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道:“當日大哥你說起那雇主姓聶時,我便在想是不是聶笑平,不過也隻是猜測,咱們如今與姓聶的遙隔千裏,難以查證,待來日再查探此事也不遲。”


    梅渡言道:“也隻得如此。”腳下行了兩步路,又問道:“哦,是了,霏兒,我有件事老忘了問你。”


    柳惜見道:“什麽事?”


    梅渡言道:“我聽說你殺了花不穎,他和花不癡兩個時常在一處,他們兩人聯手可不弱於寒歌,你怎能除了一個的。”


    柳惜見道:“他們兄弟兩個聯手我不是對手,便不能設法把他們分開了再打?我幹什麽一定要在他們聯手的時候和他們分個高低。”


    梅渡言笑道:“哎喲,我可小看你了。”


    柳惜見道:“小看我不打緊,你們可別高看我是真的。”


    白、梅二人互瞧一眼,都笑起來,白珍道:“世人都望旁人高看自己,你怎麽反著來。”


    柳惜見道:“高看你的人多了,是非也多。”


    梅渡言歎道:“喲,小妹想的可深遠哪。”


    柳惜見看他半玩笑半正經,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可也有事想問你,趁這會兒離我師弟師妹們都遠。”


    梅渡言知她必有要事相問,便正色道:“何事?”


    柳惜見道:“車飛瓊為了拿龍首刀去闖萬古山莊,這迴小鄭國也派了人去徽州搶龍尾劍,他們要龍首刀和龍尾劍做什麽?”


    梅渡言思想半晌,道:“同你說了也無妨。你可知道你們莊上那龍首刀和龍尾劍的來曆?”


    柳惜見道:“師父說,那是咱們的萬古祖師爺留下來的。”


    梅渡言又問道:“那你們的祖師爺萬古老前輩又是如何得到那寶刀寶劍的呢?”


    柳惜見道:“師父說,這和朝廷有些幹係,但他也沒同咱們細說。”


    梅渡言道:“不錯,那龍首刀和龍首劍是蕭朝朝廷鑄的。”


    白珍道:“朝廷鑄的劍,怎麽會流落江湖?”


    梅渡言道:“當年,蕭朝初定天下,政權尚不穩固,西域的巴罕國常到邊境滋擾,巴罕是西域強國,那時他們的汗王叫哈蒙。其時蕭朝忙於清除鄭國在涼州的餘留勢力,分兵往西域同巴罕國交戰,因兵力不足,三戰兩敗,最後一迴大勝,巴罕國求和,蕭太祖為了騰出手對付涼州小鄭國,與巴罕和親。”


    白珍道:“和親的是靜和公主。”


    梅渡言道:“不錯,當時,公主帶去巴罕的宮女中,有個叫琉璃的。靜和公主嫁過去不到兩年,巴罕又要作亂,這迴,巴罕人做的便絕了,將靜和公主同她身邊的漢族侍從殺了。那叫琉璃的宮女,則因與巴罕王庭中的一王子相戀,被那王子救下,逃過一劫。靜和公主被殺後,巴罕便進犯蕭朝邊境。”


    “琉璃心念故國,委身於救她的那個王子,麵上小心奉承巴罕人,心裏卻在謀劃著給公主報仇。她一直想尋機殺了巴罕的汗王哈蒙,等了一年半,終於尋著一次機會。那是在巴罕到蕭朝邊境劫掠迴去後的一次慶功宴上,琉璃趁大夥高興,給眾人跳舞助興,罷了,她和王子一起給汗王敬酒。琉璃已偷偷在酒中下了毒,那時汗王在興頭上,加之以往琉璃也曾這麽給他敬過酒,汗王便未多心,將那毒酒喝了。也是運氣,汗王喝了那毒酒後,便有將士擁了他去看比武,汗王去了,宴會上的人也隨著散開。琉璃本抱了必死之心,如今看形勢有變,便想逃跑。眾人散去比武場的時候,琉璃便趁人不備逃了。”


    “她出王庭的路上,又遇到汗王的一個癡傻兒子,算是她的小叔子——塔克朗。這人癡愚,隻有孩童的心智,糾纏著琉璃帶他去瞧別地小國進貢來的獅虎,琉璃被他糾纏不過,心生一計,便想帶了他一起逃,若是巴罕國人追來,她還可以拿這塔克朗來做人質。便這麽,琉璃把塔克朗一起哄走了。”


    “巴罕國王庭二十裏外有座天石廟,廟裏供奉著一塊天降隕鐵。巴罕人說,那塊隕鐵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最要緊的是,自從巴罕國得了這塊隕鐵後,運勢忽轉,日益強盛。巴罕人便覺得那是天降的聖石,是庇佑巴罕國的。”


    白珍笑道:“這他們和咱們倒是不一樣,咱們若是見了這天降金石,視為不祥,他們卻看做吉兆。”


    梅渡言道:“蠻族無知愚昧,隕鐵降下那幾年,正是碰上了巴罕國有個能幹的汗王哈蒙,這才叫他們壯盛,他們卻以為這是隕鐵之功,將那奉為聖物。”


    柳惜見道:“可咱們不也以為這種天外飛來的東西不吉麽,以為那是上天降罪,這可和巴罕人以為上天賜福沒什麽不同,咱們也是無知愚昧了。”


    白珍掩口而笑,梅渡言支吾一陣,說道:“這隻說他們愚那未免說不過去,那咱們也愚吧。”


    柳、白二人一起笑出聲來,梅渡言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還聽不聽。”


    柳惜見道:“你說你說。”


    梅渡言道:“到了那天石廟外,琉璃又覺有了一個救命符,巴罕人將那隕鐵看得甚尊,便是落了灰也要汗王親去拂拭,琉璃便想帶了那隕鐵走。她打的主意,和霏兒你那日在小鄭國用皇家牌位護身一樣。”


    白珍道:“可隕鐵必定極重,琉璃她怎麽拿?”


    梅渡言道:“當時,琉璃在天石廟不遠處的草原上放了一把火,引得守廟的人去割草救火。琉璃帶了塔克朗一起進廟去,那塔克朗人雖不聰明,力氣卻大,兩人合力,將那隕鐵裝上馬車,便往蕭朝邊境逃來了。”


    “哈蒙在比武場上毒發,那時眾人還沒疑心到琉璃身上,隻忙著救哈蒙,忙忙亂亂一日,後來一追查,才發覺琉璃不見,命人搜捕,這又給了琉璃逃生的日子。”


    “塔克朗常隨巴罕官兵到蕭朝邊境劫掠,知道王庭到蕭朝邊境的近道,因此一路上,倒是他給琉璃指路,讓琉璃抄近道過來的。塔克朗問琉璃要去做什麽時,琉璃就騙他說,她也要去蕭朝邊境搶一些金銀珠寶迴巴罕送給哈蒙,還說帶著那聖石,有了聖石保佑,這迴搶珠寶方能平安有所獲。塔克朗信以為真,一路上倒沒生出什麽事。隻是他們兩個到了邊境時,巴罕王庭的騎兵便追來了。”


    白珍道:“那可怎麽辦呢?”


    梅渡言道:“要我說,便是這琉璃姑娘上輩子積了德,巴罕不是老在邊境上生事嘛,蕭朝那段時日便在邊境增了兵。琉璃和塔克朗到邊境那日,正遇著蕭朝軍隊布防。巴罕騎兵追趕琉璃,蕭軍見了,以為巴罕軍又要越境滋事,便領了兵先進攻。混戰時,琉璃用漢話求救,被蕭軍保了下來。”


    柳惜見聽到此處,心頭一震,思道:“她身無強力,更非有權,卻能為國至此。我一身武功,可到底做了些什麽於人有益的?琉璃豈不比我又強得多了。”


    白珍對琉璃亦是欽敬。


    梅渡言說道:“琉璃得救後,將自己身份陳明,駐守邊境的王將軍將琉璃毒死哈蒙之事上奏,蕭太祖大喜,將琉璃接迴宮去,封做杭錦縣主。琉璃從巴罕帶迴來那塊隕鐵,也被送進宮裏,蕭太祖聽說那隕鐵是巴罕國祥物,也期此物能為蕭朝帶去佳運,可又覺隕鐵原生之態不美,遂命匠人將隕鐵鑄成龍形刀劍,便是龍首刀和龍尾劍了。”


    柳惜見點頭道:“這刀劍原來是這麽來的。”


    梅渡言接著道:“可這龍首刀龍尾劍鑄好後,蕭太祖便大病了一場,接著宮中幾位皇子和公主也染了病,涼州戰事頻頻失利,南邊又生了鼠疫,蕭太祖便疑心起是那隕鐵生的禍端,召集欽天監一幹大臣查因。”


    柳惜見道:“那查出什麽因來?”


    梅渡言道:“還能是什麽,便是說,天降隕鐵本是不祥,如今入了東方,更增邪氣。可隕鐵已鍛造成龍形,又是天子賦的形質,不能輕易毀去。唯一解法,便是解鈴還須係鈴人?”


    白珍道:“這是什麽意思?”


    梅渡言道:“當日我打聽這事時,那人說的什麽命理我不明白也記不住,簡而言之,欽天監那些人的意思便是說,這隕鐵是琉璃帶去的,如今要在琉璃的母族之中找個辰日辰時出世的男子,由他接管那劍,代天子承受上天降下的罪責,此外,還要讓那刀劍出了京城,方才能夠消難。便這麽在琉璃的母族中一尋,尋到你們祖師爺萬古。”


    柳惜見“哦”地一聲,白珍道:“這刀劍也算曆了許多曲折了。”


    梅渡言笑了笑,續道:“七年前,我上西域去,同巴罕國商議結盟一事,巴罕國王汗同他的大臣們商議了三日,才予我答複。那時,他們說了結盟的條件,我可是吃了一驚。”


    柳惜見眼睛一溜,說道:“他們是要你們幫他們拿迴龍首刀、龍尾劍,是不是?”


    梅渡言道:“不錯。我當時一聽,還奇怪呢,龍首刀和龍尾劍是中原武林的寶刀寶劍,向來想爭搶這劍的都是武林中人,巴罕國中並沒聽說有什麽能人武士,也沒聽說有人入了中原武林。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巴罕國十年前新來個國師,那國師說,巴罕之所以國運大衰,便是因失落了那塊隕鐵聖石,隻要尋迴聖石,那巴罕必定重複盛世。這說法,巴罕國的祭司也曾說過,因此巴罕那邊,便派人打聽那聖石的下落。得知隕鐵聖石已被鑄成刀劍,他們那國師便說無妨,祥物鑄成的刀劍也是祥物,把刀劍奪迴那也是一樣。”


    “巴罕國人知道龍首刀、龍尾劍在你們山莊,曾花錢雇人去搶奪,但沒能得手。我去巴罕國時,曾在巴罕汗王麵前顯露過身手,他便是見了我會武功,方才想要小鄭國給他拿迴刀劍。長公主曾親去巴罕與汗王秘談,她瞧汗王求刀劍心切,抬了價,說要是咱們將刀劍拿去給他,他便借兵給咱們,助咱們複國。巴罕與蕭朝向來不睦,汗王想了兩日,便答應長公主所說。因此,小鄭國才要奪龍首刀龍尾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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