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迴過神來,口幹舌燥,心髒跳得相當大聲,震耳欲聾。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她發現自己站在筒子樓天井的入口處。


    方婆婆!剛剛拉住她的一瞬間自己就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她摔倒了沒有。


    跑到剛剛的樓梯口,方婆婆不在。冷紅林試探著向上走,二樓樓道裏也一片寂靜。


    靠近樓梯口的一個房間門口擺著臉盆架,臉盆裏有小半盆水,上麵漂浮著星星點點的泡沫,架子旁邊掛著濕潤的毛巾,顯然不久前有人使用過。


    或許方婆婆沒事自行迴家了。


    她輕輕敲了敲門,沒有迴應,便從窗戶裏向內張望,房間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全貌,裏麵靠牆放著一張掛著蚊帳的上下鋪,上麵整齊的放著疊好的被子,床腳有一張寫字台,一把折疊椅,另一麵牆靠裏放著一個高低櫃。沒有人。


    冷紅林順著樓道往裏走,每個房間門口幾乎都有臉盆架或鞋架,有些還掛著臘肉或濕衣服。


    一些房間從裏麵拉著窗簾,沒拉窗簾的房間望進去都和第一間大同小異。但都沒有人。


    順著樓道走到大樓右側的樓梯,樓梯旁是公共衛生間,往裏走還有浴室,裏麵相當潮濕,還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似乎不久前還有人在裏麵洗過衣服。


    看來這裏還住著很多人,或許是旁邊的建築工地借來當宿舍用了。


    沒有看到方婆婆,也許她在某個拉著窗簾的房間裏,能自己上樓進房間,應該沒有大礙。


    或許旁邊地鐵站的建築工地裏會有人認識她的家人。想到這裏,冷紅林從大樓右側的樓梯走下一樓。


    來到一樓,冷紅林意識到有什麽東西不對勁,頭皮一陣發麻,剛剛急匆匆衝上樓梯沒注意,天井裏堆放的建築材料不見了,幹淨的水泥地上停放著數輛自行車,靠近右側樓梯擺放著十幾盆綠油油的盆栽,其中幾盆還開著鮮豔的花。


    一樓的房間門口也和二樓一樣充滿生活的痕跡。就在剛剛明明破敗的有幾間連門都不知所蹤了。


    冷紅林突然一陣惡心,胃裏剩餘不多的一點渣滓和著酸苦的液體就要湧出來了,即使這樣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捂著嘴巴往樓外奔跑。


    “咚!”身後天井裏傳來一聲不吉利的沉悶巨響,嚇得冷紅林挺直身板愣在原地,咽喉裏的酸水也不小心吞了迴去。


    她極不情願地眯著眼睛轉頭看去,天井右側靠近盆栽的地方仰麵躺著一個人,一條腿極不自然地向外拐著,腦後漸漸現出一灘濃稠液體,身體抽動了幾下便不再有動靜。


    冷紅林感覺自己的血液倒流了,心跳聲大得詭異,迴蕩在筒子樓的天井裏。


    恐懼在所有情緒裏占據上風,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但兩條腿本能的向那個人邁去,一隻手顫抖著觸及他的頸動脈,耳朵貼在他麵部觀察他的胸廓是否起伏。那裏麵什麽都沒有了。


    強行控製住抖動的雙手解開他的衣扣,找到胸骨中下1\/3交界處按了起來。按了30次準備做人工唿吸。冷紅林心裏知道兇多吉少,但還是清理了一下他的口鼻,作了兩次人工唿吸。


    對了,快叫救護車!一開始就應該叫救護車的。


    她還是第一次真正搶救一個人,一條鮮活的生命流逝在自己麵前,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轉。手機!手機不在口袋裏!出門的時候忘了帶嗎?偏偏在這個時候...


    一邊繼續做著心肺複蘇,一邊大聲唿喊“有人嗎?出人命啦!快來救命啊!”。如果有除顫儀希望或許大一點,心裏這樣想著,一股強烈的直覺迫使她抬頭看向前方不遠處的牆邊,那裏正擺著一台除顫儀。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準備起身去取那台可疑的儀器。


    “好了好了,何必費力去救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人。”


    聲音好近,說話的人氣息都噴在冷紅林後脖頸上。


    “啊!!!”她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同時向後揮了一拳。但拳頭軟綿綿的,被那人一下握住。


    那人蹲在冷紅林身後,臉上掛著戲謔的微笑,仿佛麵前發生的一切隻是茶餘飯後的小劇場。


    “伸手不打笑臉人,小野貓。”他說著鬆開握著她拳頭的手,把手心沾到的血隨便擦在褲子上,悠閑地站了起來。


    這人一頭清爽的黃棕色短發,個子很高,大眼睛長睫毛,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上身一件灰色t恤,橘色的連體衣上半身褪下綁在腰間,看上去經常健身的樣子。


    被他這麽一嚇,或許也因為終於聽到有個活人對她說話,冷紅林恢複了一些理智。


    冷靜下來想,從她進入這個筒子樓後發生的一切確實非常不合常理,觸碰到方婆婆的瞬間失去意識;醒來後位置莫名發生變化;四周的環境和剛開始天差地別;臉盆裏漂浮的泡沫以及洗衣粉的味道就像是剛有人從那裏人間蒸發;莫名其妙墜樓的男子;還有他剛才說什麽...二十年前...


    “你是誰?還有你剛剛說死了二十年是什麽意思?”


    “噓,先別問了,快跟我來。”他說著強行拽著冷紅林的手跑上左側樓梯,藏在拐角處伸出頭向天井那具屍體張望。


    不一會兒,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性從樓外走入天井,白襯衣,綠色裙子剛剛過膝,燙得蓬鬆的中長發。


    她看到地上的屍體先是停下腳步,隨即快步上前跪在地上看他的臉。


    大概是認出了那人是誰,她的喉嚨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起初像是風從窗縫裏灌入的唿嘯,漸漸又變成春夜裏貓兒發情時的悲鳴。


    她的雙手想去觸碰地上那人的臉,隨即又迅速收迴,反複幾次後她尖叫著在地上打起滾來。


    滾了一迴合,突然安靜下來,坐起身又去仔細看地上那人的臉,再小心翼翼伸手在他鼻孔處試探氣息。


    或許是確認了此人已經沒了唿吸,她垂著頭和雙手在地上癱坐著不動,此時她頭上、臉上、白襯衣上到處沾著那人的血,看上去就像她也已經流血而死了。


    這充滿衝擊性的情景讓冷紅林幾乎忘記了唿吸,她推測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後,血泊中那個女人緩緩抬起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右側筒子樓的天台上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看不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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