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妙上班那天起了個大早,其實從頭一天晚上,她就已經開始興奮了。


    這跟她入組拍戲不同,她可以輕輕鬆鬆組建一個專業團隊,全程由她指導。


    但是在一個陌生地方,別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從未像現在這樣走進人群中,這一切就會變得格外刺激。


    她換上新買的製服,化了淡妝又拍了照片,然後開車出了門。


    她把車故意停在了“華樂酒店”的停車場,就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被同事看到她開了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


    坐在車裏,又編輯了一條朋友圈。


    文案:【感恩擁有的一切,從今天開始要做一個快樂向上的人兒。[期待][期待]】


    誰可以看——【家人組】


    附上兩張全身照。


    發送。


    做完這些,岑妙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透過前窗擋風玻璃,突然瞳孔地震看到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人,勾起了她來到這裏最初那個糟糕的瞬間。


    是她剛來這裏,第一晚住的那個酒店的負責人。


    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腋下夾著皮夾,一個滿臉橫肉,長相魁梧的男人。


    岑妙對他記憶猶新。


    “大金鏈男”和幾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一路說說笑笑進了“華樂酒店”。


    那一晚,她強裝鎮定,但也確實被嚇得不輕。


    在國外那些年,她見過遊行抗議,聽過街頭鬥毆拿槍互嗶的新聞,就連搶劫綁架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父母從小教育,作為一個女孩子,保護自己安全才是人生大事。


    迴國後,雖然知道國內治安好,但也明白有時候地頭蛇反而比強龍更難纏也更恐怖。


    有些人,就是不能惹。


    岑妙下了車,去了隔壁的雲海酒店。


    這個時間,酒店員工基本都到了,老董是酒店經理,站在門口正喊著“都趕緊下來,開早會了。”


    一轉身看到岑妙從外麵進來,立刻露出一副“六親不認”又倍感親切的麵孔說:“今天有美女新入職,趕緊集合。”


    “刷”——


    從樓梯上一個挨一個,勾肩搭背溜了下來,然後一排排站姿標準整齊地列好了隊,統一盯著岑妙。


    跟動物園,隔著一層玻璃盯大熊貓似的。


    岑妙手放在身前,也站好了。


    對麵幾個女孩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新入職的同事,負責預定和接待的前台工作,讓我們新同事做個自我介紹。”


    突然安靜下來,什麽聲兒都沒了。


    岑妙目不斜視,露出一個如暖陽般燦爛的笑臉,熱情地說:“大家好,我叫岑妙,山今那個“岑”,奇妙的“妙”,我是95年屬豬的,你們可以叫我“妙妙”或者“妙妙姐”,因為我看你們好多人年齡應該也沒我大。總之,初來乍到,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鞠躬!


    一樓大廳爆發出轟鳴般的掌聲。


    隊伍散開後,岑妙被一個叫廖思雨的女孩帶去參觀和交代工作,廖思雨是她的直屬上級,也就是前廳經理。


    柳葉眉鵝蛋臉,一張臉擦得很白,嘴上塗得是迪奧999經典大紅色,高跟鞋落地聲很重,仿佛踩在每一道讓人不得不注意力集中的神經上。


    她眉宇間還有二十出頭的稚氣,可行事作風卻相當嚴苛。


    岑妙走在她身邊,開始自我反省,這麽多年是不是都白活了。


    “從一樓到五樓你要記住,每一樓層的布局。一樓有幾個廳,每個廳有幾張座位,哪些預定了,哪些沒有,都要及時登記。二樓有幾個包間,包間的名字和散台順序這些也要知道。樓上住宿的酒店你不用管,由另一個同事負責,但是有多少個房間,這些也是最基本的。”


    岑妙認真聽完後,點頭說:“好。”


    廖思雨說:“剛開始需要特意記,時間久了就熟悉了。”


    她又帶她去看了後廚,倉庫。


    “除了預定和接待工作外,偶爾你也要跟采購對接。辦公室的人下班早,張元姐有時候會告訴你單子讓你通知采購那邊缺什麽,或者讓你點貨。不過,這種情況一般很少。”


    岑妙問“......張元姐是?”


    “就是三樓那個短頭發姐姐。”


    岑妙了然地點了點頭。


    “采購的事找程哥,你應該認識吧?”廖思雨轉頭問她。


    岑妙愣了一下,想起上次程佑帶她來吃飯的事,說:“認識。”


    “親戚?”


    “朋友。”


    岑妙第一天上班,也沒什麽大事,廖思雨給了她一張新員工必備的酒店布局圖,讓她熟悉環境。


    下午有一個宴會廳需要布置,讓她沒事去給同事幫幫忙。


    宴會廳整體基調是“藍白色”,頂燈是幾何形狀,廳內幹淨明亮,精致典雅。


    岑妙去幫他們擺放桌椅和布置花藝,聽同事八卦,今天晚上就要開宴席,聽說是當地某個老板的女兒要結婚。


    提前三天就擺席。


    廳裏所有的綠植和花都是花店的人當天送過來的,花藝師給布置,但人手還是不夠。


    因為長期合作,忙不過來的時候,酒店也會配幾個人過去幫忙。


    所以,岑妙就被派過去幫那幾個女孩插花。


    藍玫瑰、粉玫瑰、鬱金香、洋桔梗、大麗花……


    花、綠植,重樣不重樣的堆了滿地。


    一個叫陶欣的女孩告訴她,哪幾樣放一起更好看,最後可能覺得時間倉促便說:“隨便吧,想怎麽弄怎麽弄,你覺得好看就行。”


    岑妙說:“好。”


    她拿了一把修枝剪,先看了一遍他們大概需要的長度,然後開始插花。


    幾分鍾後,她弄出一個花籃來。


    陶欣轉過頭“哇”地一聲眉眼展開驚訝:“你很會弄。”


    這對岑妙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她媽媽是個歲月靜好的女人,就喜歡弄這些花花草草,她偶爾也會幫忙,專業的老師帶入門,後來插花玩多了,就有了自己的審美。


    岑妙笑笑說:“我是看著你學的。”


    陶欣看了一眼自己插好的一株說:“你插的更好看。”


    “你說這兩個搭嗎?”陶欣問:“還是換成芍藥好看?”


    “都好看。”岑妙從地上拿起一朵鬱金香說:“你試試這個?”


    “你審美很好。”


    岑妙謙虛地笑笑。


    “妙妙。”岑妙在一堆花海中迴過頭。


    看到一個男孩子旁邊站著程佑,程佑衝她招了下手。


    岑妙立刻從花海中跑了出來,她走過去問:“什麽事?”


    程佑眼神從她身上淡然飄過,岑妙拉了拉裙子和西裝下擺又問:“你找我?”


    “嗯,這幾張購貨單放好,改天拿給張元姐。”他遞過來一堆單子。


    岑妙接過說:“好”


    她早上就聽廖思雨說了,說張元姐家裏有事,請了幾天假。


    現在前台沒什麽人,岑妙看他盯著自己:“還有事嗎?”


    “我晚上要去接貨,你......有事打電話。”


    岑妙點了點頭:“那你路上慢點。”


    他“嗯”了一聲,走到門口,然後迴頭說了句:“衣服改的不錯。”


    岑妙用一種仿佛他在誇“天真藍”一樣的淡定語氣說:“它這個尺碼不準。”


    “嗯”。他說:“走了。”


    岑妙也沒什麽表情地說:“好。”


    眼看著他走遠了,岑妙才笑了笑。


    她身上這套衣服後來被她拿去改了,腰圍和裙圍都往迴收了收。


    她個子不矮就是骨架小,穿高跟鞋和合身製服,就顯得很好看。


    皮膚白皙,身姿曼妙,既不過分凸顯又輕盈飽滿,該有的都有。


    程佑這趟出去,得後天才能迴來。


    岑妙也認真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她工作態度好,對人熱情又禮貌,連老董都誇她:“是這店裏一朵生機勃勃的茉莉花。”


    白靈說:“他誇我都沒這麽有文化過。”


    這兩天太忙,晚飯岑妙沒來得及吃。


    下了班在路邊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鹵麵,聽聞,笑著調侃:“作為懲罰,那你怎麽也得讓他為你寫出一篇情詩出來。”


    老董從麵碗裏抬起頭,靠著座椅擦嘴,理直氣壯:“怎麽沒寫過,想當年......”


    白靈“啪”的一聲,一個溫柔鐵砂掌拍在他嘴上說:“閉嘴。”


    岑妙在一旁看好戲,哈哈大笑。


    程佑迴來那天,酒店門口停著貨車,車廂裏拉了滿車的貨。


    這幾天他們因為這個婚禮都挺忙的,聽說這個大老板就一個掌上明珠,為女兒的婚禮大擺宴席。


    有點身份地位的都在隔壁的“華樂酒店”,其他人被安排在了“雲海酒店”。


    有兩個人去跟程佑點貨去了。


    岑妙最近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被廖思雨派出去給他們念貨單。


    藍天白雲,中午的太陽簡直曬到人能脫了一層皮。


    岑妙站在門口的一棵蔭涼樹下,挨著往下念貨單,念完品類和數量,推車直接就拉到了後廚。


    一個男孩,也就剛二十出頭的小男孩,個子很高長得白白淨淨,油腔滑調很貧嘴。


    這兩天看岑妙脾氣好,總是左一個姐姐,又一個姐姐喊她。


    “姐姐,你大點兒聲,我們都聽不到。”


    岑妙一窘,下意識看了一眼程佑。


    程佑沒什麽表情,倒是他店裏一個跟他一起接貨的男人眼神瞟過來看了一眼。


    岑妙覺得好丟臉,就幹脆走了過去。


    心想,這次聲音大了吧,你可以安靜一點了嗎。


    岑妙低頭看貨單,在辨認上邊的字。


    結果一抬頭,眼睛旁邊突然飄過來一個什麽紅紅綠綠的東西。


    其實就是一根普通菜葉。


    但,岑妙還是被嚇到了,叫了一聲往後退。


    那男孩還一臉欠揍的表情覺得挺有意思的,說:“姐姐,你連菜都怕。”


    岑妙有些煩躁,正待發作。


    程佑突然從車上扔下來一大包菜,直接朝男孩砸過來。


    那男孩沒站穩,差點摔倒,臉上很不服氣。


    程佑眼睛裏像藏了一根銀針那麽尖銳,說:“能幹幹,不能幹滾一邊去。”


    那男孩頓時安靜下來了。


    程佑從車上下來,突然走到她麵前說:“給我。”


    岑妙把貨單遞給他。


    他說:“迴去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野狗吞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蕉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蕉子並收藏野狗吞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