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的目標不再是王子服和他的家人,轉而目光全都放在了呂邪身上。


    氣氛陡然緊張到了極點,畢竟在曹操的陣營裏王弋二字算是一個禁忌的詞匯,誰都可以說,但誰說都緊張。


    “呦,你知道的還不少嘛。”呂正卻笑了,他無視所有禁軍,而是轉身拍了拍曹仁的胳膊說道:“曹中郎將,我的身份不是什麽秘密,大將軍是知道的。但你和你的手下要是敢四處亂說,大將軍會不高興的,你不要覺得好奇就嚐試啊……”


    曹仁一把拍開呂正的手,張嘴就想罵娘。一個陰陽人還敢拍自己,惡不惡心。


    然而呂正那強勢的態度卻讓他有些猶豫,宦官總是能得到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偏愛,他也不確定曹操到底寵信這家夥到什麽地步,不過皇宮裏一切事務都是這個呂正說了算。


    呂正沒有在意曹仁的態度,而是走到王子服麵前,玩味的說道:“小弟確實運氣好,嘖嘖,王使君貼身侍從啊,多大的本事,多大的權勢!我還不怕告訴你,其實我也是!”


    王子服都懵了,這是自曝了?也太刺激了吧?


    曹仁下意識抽出長劍,禁軍也將兵器對準了呂邪,隻待曹仁一聲令下便將這個呂正當場剁成肉泥。


    “住手!”


    曹昂一把按住曹仁的長劍,怒斥周圍禁軍。先別管呂正的身份是什麽,但這次的目的和呂正一根毛的關係都沒有。王子服必須被拿下,呂正的問題要迴去詢問自己父親的意見。


    呂正頗為詫異的看了曹昂一眼,眼神中透露出的驚歎毫不掩飾,讚賞之色溢於言表。


    然而下一刻呂正一巴掌就扇倒了王子服,沉聲說道:“別光說呂邪啊,我上麵還有六個哥哥呢,他們在什麽地方?說啊!要不要我告訴你啊?”


    這一巴掌勢大力沉,將王子服打得頭腦嗡鳴,根本沒聽清呂正說了些什麽。


    呂正卻不想放過王子服,揪著衣領將其一把拉起來,對著他咆哮:“我們宦官不是人呐?憑什麽跟狗一樣用得著的時候喚過來,用不著的時候踢出去?心情好的時候賞根骨頭,心情不好的時候隻能自己出去找屎?既然你們這些士人不拿我們當人,那我幹脆就!當!狗!”


    尖銳的嗓音猶如鐵釘劃在盾牌上,刺得眾人心頭發堵,惡心的想吐。特別是最後三個字,曹仁懷疑呂正都用上了氣,不然他也不會頭皮發麻。


    但真正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還沒發生。


    下一刻,呂正右手甩向了王子服的兒子,袖中一口短劍飛出,帶著破空之聲貫入胸膛!


    沒人能想到呂正居然會這麽做,王子服須發倒豎就想要拚命,可他卻被呂正一把掐住脖子,窒息感讓他感到眩暈。


    “你隻是第一個。”呂正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那些見死不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可別死的太早了,你們不是喜歡抱團嗎?等都到齊了陰曹地府也不寂寞。”


    “住手!呂常侍住手!”曹昂趕緊去拉扯呂強的手臂,邊拉邊說:“呂常侍,王子服翻白眼兒了。”


    “唿……”


    啪!


    呂正唿出口氣,隨手將王子服丟在地上,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上頭了,太上頭了。父親的死是他們幾兄弟心中最深切的痛楚,根本沒有辦法釋懷。


    “還等什麽?”呂正瞥了一眼禁軍,命令道:“王子服襲擊天使,罪不容誅。來人啊,將其全家拿下,定個誅三族不過分。”


    曹仁聞言使了個眼色,王子服及其家人當即被禁軍製住。


    然而王子服猶自不服,大聲叫囂:“呂正,你這個狗一樣的東西,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待我死後生食爾肉,痛飲爾血!為虎作倀你不得好死!”


    呂正再一次露出那笑眯眯的神色,輕聲說道:“做鬼也不放過我?那你要能做鬼才行。放心吧,黃琬、士孫瑞、楊儒……他們一個都跑不了。我會將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不,我會將你們都切成一片一片的。我倒要看看,你們幾個死鬼是不是真能撕碎了我。哈哈哈……”


    呂正笑得很放肆,曹昂有些看不過眼,低聲說道:“呂常侍,過於殘忍了些吧。”


    “大公子。”呂正的眼神滑到曹昂臉上,話語中沒有一點兒敬畏:“殘忍?這才哪到哪?難道你讓他攀咬那些士大夫們就不殘忍了嗎?你確實不錯,但是現在還不夠格……”


    “呂正你放肆!”曹仁聞言怒斥:“你就是我曹家的一條狗,怎敢對大公子如此胡言亂語!”


    “錯!”呂正同樣沒給曹仁麵子,冷聲說道:“我是大將軍的一條狗,跟著大將軍我能吃肉!跟著你們曹家,屎都吃不上熱乎的。”


    曹仁脾氣再好也是個武將,拔出長劍就要和呂正搏殺。


    曹昂見狀趕緊攔在兩人麵前說道:“叔父勿要動怒。呂常侍,這旨意還宣不宣?”


    曹昂本想找個台階下,哪知呂強聽完卻哈哈大笑。


    伴隨著刺耳的尖笑,呂正將那份聖旨拍在了曹昂懷裏。


    “大公子,你啊,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呂正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上了馬車自顧自離開了。


    望著那道背影,曹昂說不清那時瀟灑還是囂張。他不明白冀州出來的這些人到底是怎麽迴事,蔡琰如此,這個呂正也是一樣,都這麽自信的嗎?憑什麽?


    曹昂有些莫名其妙,雖說他確實初入官場,可父親手下諸位謀士對他都多有誇讚,而且剛剛呂正的眼神不也是很看好嗎?


    想不明白的曹昂隨手打開聖旨準備宣讀,然而卻愣在原地,聖旨上一個字都沒有,隻是一張空白的絹帛!


    原來這就是官場,這就是政治鬥爭嗎……


    王子服這件事一直都是由王必在負責,曹昂跟進過一段時間這件事,清楚的記得王必定下抓王子服的理由是什麽。


    禍害百姓,見死不救。


    原本的計劃是借王子服的手將災民驅趕到劉辯的地盤上,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王子服聯絡了一幹重臣,斡旋數日後居然讓災民進城了。而且這幫人沒有讓曹操出糧,而是聯絡了各大世家出錢出糧救濟災民。


    曹昂現在才明白,原來這才是自己父親著急抓捕王子服的原因,自己人這邊可能有人變節了。


    父親讓他去宮裏請旨也不是讓宮裏定一個抓王子服的理由。


    恰恰相反,父親就是因為不想要一個理由,才讓宮裏出手的。聖旨隻是一個名頭罷了,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呂正一上來就會針鋒相對。


    “真是一條瘋狗。”曹仁看了一眼甚至,撇著嘴搖了搖頭。他都有些心有餘悸,這呂正的心態實在是太純粹了,咬起人來根本不分敵我,眼中隻有主人和敵人。


    “叔父,別這麽說。”再怎麽說呂正也是他父親寵信的人,曹昂想要為他辯駁幾句:“呂常侍……”


    “難道不是嗎?你還沒看明白嗎?”曹仁打斷了曹昂的話,語重心長的說道:“子修啊,聽叔父一句勸。來洛陽多日,這官場我算是看透了。打仗的時候所有人都是我們的敵人,都想要我們死,那我們隻能讓他們死。但太平的年月嘛……所有人都是你父親的敵人,包括你也是,未來怎麽做,要有個尺度啊。”


    拍了拍曹昂的肩膀,曹仁領兵走了。他是執金吾,洛陽裏麵大大小小的破事兒都得在他麵前過一變,忙得很。


    “叔父……”


    曹昂嘴唇輕動,也不知是不是想要叫住曹仁,反正呆愣愣的一副錯愕神色。


    說實話曹仁真的已經很夠意思了,這種話要麽參不透,就像曹洪那種滿腦子隻知道打仗的家夥根本看不明白權力鬥爭。


    要麽不敢說,強大如荀諶、陳群這些人根本不會和曹昂講這些東西。若是曹昂自己能悟到還好,要是想不明白……荀諶和陳群倒不會背叛,但下一代就很難說了,畢竟他們身後是一大家子人。


    其實曹仁是想將自己弟弟舉薦給曹昂的,曹純足夠懂規矩,這正是曹昂作為繼承人首先要學會的東西,自家人用得也放心。奈何曹純的職務有些敏感,可能會觸碰到曹操的神經。


    現在曹仁隻能希望這位集萬千焦點於一身的大侄子能聰明一些,至少曹昂的心性很好,不擔心以後因為功勳被黑掉。


    這大概就是曹仁的不同之處,善守者必定考慮周詳,眼下曹操都不能算是個大諸侯,一州之地都沒有。曹仁卻在思考未來曹操得勢後的布局了。


    曹仁能這麽想其實很對,今年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一年。


    傷寒肆虐沒有影響到諸侯之間相互攻伐,青州被張遼攻克隻是個開始,遠在北地郡的程昱派人快馬加鞭,星夜向洛陽傳遞一份情報。


    呂正從王子服府中出來後沒有迴皇宮,而是去了大將軍府。這次他出手就相當於將自己和曹操的關係挑明了,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既然如此幹脆痛快一些,直接去大將軍府接收自己的下一個命令。而程昱的那份情報幾乎和他同時到達了大將軍府。


    呂正剛從馬車上下來,斜刺裏便殺出了一位騎士。馬還沒停住,人先竄了下來,直挺挺朝呂正撞來。


    呂正想也沒想,一腳將人踹翻在地,踩著咽喉罵道:“狗才,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衝撞了大將軍家的花草都要你的命!”


    騎士被踩得直翻白眼,勉強從身上拿出一麵小旗子。


    呂正還沒反應過來,瞧熱鬧的看門士卒卻大驚失色,趕緊過來勸說:“這位常侍,此人身負重要軍情,常侍手下留情啊!”


    看門的士卒也心虛,雖說他們也是狗仗人勢的主,但宦官的脾氣都古怪的很,身後的門道也多,能不惹最好不要招惹。


    誰知呂強一把拎起騎士,腳下身法施展,在人縫裏鑽了出去,一頭紮進府邸。


    看門的士卒隻聽到一句喝罵:“一群廢物,連門都看不好。耽誤了大將軍的正事,要你們何用?”


    士卒們聞言也想罵娘,不是你這個沒下麵的東西打人嗎?怎麽成了我們是廢物?講不講道理?


    可是下一刻他們就真的罵娘了,這陰陽人的武功這麽高!趕緊攔住!別是個刺客。


    這些普通士卒怎麽可能是呂正的對手,別說對手了,對腳都不行。呂正一路猶入無人之境般闖進了後院,身後跟著一大群大唿小叫的士卒。


    曹操剛剛打完他的攻堅戰,算是安撫好了丁夫人。聽到自家院子裏的唿喊聲,提著褲子走出來查看情況。


    “大將軍。”呂正將騎士扔到曹操腳下,貓著腰十分謙卑的說道:“此人有重要軍情,正巧被我遇到,就帶了進來。”


    曹操看著呂正身後跟著的士卒眼皮直突突,這樣的人怎麽保護他的安全?


    “廢物!”曹操怒罵:“來人,將這些人押下去,都去給我守邊!”


    曹操也是氣迷糊了,他能叫來的人都在眼前了,難到讓他們自己押自己?


    這時呂正卻為這些兵卒們辯駁:“大將軍,似我這等武藝之人天下並不多,我全力施為他們跟不上很正常,您不應該怪罪他們。”


    士卒們心中真的五味雜陳,不知道該不該感謝呂正,導致他們這個結果的不正是眼前為他們辯駁的家夥嗎?


    曹操揮揮手讓士卒退下,反而對呂正的身手產生了好奇。


    “呂正啊,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強?”曹操上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十分諂媚的宦官問:“可有許褚那般?”


    不怪曹操這麽問,要是呂正有許褚那樣的身手,那當個宦官可就屈才了。王弋能用女人當官,他曹操就敢用宦官為將。


    呂正卻搖頭說道:“我不是許校尉的對手,但我卻能殺了他。”


    曹操了然,看來呂正的武藝不適合戰場。不過沒關係,戰場不適合不是還有他的貼身護衛嗎?


    於是曹操問道:“那你來護我安危如何?如今洛陽也不太平啊。”


    呂正算是服了,他的出身曹操知道得很清楚,即便這樣居然也敢讓他來保護安全,當真是個雄主。


    “多謝大將軍信任,正鬥膽。”呂正躬身行了一禮後說道:“正是個宦官,大將軍莫要招惹我這等人才好。”


    曹操了然,卻更看好呂正了。隻聽他冷聲說道:“哼,我倒要看看,誰敢亂嚼舌頭。還有,你還稱我為大將軍嗎?”


    “大將軍,正乃是個宦官。大將軍,軍情緊急!”


    “唉!”


    曹操一拍大腿歎息:“為何?為何呀!都說人言可畏,難道我曹孟德也要畏懼到這種程度嗎?賢良不敢唿我為主,隻因擔心壞了我的名聲!怎會如此?何至於此!唉……走吧,且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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