主公,自然便是漢人,哈哈哈……”


    “行了。”滿寵低喝一聲,看向馬賊首領問道:“軻比能所說是否屬實?你可認罪?”


    首領沒有迴答,隻是點了點頭。


    趙家主還想分辨,然而滿寵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大聲說道:“一眾家主私豢兵馬,聯合外族屠戮百姓,證據確鑿。全家老小全部收監,家產查沒,退堂。”


    “你們不能這樣,何來證人?可有證物?你們完全是在草菅人命!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趙家主滿臉悲憤。


    全家收監?他敢保證自己全家老小活不過三個月,全部都會被發配到邊關修城牆,直到活活累死。


    轉頭趙家主忽然看到了一臉輕笑的劉放,他憤怒的罵道:“劉放狗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哼,你且看著,還不知你我誰先下地府!”


    劉放無視了趙家主所有的惡言惡語,他需要有人將他的惡名傳播出去,他的名聲在幽冀越臭,劉氏能活下來的人就越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些人想要活下來,有些人就要去死。自私從不是什麽無奈的選擇,隻是本能的選擇。他劉放本就不是什麽好人,接受的教育也是權謀博弈,做不到聖人的行為。


    況且他也不完全是為了自己,這場審判不過是個過場,為的就是惡心一下這些世家以及將劉放的惡名傳出去,真正的收網從昨晚就開始了。


    不得不說這些世家的囤積的東西可真不少,糧食、藥草、布匹等等,全都是各種硬通貨,亂世之中都能賣個高價。而且他們屯的東西不是按照糧倉或者車輛來計數的,想要統計必須運用到一個新的單位——莊園。


    是的,他們是一莊子一莊子的囤積。


    原本以滿寵的為人是不想參與這出鬧劇的,他為人向來公正,如此玩鬧的公堂他看都不想看。


    然而如果上麵那些還算是正常買賣的話,在一些隱秘的地窖中搜查到的可就不正常了。上千柄刀劍,上百麵盾牌,滿寵甚至找到了一張記載而來遼陽位置的地圖!


    盡管地圖畫的很模糊,但遼陽城卻用紅色顏料標記了出來。


    這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抄家了,滿寵也沒有權力處理這件事。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將這份情報送給了王弋,派過去的人也是接到軍令星夜趕來還未來得及休息的太史慈。


    不提清點收獲的幽州眾人,王弋收到太史慈送來的情報已經是臨近傍晚了。他先安撫了一下太史慈,讓他盡早休息。然後便打開了書信開始閱讀。


    果不其然,在看到劉放如此焦急的表現之後,王弋理解了劉放的意思。受限於這個時代的效率,王弋為了讓幽冀能更快的發展,很多時情選擇了官私合影,軍糧就是其中之一。王弋將一部分軍糧交給了官府,軍糧大鍋盔的生產交給了那些劉氏的舊貴族,算是補償了他們土地被沒收後的不滿。


    大鍋盔很受將士們喜歡,所以劉氏的作坊基本上是加班加點在生產。劉放的事情讓王弋決定將這個生意收迴來,但他起初並不想因為劉放的所作所為而放過劉氏。這幫人作威作福太久了,要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裏的主人。


    然而劉放的焦急讓王弋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或許劉氏的日子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而劉氏真正的用途也不應該隻限於維護自己的名聲……


    等他看到搜查出地圖的時候一陣無奈,這種事情他根本禁止不了。而且他同樣在做,黃權去益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辦法將蜀錦的製作方法給弄迴來。王弋不可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況且他也不是州官,其他的諸侯更不是百姓。


    民間藏匿東西的能力實在是太強大了,別的不說,他自己就收藏了一卷據說是孔丘的真跡。經過辨認也不是啥重要的東西,就是孔丘沒事兒寫的一些隨筆。但幾百上千年了,竹卷依舊保存完好。所以民間存在一些記載了遼陽城具體位置的地圖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奸細這種事王弋隻能想辦法防,可這世道地廣人稀的,想要防住非常困難,他一時間也沒什麽好的辦法。


    提筆寫下一些防範增兵之類的計策,王弋就打算休息了。離開鄴城已經很長時間了,即便有荀彧撐著,有些事還是需要他來決定了。況且郭嘉那小子在外麵已經浪了很久了,是時候趕緊結束青州的戰爭了……


    翌日清晨,王弋將迴信交給太史慈,催促隊伍迅速出發。他們離鄴城已經很近了,正午之前便能到達。


    一路上王弋的心情有些煩躁,緊鎖的雙眉下眼睛似乎有火氣正在向外迸發。上位者還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需要考慮很多。有時候自己的一言一行會被無限解讀並放大,造成的後果難以預料。


    劉放的才學果然不負他的名聲,幾乎完美理解了王弋的對外政策,並且在貫徹的方式給王弋帶來了很大的驚喜。


    但是,所謂過猶不及便在於此。鮮卑和烏桓雖然相互交戰多年,可彼此也在相互交融。一旦大漢忽然變得強勢到摧毀了他們脆弱的神經,兩者必會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強大的漢人。


    況且這一次王弋必定要深入鮮卑,劉放對於柯比能的手段很有可能導致柯比能會不擇手段對付曾經的族人,致使雙方的戰爭提前爆發。


    希望不會如此吧……王弋的心中也在犯怵。這個劉放的才能當真不錯,但想要用他還需要壓一壓……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一想到這次的罰沒以及收拾劉氏的收益足夠他接下來一年隨便浪他就十分開心,至少不用向百姓借糧食了,這就很好。


    看著一會兒怒火中燒、一會兒愁容滿布、一會兒欣喜不已的王弋,甄薑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想起後麵那輛車裏的拖油瓶甄薑就非常不滿,心道一個宦官都有夫人了,堂堂河北之主居然拖到現在才娶她,真是不解風情。


    拖油瓶此時一臉生無可戀,四個壯漢按住的她的同時張機完成了手術,在她身上切掉了不少東西。她也不知道是啥,好在至少命是保住了。


    那個王弋也算是讓袁覃開了眼了,查看傷口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慣著毛病,差點兒沒把她給疼死。


    至於袁覃為什麽這幅神色?因為她接受的教育讓她認為此時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她想要迴自己被切下去的那些地方,死的時候一起埋了,至少還能算是有個全屍。


    然而她眼睜睜的看著張機將自己身上的肉順手倒進了汙水渠,想要找迴來根本不可能。


    身軀是魂魄的容器,自己少了那一部分,就意味著有一部分魂魄沒有居住的地方,自己就會失去那一部分的魂魄。袁覃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沒有以前靈活了,反應也遲鈍了不少,就連武藝也下降了許多。


    最關鍵的是袁覃不確定那道猙獰的疤痕會不會遭到呂正嫌棄,她不想被呂正拋棄,她渴望呂正擁有她……


    不提著一路上每個人正經或是不正經的想法,車隊終於迴到了鄴城。城門口並沒有人特意出來迎接王弋,這一點讓他很滿意。看來在荀彧的鞭策下,每個人都很忙碌。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當然不是。


    鄴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都麵臨著一個尷尬的問題,有件事他們不知該如何向王弋解釋。


    這件事真的讓鄴城整個官場都陷入了尷尬,王弋曾命令荀攸向百姓借糧,可他們一粒糧食都沒借到。


    沒借到其實也還好,就當是百姓也窮唄。實則不然,他們撐起攤子沒借到糧,百姓們卻將糧食給送來了。


    是的。不借,隻送!


    ps:接下來寫打仗,寫那麽久洛陽主要是為了展現這個時期權謀已經沒什麽意義了,手中的兵權才是亂世生存的根本。


    打仗總不會要我改了吧?影射不能寫,黑暗不能寫,帶顏色的不能寫,到底要我寫啥才滿意嘛。那個時代本就是生理、物理、思想意義上吃人的時代,哪有什麽風花雪月?哪有什麽和和美美?


    來吧!讓我再一次試試,黑顏色的不行,黃顏色的不行,那這次我們來看看紅顏色的行不行?


    我還真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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