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佳和牟風從沙灘離開,走到寶馬車旁,那是胡豔萍平時不怎麽開的車,所以就被牟風開出來了。


    打開副駕駛車門坐好,係上安全帶,米佳就等著牟風發動汽車。但等了一小會,牟風並沒有點火的意思,米佳帶著不解轉頭看向牟風。


    牟風目視前方並沒有看米佳,但他知道她在看他,輕啟薄唇。


    “你和那個什麽北望,是真的嗎?”


    米佳沒想到牟風會問起北望,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當然是真的,還能有假?還有,他叫王北望。”最後的幾個字,米佳重重的強調著。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牟風的聲音從小就很好聽,不亞於配音演員,可此時在米佳聽來,隻留淡漠的涼意。


    這跟你好像沒關係吧。米佳不知道為什麽牟風突然這麽冷淡,情緒也變得有些煩躁,但她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昨天。”米佳收迴放在牟風身上的視線,也故作平靜的說。


    那還好。就像孩童拿到期盼已久的櫥窗裏的精致糖果一樣,牟風抖掉渾身的涼意,垂眸笑了起來。


    “白阿姨和米叔叔他們,知道嗎?”他左手食指一點一點方向盤,篤定米佳還沒有告訴。


    “沒有,我們才剛在一起,現在就告訴還太早……等以後時間長了,再找機會吧。”米佳低下頭,雙手擺弄著裙子上的蝴蝶結,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她也不太敢告訴爸媽,米耘鋒還好,主要是白芳不好說話,她一向對自己要求高管的嚴,如果知道了……米佳打了個寒顫,不敢繼續往下想。


    “嗯,也對。不告訴是正確的,千萬別讓王北望成為第二個於井豪。”牟風轉過頭,注視著米佳。


    於井豪是米佳的高中同班同學,也是米佳的初戀,應該算是吧。於井豪成績好,長相佳,但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每學期都會拿學校給的助學金。


    高二升高三的那個暑假,學校要求每天都去教室上自習,而那段時間,於井豪和米佳就是同桌。兩個人相處的很好,成績也不相上下良性競爭,漸漸的,兩顆稚嫩青澀的心相互吸引。


    最終,在高三開學的第一天,於井豪向米佳表白了,兩人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高三的學習生活很忙碌,所以兩人也隻是一塊吃飯,一塊去跑操,晚自習課間的十分鍾一塊在走廊吹夜風看夜景。


    但有一天,還是被白芳和米耘鋒知道了。米佳不知道白芳跟班主任說了什麽,第二天就把於井豪和自己調開了,第二天,於井豪就提了分手,十分決絕、十分冷漠。不解的米佳甩開白芳的房門,卻被白芳大罵一通。在白芳那什麽也沒問出來,她隻好三番五次的去找於井豪。但,從那天之後,於井豪就像不曾認識她一樣,避著她、躲著她,時間長了,生活又迴歸平常好似無事發生一般。


    後來想想,她隻能怪罪自己不該在高中時談戀愛,如果自己完全聽從白芳的要求不早戀的話,就不會引起一係列不可控製的煩心事。


    沒錯,白芳從小到大對米佳都很嚴格,成績要名列前茅,特長要多才多藝,生活也要精致高雅。雖然白芳的要求很高,但隻要她達到白芳的高標準,自己就變得很自由,想幹嘛就幹嘛。


    然而,於井豪的事情,就像米佳掌心中的一根小刺,不疼但會令自己不舒服。即使她現在覺得大三了,談個戀愛應該沒問題,但她還是不敢輕易告訴白芳。


    ……


    牟風在米佳麵前打了個響指,叫醒深思的米佳,“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叔叔阿姨的。”牟風說完,就點火發動車子。


    米佳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打開車上的廣播,調到自己愛聽的頻道。


    兩人一路無語,伴著廣播中徐徐傳來的音樂,車子朝山茵酒店開去。


    米佳看著車窗外熟悉的景色,漸漸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時間來到晚上最容易擁堵的時間段,牟風十分鍾內第三次無奈的停下車,如果換作平常遇見堵車,他肯定會在車裏激情澎湃的問候祖宗一通,但今天米佳在側,分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為什麽這麽多年了,你就是看不見我呢?


    寶馬車平穩的開進山茵酒店的地下停車場,米佳也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恢複些精氣神的眼睛。


    牟風把車停好,扭頭跟睡眼惺忪的米佳說∶“時間還早呢,不急,你要不要再睡會?”


    沉浸在給北望發消息的米佳沒有聽清牟風說的話,敷衍的擺了擺頭。牟風以為米佳在忙學校的事,也沒多計較,開門下車幫米佳拉開車門。米佳發完消息收起手機後下車,對紳士的牟風頜首道謝。


    兩人坐電梯來到一樓大廳,又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了提前預訂好的大包間。


    包間裏果然空無一人,兩人隨便選了兩個位置坐下。大包間有一麵落地窗,窗外便是許多外地人心馳神往的勤島灣,站在窗前,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在海上駕駛快艇的工作人員和後座的遊客。


    很多勤島本地人隻能在去勤島灣遊玩的時候才能看到山茵酒店一眼,但絕對不會奢望能夠進去飽餐一頓,而牟家和米家的聚會地點每年都是這裏,無一例外。


    有些人,沒有公主命卻有公主病;而有些人,沒有公主病卻是公主命,米佳就是後者。


    服務員知道兩人是老主顧,所以特意免費端來了擺盤精致的果盤。牟風接到一個越洋電話,吞了青提就到落地窗邊打氣電話來。


    米佳覺得有些無聊,就拿出手機想跟北望聊天,但轉念一想,北望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就退出了短信界麵,玩起了憤怒的小鳥。


    就在米佳卡在一關,怎麽也不能全都打掉綠色的豬頭時,牟風打完電話坐迴她的旁邊。


    “來,我幫你過。”沒等米佳反應,牟風就把手機拿到自己手裏。沒有辦法,米佳隻好圍過去。


    此時的米佳心思已經不在遊戲上了,她看著牟風說∶“聽說你快畢業了?”


    “對啊,下個月中旬就畢業典禮了。”牟風緊緊盯著手機屏幕,絲毫不敢鬆懈。


    “那你考研嗎?”


    “我去年就已經在m國提交研究生申請了,已經有幾個學校通過了。我爸其實想讓我直接工作,但我金融的專業,要是沒有個優秀的履曆,就掙不了百萬年薪。”最後一隻小鳥飛過去,正中僅剩的一頭豬,牟風得意的把手機還給米佳。


    “掙那麽多錢幹嘛,你不用掙也有。”


    “有也是我爸媽的錢,再說了,多掙錢以後全給我老婆花。”牟風緊緊的盯著米佳,用眼神傾訴衷腸。


    “那你加油,未來的牟大老板。”雖然牟風是有錢人,但也是有真才實學、有抱負的有錢人,所以米佳還是很欣賞他的。


    不一會兒,白芳挽著胡豔萍,嘰嘰喳喳的進了包間,米耘鋒拍著牟建國的肩膀也到了。


    這頓飯是牟建國和胡豔萍請客,所以米耘鋒推搡著牟建國坐上主位,米耘鋒坐在主陪。胡豔萍和白芳不管那些條條框框,緊緊挨著坐,而兩個小輩,也坐在一塊。


    “咳咳,我簡單說兩句哈,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小風從m國迴來,佳佳也從學校迴來……咱兩家也沒外人,吃好喝好哈。”說罷,大家紛紛舉起酒杯相互碰杯。


    牟風要開車,所以就以茶代酒,而白芳酒量差所以也隻能喝果汁,米佳倒是可以簡單喝兩杯,趁著這個高熱的氣氛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桌上開始上菜,牟建國點的是一個套餐,蔬菜水果、海鮮肉類應有盡有,營養均衡。


    六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吃飯,非常和諧。牟建國和米耘鋒又開始說起自己老掉牙的童年生活,情到深處還拍桌子助興;白芳和胡豔萍互相誇著新燙的頭發,聊著聊著就又聊到各自單位裏的奇葩八卦;米佳和牟風一年沒見了,互相談著大學裏的事情。


    白芳歪頭跟胡豔萍聊天的時候,一直能看見米佳和牟風湊到一塊的小腦袋,不自覺嘴角上揚,胡豔萍看到白芳這副樣子,也迴頭看著那一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滿眼盡是喜歡。


    “小風啊,在m國留學感覺怎麽樣啊?”距離產生美,一年沒怎麽見的牟風,此時越看越好看。


    “挺好的阿姨,那裏的學校水平還是比國內的高一些,同學相處的也不錯。”


    “是嗎,但我前兩天還看見m國發生槍擊事件來著,聽起來怪嚇人的,你在那邊可得注意安全啊。”白芳說著還給牟風夾了塊羊排。


    “你一說這個,我也很害怕,小風在m國的時候,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胡豔萍撇撇嘴角,神態寫滿擔憂。


    “還好啦,阿姨,我跟我媽說好幾次了,那些槍擊事件發生的概率其實挺小的,而且在校園裏基本不會有人開槍的。”牟風輕鬆的笑著,仿佛正如他所說的那樣。


    “平時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少認識些狗七狗八的人,就沒事。”牟建國鄭地有聲的發表觀點。


    一聽這話,米佳和牟風對視了一下,又無語的搖搖頭。在爸媽眼中,除了學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地方。


    “誒,那小風畢業了是繼續讀研還是接著工作啊?”白芳跳過聽著很嚇人的話題。


    “阿姨,我已經拿到好幾個學校的offer,但我還沒決定好去哪個。”


    “選哪個都行,我們小風這麽優秀,以後肯定能在金融領域大放異彩。”


    “謝謝阿姨,希望能借您吉言。”牟風端起茶水,敬了白芳一杯。


    白芳喜形於色,高興的合不攏嘴,她餘光瞥見一旁跟沒事人一樣的米佳,又看了看米耘鋒,接著開口道∶“那你說,是不是從國外留學迴來,比在國內的好找工作啊。”


    “應該……吧,畢竟有海外留學背景,找工作優勢大一些吧。”


    “那我也想讓小佳去國外讀研,m國那邊的生物學專業應該也不錯吧。”白芳說完,米耘鋒在一邊也微微點頭,就像兩人早就商量好一樣。


    另一頭正品嚐著自己最喜歡的海鮮疙瘩湯的米佳,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話題的主人公,停下握著湯勺的手,滿眼複雜的看向白芳。


    白芳感受到一側強烈的目光,但還是逼迫自己裝作沒看見。


    其實她很早就想讓米佳出國留學了,當時牟風早一年去國外讀本科的時候,她就萌生了也讓佳佳去的念頭,結果誰知這妮子因為戀家死活不去國外,就想留在國內考北京學校的生物學專業。


    結果天不遂人願,米佳高考英語前的中午,最疼米佳的姥姥從樓梯上摔了一跤,不幸去世了。本來他們是打算瞞著米佳到考完英語的,結果不知誰說的,米佳知道了。可憐的米佳哭到不能自已,崩潰的都不想去考英語了,最後還是白芳忍著眼淚強硬的把米佳拽到考場。但巨大的噩耗還是打亂了米佳的一切計劃和準備,帶著痛苦、不信、愧疚、自責等一堆情緒的米佳,終究還是發揮失常,原本強項的英語最終成了自己的瘸腿科目。


    誌願出來那天,米佳認命的填了勤島農業大學。白芳想讓米佳複讀的,但她怕米佳太累,再加上女兒持續低迷的情緒,也不好再提出國念書。但哪個媽媽不希望女兒過的好一些,她還是認為出國才是米佳最好的選擇。


    本來就想讓米佳和自己一塊去m國的牟風,更是喜上眉梢,就差哼起喜悅的小曲兒了。


    胡豔萍也朝米佳幫腔道∶“是啊,佳佳,m國風景好,大學學術氛圍也濃,去讀研特別好,到時候你倆在m國有個伴兒,我也好放心小風。”


    米佳戰術性的舉起酒杯抿了一口,朝胡豔萍笑了一下,“胡阿姨,我不太想出去,我覺得留在國內就挺好的。”


    “我不同意”,一直安靜的聽著大家說話的米耘鋒突然發話,“佳佳,其實我和你媽媽早就有此意了,隻是一直沒找著合適的機會跟你說,今天正好當著小風、你牟伯伯和胡阿姨的麵說出來……你不用管留學的事情,我和你媽媽都打聽好了,你隻管好好學習拿到畢業證就行。”


    一向順著米佳的米耘鋒,今天竟然說出如此不容拒絕的話來,這著實讓米佳不知怎辦才好。


    她知道m國一所大學的生物學專業放眼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她大一時也曾短暫動過這個念頭,但她現在已經在為高中就夢想考入的北京那所大學而拚命努力,再加上自己心愛的北望,這讓她怎麽舍得放棄呢。


    但米耘鋒的發言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一樣,順之則風平浪靜、陽光明媚,逆之則將麵臨狂風暴雨下的冰冷刺骨。


    在出國留學還是國內考研的選項下,米佳再次來到分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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