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北望想鬆開米佳扶著的手,卻被米佳緊緊抓住,她看著北望,故意生氣的說∶“你幹嘛,我就要扶著你。”


    “但是我又沒事,我自己能走。”北望眨了眨眼睛,溫溫的說著。


    “得了吧,都被打成輕微腦震蕩了,還說沒事,逞能。”米佳說罷,朝天翻了一記白眼。


    突然一陣小風從不遠處吹過來,北望不禁打了個寒顫,頭皮有些發疼,不得不卸下堅強,抓緊身邊的米佳。


    兩人在路邊等出租車的時候,一輛紅色的寶馬車從一側竄出來,斜停在兩人麵前。


    被勤島夏天的晚風搞的發暈難受的北望此時正靠著米佳,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的發著呆,而米佳仔細打量麵前來路不明的寶馬車,然後突然想到什麽,拿出手機看消息,接著表情放鬆下來,抬頭看向寶馬車。


    趙成剛從車上慌忙下來,跑到北望旁邊扶著,然後焦急的問米佳∶“北望真沒事了,我怎麽看他不大行呢?”半個小時前趙成剛聽公瑞凡說,北望被人打進醫院了,讓他去接北望和米佳的時候,整個人被嚇的呆住了,後脊都汩汩冒冷汗,雖然米佳跟他發消息說沒那麽嚴重,但直到他親眼看到衝自己傻樂的北望,他這顆懸著的心才有了著落。


    “還笑,也不知道疼啊,哥們兒?”趙成剛現在恨不得打開王北望的腦殼,看看裏麵到底裝的是不是一腦袋水。


    趙成剛打開車後排的門,和米佳一塊把北望小心翼翼的扶進去,米佳緊跟著坐在旁邊後,趙成剛才把門關上,然後小跑著打開駕駛座車門進去。


    北望揉了揉有些發緊的太陽穴,然後朝趙成剛說∶“剛子,你把我送到電子廠家屬院吧。”


    此話一出,趙成剛和米佳異口同聲的說∶“不行!”


    “你剛從醫院出來,就別迴家了,怪折騰的。”米佳嗔怪的說,抬手還摸了摸北望的臉頰。


    “就是,北望,你家裏又沒人照顧你,迴宿舍我可以照顧你啊。”趙成剛的聲音從前麵飄過來。


    “不是,我……我妹妹還在家呢,她……”北望突然睜大眼睛,不小心扯到臉上的傷,疼得叫了一聲,“壞了,我還沒跟她打電話呢,我今天原本還答應她給她買蛋糕迴去呢。”說完,北望轉動腦袋找自己的手機,米佳從包包裏拿出北望的手機,摁了兩下黑屏的手機,有些遺憾的跟北望說∶“沒電關機了。”又拿出自己的手機,“但我的還有電。”


    “那你幫我給小柔打個電話吧,就跟她說我今晚不迴家了,讓她去顧阿姨家睡一晚。她的電話是130……”


    米佳順著北望給的號碼撥了過去。


    接到陌生電話時,小柔剛剛從門外走廊迴來,這已經是她一晚上第五次站在走廊等北望了。她看著手機屏幕上陌生的數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下綠鍵。


    “喂?你好。”


    “是雅柔吧,我是米佳。”


    “米佳姐姐好,怎麽了,北……我哥呢?”


    米佳把手機外放,看了眼旁邊的北望,繼續說∶“你哥就在我旁邊,那個,他今晚不迴去了,讓你去顧阿姨家睡一晚。”看到北望點了點頭,米佳鬆了口氣。


    “我哥他……為什麽不迴來了?”


    “嗯……因為他,喝醉了,對就是喝醉了,我們兩個晚上吃飯的時候,他一不小心喝多了,現在連路都走不了,更別提迴家了。”


    北望一臉“我沒有我不是”的委屈,接著睜大雙眼,結果臉上的傷口又被扯到了。看著被疼得眼角噙淚,委屈受傷的北望,米佳調皮的衝他吐了吐舌,然後靜靜等著小柔的下一句話。


    “……這樣嗎,那好吧,那麻煩米佳姐姐了,還要照顧醉漢。”另一邊小柔的無語順著電話線都傳到這邊了。


    “放心吧,有我在,會照顧好他的……那就先這樣,你也早點睡覺,掛了,拜拜。”


    “嗯,拜拜。”


    騙過了小柔,北望心裏一鬆,迷迷糊糊的歪頭昏睡過去。趙成剛和米佳在後視鏡裏對視一笑,接著就啟動車子往學校走。


    當趙公子的紅色戰袍停到男生宿舍樓下的時候,已是夜裏十點了。


    米佳輕輕拍醒懷裏的北望,捏了捏他的耳垂,“北望,到宿舍了。”


    睡了一小覺的北望,感覺身上的力氣迴來了一些,所以堅持不用人扶自己下車。北望小心且緩慢的挪下車子,雙腳觸到地麵後,習慣性的伸了個懶腰,結果差點沒把他疼死。


    “哎呀,你慢點,身上那麽多傷呢。”米佳連忙扶住北望,手裏眼裏心裏全是心疼。


    “我不小心忘了,以後不會了。”


    “說好了,你可不能騙我。”米佳抽出右手食指,點著北望的額頭。


    “我一諾千金好吧。”說完,北望撅起嘴巴親了米佳的臉頰一口。


    “咳咳咳,行了,這還有人在呢……時間不早了,米佳你早點迴去吧,北望這兒有我們呢,放心吧。”趙成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著包票。


    如果要是以往,米佳肯定會黏著北望再膩歪一陣才放手,但今時不同往日,她也隻能接受趙成剛的提議,“那你們一定好好照顧他,他臉上的傷還得迴去用冷毛巾敷一下,還有他身上的淤青也是,你別笑,你們一定要好好看著他。”米佳皺著眉頭,越說越激動。


    “放心吧,我們親愛的團支書大人,明天你來的時候,我們一定還你一個更帥更健康的王北望。”趙成剛真誠的拍著馬屁。


    “好吧,那我走了。”即使很舍不得,但米佳還是轉身,一走三迴頭的朝女生宿舍方向走了。


    趙成剛拉著北望就要上樓,結果被北望用力的拽迴來,被迫一起目送米佳靚麗的背影消失在盡頭。


    “走啦,望妻石先生。”趙成剛緊貼著北望,但沒扶著他。


    兩個人上樓花了將近六分鍾,但北望最後到宿舍的時候還有點小喘氣。兩人走的慢,步子小,聲音也輕,趙成剛推開宿舍門的時候,沒想到輔導員劉貝貝竟然在裏麵,在門口愣了一下,還是被北望推進去的。


    劉貝貝聽到動靜,迴頭看見他倆,灰色黯淡的眼睛發出微弱的光,伸手推了推厚厚的眼鏡,上下打量了一下北望,張開厚厚的嘴唇∶“王北望是吧,沒事吧,醫生咋說的?”


    “沒大有事兒,休息幾天就好了。”


    “怎麽就沒有事兒了,都輕微腦震蕩了。”趙成剛在一邊小聲的嘟囔。


    劉貝貝撓了下略顯油乎乎的頭發,拖著自己肥胖的軀體站起來,走到北望身邊,又湊近上下看了一下,然後攢出個笑容說∶“北望啊,有點事情找你聊聊,不好意思占用你時間了,咱去最裏邊那個空宿舍去吧。”


    北望不知道劉貝貝找自己是什麽事兒,就環視宿舍一周,但在舍友們的臉上也隻見疑惑,所以他就跟著劉貝貝出去了,臨走前,侯西西還給北望手裏塞了一條毛巾。


    劉貝貝肥胖的有些臃腫,個子還不高,走起路來慢慢的,像貓和老鼠裏麵的女主人。慢慢的步伐也比較適合現在的北望,因此他跟在劉貝貝後麵,一聲不響的走著。


    到了空宿舍,北望發現裏麵竟然還有一個老師,好像是下一級的輔導員王猛。


    王猛見到北望也很熱情,走上前問東問西,看到北望手裏的毛巾,還特意去洗手間打了盆涼水迴來,然後搶過北望的毛巾,把毛巾浸在水盆裏,然後撈起來擰幹淨,才遞給北望。


    從沒見過此場麵的北望,坐立不安,隻能聽從王猛的話,道謝並接過冷毛巾,敷在臉上。


    北望坐在離門口最近的左邊的下鋪,而王猛和劉貝貝則坐在對麵。北望見兩個老師沒說話,自己也不敢主動開口,所以敷著毛巾低頭安靜的看著自己沾上灰塵的白鞋。


    “北望啊,你報警了是不是?”經過短暫的安靜,劉貝貝打破沉默。


    北望一聽,抬起頭有些不解的看著劉貝貝說∶“不是我打的電話,但當時是我讓別人報的警。”


    “那就是說,確實是你讓報的警?”


    “對,我當時那樣說也是為了嚇住那個男的,他當時有點可怕,抓的我不能動……”


    “停停停,所以說就是你報的警。”劉貝貝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


    “是的,老師。”


    “那好,那我跟你說一下啊,現在有一個情況是這樣的,就是打你的那個同學叫夏侯衝……”


    “老,老師,那個男的是個學生?”北望驚訝的打斷劉貝貝。


    “對,還是咱學校的,是這樣的,這個夏侯衝同學呢,他確實是做錯了,他不該隨便打人!但是呢他是土木工程學院的,你也應該聽說過土木工程學院要求比較高,所以他去年就沒能按時畢業,已經延遲畢業一年了,而且他現在還有十多天就能拿到畢業證了,如果這個時候因為打人被留了案底,這會牽扯到他一生的。”劉貝貝特意加重最後幾個字,緊緊的盯著北望。


    北望突然就不知道劉貝貝要表達的意思,隻好皺了下眉等待下文。


    “所以呢,我們就是覺得,你大人有大量,不和夏侯衝一般見識,到時候去派出所的時候,就跟警察說你們兩個講和、和解,夏侯衝那邊已經同意了,說好了,就差你了北望。”劉貝貝和王猛對視了一下,紛紛朝北望笑了起來。


    臉上被扇耳光的地方即使被冷毛巾敷著,卻還在隱隱作痛。


    北望看似沒有反應,實則心底已是大浪翻天∶他沒想到那個長的兇狠的像年畫上的秦叔寶一樣的男人,竟然是個學生;他也沒想到那個滿嘴髒話、粗俗不堪的男人,還是個大學生;他更沒想到,明明自己才是那個無辜被挨打,被人欺負的受害者,竟然要去和夏侯衝講和,而且還是輔導員半商量半強硬的要求自己去?從來沒有遇見這種事情的北望,此時腦子裏亂作一團,而肚子裏的蝴蝶也擾的自己愁眉不展。


    但他潛意識的就認為,夏侯衝打人難道不應該報警,不應該被懲罰嗎?明明自己並沒有惹他,是夏侯衝突然要打自己的,為什麽要我去承擔那些不能控製自己情緒的人的怒火?這不公平!


    “劉老師,但是他打我了,我都沒有還手,憑什麽他能隨便打人?”一陣靜謐,北望掀起一陣狂風。


    “是,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夏侯衝打人是他的不對,但是你們是因為什麽起的衝突,你得告訴我吧,總不能夏侯衝閑的沒事突然就打你吧?”劉貝貝聲音提高了一點。


    北望被劉貝貝的話氣到了,然後忍著怒氣一窩蜂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但是我怎麽聽夏侯衝的輔導員說,夏侯衝說是你先說人家像土匪的?”


    “我說的是他像土匪一樣粗俗!不對嗎?”劉貝貝的話又點著了北望。


    “你別激動別激動,當時你們旁邊還有誰?”


    “米佳,也是我們班的,我女朋友。”北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對,一班的團支書米佳,個子很高很漂亮的那個是不是?你小子挺有福啊。”劉貝貝自認為開了一個活躍氣氛的小玩笑,卻並未獲得想象中的結果,所以他斂起笑容說∶“就算米佳和你說的一樣,但是你們兩個是情侶啊,所以你們兩個是一夥的,你們兩個說的話不可信啊,你得拿出其他確切的證據來證明,是夏侯衝突然無預警的打你才行。”


    “我……我怎麽知道他會突然打人啊?他當時也確實說過,什麽欠抽啊、找死啊之類的話,但誰知道他突然就拽我領子打我?”北望氣不過,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我知道,但是哪有人會突然,啊,就沒有任何理由的突然打人?這裏麵肯定還是有問題的。”劉貝貝摳了摳頭皮,皺著眉頭看著北望。


    “不是,老師你不相信我嗎?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比起你們說的話,我更相信證據,你隻要拿出證據來證明,就是夏侯衝突然發瘋啊,挑釁你打你,那我們必須報警,必須要求法律製裁他……但話又說迴來,你這不是沒有證據嘛?”劉貝貝忍著性子,跟北望分析這個事情。


    此時的北望,被劉貝貝說的都氣出了眼淚,他也不敷毛巾了,用來擦眼淚。但他還是沒有同意和解。


    此後的一個多小時裏,劉貝貝和王猛輪流上陣,勸說北望和解,把案子撤了。但他已經被夏侯衝無腦的舉動和老師無理的要求所激怒,所以一直咬牙不同意和解。


    最終淩晨一點,劉貝貝撂挑子不幹,指著北望說∶“行,那你就報警吧,那你就一定要告他,你就一定要讓他在所裏待幾天,那這樣的話我到時候也給你處分,就這樣吧,我走了!”隨後劉貝貝氣鼓鼓的離開了。


    房間裏此時就隻剩下北望和王猛,王猛倒是沒那麽生氣,他拍拍北望,說∶“這樣啊,北望,你再跟我談談,咱倆談點別的行不行。”


    北望看著比劉貝貝不知好多少倍的王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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