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淑夫人打算付如絲的沉思。


    “啊,沒有。”付如絲掩蓋過去,笑笑不說話。


    此時剛剛入夜,一旁的蠟燭搖曳出晃動的身影。


    原本還想再說什麽,但是卻被外麵傳來的拍門聲音打斷。


    這開門聲音,並不是敲響了鏢局一行人居住的院子,而是更遠處大門的拍門聲音。


    好奇心起,付如絲豎起耳朵仔細辨別,果不其然是旁邊樂育先生的季府正門有人聚集。


    先生給淑夫人一行人安排的小院,屬於是從季府的大院子中隔出來的一個花園。兩間院子之間有門相連,隻做了比較簡易的隔斷,因此兩邊的聲音還是互相能傳遞到的。這幾天一行人也經常來迴串門,很是方便。


    付如絲出門查看的時候,其他幾位也聚集到了院子裏,畢竟這拍門的聲音急切匆忙,很難忽視。


    隔壁樂育先生的院裏,自然也有急切的腳步聲奔向門口。


    “何人深夜喧嘩?”聽聲音像是那位先生的長子,也就是剛來冀城鎮的時候接待付如絲一行人的那位少年。這幾天接觸下來,這位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被他父親有意培養,處理事物也是井井有條,思維縝密的。


    “聽聲音季家大哥兒是吧,我是趙裏長,深夜來拜見先生,是因有貴客要來找先生請教!”


    每個坊市都有自己的專門的人負責統一指揮,也就是當地裏長。付如絲在此處居住的幾天裏隻見過一次當地裏長上門查看外來人口,聽聲音應該是本人沒錯。


    很明顯這位季家大哥兒也聽到了,並通過聲音判斷確認了。


    “趙叔好,夜已深,不知是何方貴客?”季家大哥兒這話同時伴隨著厚重木門打開了一條縫的聲音,應該是微微開了門。


    “大哥兒,趙叔打擾令尊了,不過這貴客是真的耽誤不了。”趙裏長之後的話語小了下去,似乎是為了隱藏信息,一般人都沒怎麽聽見。


    隻能聽見,之後季家大哥兒迴複,“趙叔稍等,我跟父親說一聲。”


    拍門的聲音過小屋內,其他人也都聽見了這聲音,所以七人中還沒休息的其他幾人也都走進院中。


    沒過多久,眾人就聽見季家大哥和樂育先生兩人的腳步聲一起向大門處走來。


    門外來的貴客還有趙裏長似乎是沒想到樂育先生親自迎接,幾人壓低聲音、客套寒暄了幾句後,就將一位貴客請入了院中。


    “什麽人呀?這麽大晚上的還來找人。”被吵醒了雖然很不開心,肖陽小聲抱怨,畢竟從剛才的話語聽得出這人來頭不小,不是一般人。


    今晚天色灰暗,院內隻有一兩盞燈籠泛著微微的光。付如絲突然向馬叔他們做了個手勢:右臂整體橫在胸前攥緊拳頭,確認幾人看清楚之後又豎起食指放在嘴邊。


    鏢局的人很明顯知道這事兒,來得幾人都不說話了。


    事起緊急、不方便開口說話交流的環境下,笑迴鏢局裏一直有一套手勢用於示警。


    雖說不知道付如絲為什麽在當下這個安全的環境下,突然要求大家悄聲,但出於常年以來的信任,以及這一路上來的默契,這屋內幾人都沒有提出質疑。


    付如絲向眾人點點頭,飛身一躍,借著院內的樹和存放在角落的柴火堆兒飛身上了屋頂。


    展開輕功,沿著房簷屋脊堅硬的地方向季家裏院兒走去。


    剛才確實來不及解釋,但聽力極佳的付如絲聽到,那位趙裏長所說的貴客就是燕北府的刺史吳喜。


    就是那個之前付如絲和郝長青二人一直在話語裏討論的那位說要反叛的刺史大人。


    而且這位刺史大人並不是一人來到,雖然他們已經盡力壓低聲音,但是付如絲還是聽到了聚集在小巷裏的一對士兵。


    想必也是知道了來人身份尊貴,樂育先生才親自趕來將貴客迎進門。


    當然,對於付如絲來說,更重要的還是,為什麽非要深夜來訪呢?秘而不宣,事出反常。


    ————


    季家院子在本家坊市裏大小適中,標準的民居樣式;鏢局眾人住的院子靠近接待客人的正廳處,所以趁著外人不在意的時候,付如絲就已經潛伏到正廳上方了,剛好趕上來的貴客吳喜和樂育先生二人剛起個開頭。


    ……


    “深夜到訪,還請允許本官再次向您道歉。”吳喜坐在上首,向一旁的樂育先生抱拳致歉。


    “刺史大人過謙了,不必如此,”樂育先生麵對著眼前的狀況,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保持著一直以來的淡定從容,語氣中波瀾不驚,聽不出當下的態度,“現下其餘人等都已不在此地,不知刺史大人深夜來訪究竟何事,不知有何事小人可以效勞一二。”


    “好!先生果然快人快語!本官就直說了,”刺史吳喜語氣中似乎是充斥著殷切的期盼,“實不相瞞,本官聽說樂育先生教書育人的美名,再加上之前先前在幽州與您曾有一麵之緣……所以,吳喜有一貪念,想請先生您為本官的西賓,我知道這個行為很是冒昧,希望您都能接受。吳喜願意奉上豐厚的謝禮,錢財方麵,您放心,吳喜就算是自己不吃不喝,也必會保證先生的收入。”


    樂育先生似乎是有點震驚,並沒有立刻迴複,片刻停頓後才開口。


    “嗯,多謝刺史大人對小人的認可……隻不過小人不過是一普通教書匠,刺史府這種地方,怕怕是我這一小人物難以進得了您的大廟呀。”


    “誒呀,樂育先生您真是過謙了,永安坊、甚至是其他幾個周邊坊市都知道您給這幾個坊市提的一些管理和經營的建議,本官聽趙裏長他們說過,對先生您可謂是欽佩異常,還請您不要如此謙虛。”刺史吳喜語氣更加誠懇,單聽聲音,就能感覺出拳拳真心。


    樂育先生還是沒有迴答。躲在房頂的付如絲心裏緊繃,但害怕出現問題,實在是不敢掀開瓦片看一下裏麵的狀況。


    “先生,吳喜也不怕跟您透個底,”似乎是十分著急,刺史吳喜站起身,在正廳中徘徊,語氣也激動了不少,“近期咱們燕北府進行了大規模的剿匪行動,收獲頗豐,境內的匪患,基本上都平息了不少。這之後的重建工作,可以說是很迫切,本官雖然有心想給境內百姓一個安穩生活,但是實在是沒有人才,這次夤夜來訪。還請先生您能看在燕北府百姓的份上,答應本官的請求。”


    “誒誒誒,刺史大人千萬不要行此大禮啊,”似乎是剛才話音說完,這位刺史大人言語誠懇,同時似乎還是行了個大禮,惹得樂育先生腳下步履匆忙,趕緊離開原本端坐的位置,衝上前去扶起這位刺史大人,接著說道,“刺史大人您高看我了,真的,小人不過是個普通的教書匠,並沒有任何的經驗,您請我過去,不一定會有什麽好的效果啊,說不定還會得不償失……”


    似乎是二人又迴到了上首的坐位上,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先生,您是那個詩書傳家的季家子弟吧,”吳喜似乎是不死心,又輕聲詢問,“聽說,古之仁人君子,以修、齊、治、平為己任,現在天下動蕩,您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我呸。在屋頂上的付如絲心裏暗罵:這不是道德綁架麽。


    付如絲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不敢錯過二人的談話。


    但是在吳喜說出上麵的話語之後,樂育先生似乎並不接茬,沒開口說話,屋內也幾乎沒有什麽其他聲音。


    不對,倒也不是什麽聲音都沒有。


    饒是付如絲聽力絕佳,才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音。


    那是二人的唿吸之聲,這四下極為安靜,因此對於付如絲來說,還是能聽出來的。隻不過,二人的唿吸,從頻率來看,和先前並沒有太多差別。


    甚至從剛才開始,樂育先生似乎一直很是平穩,並沒有因為對方的的話語有什麽改變。


    “刺史大人好話術啊,”樂育先生終於開口了,語氣平淡,“刺史大人剿匪辛苦了,為了地方安全,周邊匪患能平息,相信各地縣官們自然能應付得來。”


    “可是……”吳喜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停下了話語,好像是被人攔住了。


    “刺史大人看得上我,小人確實受寵若驚,不過,刺史大人,您做的所有事情,真的都是為了我們燕北的百姓嗎?”樂育先生似乎是早已經準備好了迴應的話語,語氣輕輕。


    “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


    看不到吳喜的表情,付如絲不好揣測當下的狀況,隻能更加全神貫注。


    “刺史大人,您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


    又是一陣時間的沉默。


    “幽州那邊……”


    “刺史大人,您想做什麽就做,隻要不違背您的初衷,不牽連無關人等,自然萬事順遂。至於小人,小人就是個教書匠而已,冀城學子眾多,孩子又喜歡讀書識字,自然要以孩子們為先。其他事情,至少這幾年之內,小人是不會考慮了。”樂育先生仍然是低聲敘述。


    屋頂上的付如絲有些詫異,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有點學識,卻沒想到竟然能如此淡定從容。


    還沒等付如絲感慨完,又聽見樂育先生提高了聲音,直接下了逐客令。


    “刺史大人夤夜來訪,真是心係百姓,小人實在是惶恐,還請刺史大人今早休息,切莫為了小人再勞心費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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