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不認不重要,我們有證據就行了。”


    大家都很愛惜羽毛,呂正就沒接士孫瑞的茬,最後還是荀諶迴了這麽一句。


    雖然蔡琰的小動作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她本人卻引起了士孫瑞的注意。


    士孫瑞眼神不善了看了她一眼問道:“荀諶是為了曹操,呂正是為了呂強,你呢?別和我說你與我也有仇?我和蔡伯喈可是好友!”


    “士孫叔父,我和您一點兒仇怨也沒有,這筆賬你要記到大將軍頭上。”蔡琰莞爾一笑,湊上前低聲說道:“前日夜間洛陽糧倉有變,曹仁發現糧倉虧空了一半,待他迴稟給曹孟德後迴去發現所有的虧空又補迴來了。”


    “什麽!”士孫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喝道:“哪個賊人如此膽大包天?待我……算了,此事與我何幹?”


    “您是太尉。”


    “那又如何?”


    “哈哈!這麽大的案子,不可能隻是些小魚小蝦鬧事,如果不抬出一個有分量的,恐怕難以服眾啊。百姓也不會相信的。”


    “豈有此理!”此話一出士孫瑞暴怒:“你們有真憑實據嗎?你們都是名門之後!何至於此?”


    其他的所有事他都可以背負,唯獨這件事不行。其他的事了不起算是他士孫瑞德行有虧,可這件事整個士孫家都要背負罵名!


    然而蔡琰卻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淡淡的說道:“證據重要嗎?如果您非要一個證據的話,那我隻有一句證詞。您擋了他曹大將軍的路,而他正常情況下又不能拿你怎麽樣。僅此而已。”


    蔡琰的話猶如五雷灌頂轟擊在士孫瑞的腦海裏。


    這一刻士孫瑞真的很絕望,他以為世人理解他們這些士人,以為國家需要他們這些士人,以為曹操離不開他們這些士人。


    然而事實卻是在這個混亂的年代,人們相較於信仰文化,他們更信奉手中的刀子。而且越是誌向遠大、聰明絕倫的人越如此。


    眼前這個局麵就是證據,文人不能治國,取而代之的是武力掌控權柄。


    那曹操和荀諶之流他們就錯了嗎?


    並沒有,士孫瑞很清楚錯的不是曹操,錯的恰恰是他們這些士人。士人們天真的以為憑借權謀能夠平定天下、複興大漢。


    大錯特錯!


    時代變了,現在早已不是權謀能左右政局的時候了。可惜他們發現的太晚了,幡然醒悟之時鋼刀已經架在了脖頸上,執刀者還是他們選定的盟友……


    “秦失其鹿……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嗎?”士孫瑞雙目無神喃喃自語,他接受不了這種陡然間的轉變,盡管這種轉變已經進行了許多年。


    因為在本質上,士孫瑞接受不了大漢已經亡了的事實。


    蔡琰見狀搖了搖頭,這個老人一瞬間臉上布滿了褶皺,心氣兒已經沒了,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荀諶在一旁揶揄:“蔡氏小姐果然好手段,殺人還要誅心。厲害,厲害。”


    “哼,荀友若,我可沒殺人,要殺人的是你。”蔡琰相當不滿的瞥了荀諶一眼,邊走邊說:“本姑娘就不看你們這些破事兒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荀諶卻不想放過她,雙眼一眯說道:“是啊,還是個姑娘呢……”


    噌!


    蔡琰二話不說,抽出身邊禁軍的腰刀就朝荀諶砍。這是她的禁忌,她那莊悲慘的婚事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在她麵前提及!


    然而刀在半空卻被呂正攔了下來,呂正低聲說道:“蔡氏小姐,你莫要耽誤了大將軍的正事,切勿節外生枝。”


    呂正手上的力氣很大,蔡琰又不會武功,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盡管蔡琰身上散發的殺氣猶如實質,但荀諶根本不在乎,淡淡一笑對呂正揮了揮手,看著呂正將蔡琰拎了出去。有的時候他甚至在想老天都是眷顧他的,一條沒有選擇權力的路,卻給了他主宰自己命運的機會。


    “拿下!一個不許走漏任何一個。”


    荀諶發布了自己的命令,如狼似虎的士卒根本不管男女老幼,沒有一點兒憐憫之心將士孫府裏所有的人都抓了個一幹二淨。


    “軍師,這個……死了。”校尉忽然來到荀諶身邊,低聲匯報了一個狀況。


    荀諶沒聽明白,疑惑的問:“什麽?誰死了?”


    “管家死了,服毒自盡……”


    “哦?”荀諶眼神一動,喃喃道:“這就很有意思了……仔細一點,將所有能帶走的都帶走,注意查探暗格……”


    蔡琰被呂正丟到了馬車上,現在她身邊氣壓低到了極限呂正也不想找那個倒黴,便客串了一次車夫,坐在車駕上。


    誰知呂正剛坐下,蔡琰忽然問道:“曹子孝呢?我找他有事。”


    曹仁的聲音立刻從車外響起:“蔡小姐尋某有何事?”


    “既然動手了就必須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行動,現在兵分三路。我告訴你三個名字,具體運作你自己定吧。衛臻、衛宏以及丁斐,去抓吧。”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曹仁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罵罵咧咧道:“你他媽是不是瘋了?衛家乃是資助主公起事之人,丁斐更是主公同鄉!他們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


    蔡琰撇撇嘴說:“他們是什麽人又能怎樣?關鍵是他們的官職剛剛好能夠完成這件事。”


    “你有證據嗎?”


    “愛信不信。”


    “我現在就和主公迴報。姓蔡的,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將你丟到軍營裏去!”曹仁惡狠狠的說完轉身就走。


    不怪曹仁這麽激動,關鍵是這裏麵有兩個人實在太難搞了,首當其衝的就是丁斐。


    丁斐這個人很有能力,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貪。可據他所知丁斐其實貪的也不多,基本上就是小偷小摸,將官牛和自家牛交換或是交換些官府中新的農具而已。曹操也知道這個老鄉的毛病,但隻是小毛病,曹操也不想理會。


    另一個則是衛茲。是的,不是衛臻也不是衛宏,而是衛臻的父親衛茲。想要動衛家就繞不開衛茲,而衛茲正是相中了曹操,極力促成衛家投資曹操的那個人。關鍵是衛茲深得曹操信任,在曹操前期創業的時候遇到危險多次舍命相救,是過命的交情。而且衛茲是有兵權的,此時正在前線和夏侯惇一起征討弘農。


    曹仁一溜煙兒的跑了,這兩個人觸及到了曹操統治階層的根本,命運不是他能決定的。


    “蔡氏小姐,隻有他們嗎?”一旁的呂正忽然插嘴詢問。


    “他們還不夠嗎?想要誰你自己寫就好了。”蔡琰說到這裏忽然話鋒一轉:“你也是奇怪,在幽州好好的人不當,非要來洛陽當狗。怎麽?曹孟德喂的骨頭比較香?”


    呂正沒有接這茬,反而凝聲詢問:“隻有這三個人的話……未免有點雷聲大雨點小吧?蔡氏小姐,你知道些什麽還是都說出來比較好,大家都有要事在身,沒必要拖拖拉拉。”


    蔡琰眼神一動,玩味的說道:“再說一個也不是不行,隻是你敢動嗎?”


    “但說無妨。”


    “陶謙。”


    “陶謙有什麽……”


    “算了,你什麽都不知道。”蔡琰打斷了呂正的話,緩緩說道:“陶謙若是在洛陽出事,袁家那兩個一定會聯合起來討伐你們。這裏麵門道多的很,看在往日的情麵,你小子還是安心當條狗吧。”


    呂正安靜了下來,蔡琰很不好對付,在沒有荀諶的情況下,他和曹仁很難把握住主動權。剛剛他就在想著爭取一下,結果失敗了。


    士孫府裏麵雞飛狗跳好不熱鬧,不過蔡琰卻沒心情聽那些。別看她話說的很輕鬆,其實神色相當凝重。那條布條確實是李儒用來聯係她的,隻是上麵的任務非常困難,李儒希望蔡琰想個辦法將守衛洛陽獄的禁軍調走。


    原本蔡琰是不想這麽快將衛家和丁斐拋出來的,但為了不讓自己的魯莽壞了李儒的事,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私仇,給衛家一個痛快。


    曹仁的動作很快,不到兩刻便跑了一個來迴。隻是迴來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將一個東西扔到蔡琰懷裏沉聲說道:“你想抓誰就抓誰,但是要有證據!”


    蔡琰低頭一看,沒想到曹仁扔過來的居然是禁軍的虎符。看來曹操是真的氣急了,這種東西都願意交給她一個外人,也不怕她招唿禁軍造反?


    曹仁當然不怕,他接到配合蔡琰的同時還接到了另一個命令,但凡蔡琰有不對的地方格殺勿論!


    “去糧倉看看……”蔡琰沒有直奔衛家,而是吩咐呂正帶她去事發地,她需要找到證據。


    曹仁去和荀諶說了一聲,帶走了在場的一半禁軍,緩緩朝城外走去。


    其實這裏並不隻有曹仁和他的禁軍,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夥人。許褚帶著他的手下已經跟了他們一路了,為的是找機會將王弋在洛陽的勢力一網打盡。


    可惜許褚犯了兩個錯誤,他不應該挑選麾下精銳來辦這件事,更不應該讓自己的手下換便裝跟隨,他們不僅沒有進入這條滿是高官居住的借道,反而被一群殺手攔住了,領頭的正是馬懷。


    “一個不留,全部殺死。”馬懷在一條巷子門口堵住了許褚一行人。


    隨著他的命令,周圍牆後翻出了十幾個蒙麵殺手,惡狗撲食般向許褚殺去。


    許褚身後的士卒見狀,紛紛抽出兵器上前抵擋,雙方人馬混戰在了一起。


    許褚手下人多,足足有三四十個。馬懷的部下卻手黑,出手迅猛淩厲,招式頗為精妙。


    很快,許褚的手下便落入了下風。由於沒有盾牌以及彼此不熟悉的問題,這些軍中士卒在這群殺手麵前相當被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個個失去生命。


    不過許褚卻沒有動,他一直在盯著馬懷。他有種預感,這家夥可能不好處理。


    許褚的預感是對的,馬懷還是低估了這些大頭兵的實力。隻是片刻工夫,雖然開始的時候對方減員很快,但現在已經減緩了下來,開始憑借戰場上廝殺活下來後的那種本能和身邊的人配合。


    不能在等了……


    馬懷心一橫,摸出匕首便衝了上去。他的實力要比在場的人高出一大截,很多人隻是覺得眼前一花,身上要害位置便被人刺穿或是割斷,感受著自己的生機飛速流逝。


    見到這一幕,許褚反而鬆了口氣。這個領頭的是個刺客,而不是他擔心的戰將。


    “退下。”


    許褚一聲令下,示意手下的士卒退到他身後去。對方挑的這個地方很刁鑽,空間不大不說,周圍還是一圈官員的府邸。


    許褚等人不敢在這個地方大喊大叫,這裏住的大多都是黃琬之前抓的那些人,一個不好很容易被有心人挑起民變,要變成了那樣洛陽可就熱鬧了。


    所以見到手下束手束腳,許褚準備親自動手了。


    殺手們見狀也不客氣,紛紛衝向了許褚。


    然而隻見刀光一閃,衝在最前麵的五個人居然被許褚直接一刀兩斷,化作一地屍塊。


    “你們撤!”


    馬懷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可真是要了命了,雙方領頭的對小兵都有碾壓般的優勢,那就隻有看看他們兩人誰能活下來然後團滅對方了。


    馬懷腿快,身體幾乎貼著地麵欺身上前,左手匕首向上反撩,右手直刺許褚胸膛。


    許褚被這動作嚇了一跳,眼前這人幾乎是他習武以來見過速度最快的家夥了,差一點眼睛就沒跟上。不過他倒是不慌,上身輕微後仰躲過上撩的一擊,並且無視了對方的刺擊。


    馬懷見到許褚如此動作就知道不好,果然隻聽得哢嚓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讓人想要嘔吐。


    這家夥穿了鎧甲!


    這馬懷當也真有些本事,隻見他去勢不變反而加大了左手的力道,借著慣性身體後仰,一腳踢向了許褚襠部。


    許褚仿佛看得見一般,抬腿擋住而來這一腳。


    馬懷見一擊不成,扭動腰身掄起另一隻腳踹在了許褚肚子上,自己借著反彈的力道淩空飛撲,直接翻滾出了許褚的攻擊範圍。


    “哼,你倒是怕死!”馬懷不屑的撇撇嘴,挽了個刀花開始再次尋找機會。


    誰知許褚一把扯下了鎧甲外麵的衣服,開始一件件脫下鎧甲。並且一邊卸甲一邊說道:“你很不錯,搶攻我居然能活下來,身手真是了得。不如你來投吾主吧,某親自為你舉薦如何?大丈夫就要堂堂正正,何必行這些雞鳴狗盜之事?”


    “看你是個莽漢,居然知道雞鳴狗盜?那你應該知道,雞鳴狗盜可不丟人,要不然孟嚐君恐怕就死了……不過我確實能活下來,你就未必了。”


    “唉……”


    許褚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們這些遊俠真是奇怪,都是武者,為什麽你們就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呢?古時遊俠確實盛極一時,現在嘛……乃是戰將的天下。武藝精妙又如何?我們這些戰將可都是在生死之間磨練技藝的。”


    “休要廢話!分生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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