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城門不遠,柳惜見看左右無人,將長劍別在風箱擔上,替那鐵匠挑過擔子,提了他後領施展輕功而行。那鐵匠以為她有歹意,嚇得腿腳發軟,不住道:“公子饒命。”


    柳惜見道:“胡喊什麽,我這般帶你走快些,你別大喊大叫!”鐵匠聽了她話,方才寧定。過不多時,兩人已到了琅玕山北麵腳下。柳惜見問那鐵匠道:“你知不知道這山腰的山洞在哪?”鐵匠道:“小的不知。”他心中犯疑,思道:“怎會來這樣的地方?”


    柳惜見撕下身上一塊衣布來蒙麵,見山腳有許多石子,又撿了二十多粒石子放在擔中,這才提氣上躍,挑著一副擔子提著鐵匠上峰。鐵匠隻驚得張大了口,時時怕墜下摔得粉身碎骨。


    那座山峰生有眾多秀木,柳惜見在樹枝上借力上行,至腰峰一帶尋視一陣,終於見到王宵雲所說那黑白兩色相間的石洞口。那山洞洞口外生有一小小平台,望去可供六七人容身。


    柳惜見觀了四麵地勢,帶著鐵匠攀在山洞半丈之上,她將擔子轉交給那鐵匠,輕聲囑咐道:“一會不管你見到什麽,都不要出聲,不然你我性命不保。”那鐵匠此時已後悔接了這單生意,但此情景下,也隻得點頭答應。柳惜見拿出一粒石子彈在洞口的一棵樹上。石子彈出打斷樹枝,樹枝擦著餘枝“沙沙”落地。


    這時聽得山洞中有人高聲喝道:“什麽人!”柳惜見拿了兩枚石子在手,片時過後,見洞裏走出兩人,她順手將兩顆石子彈出,擊在那兩人頭頂。她這一投石運上了內力,石子直嵌入那兩人腦中,隻見兩人一聲慘唿後倒地斃命。


    鐵匠嚇得一個哆嗦,肩上擔子險些下滑。柳惜見幫他穩住後白了他一眼,接著靜視下方洞口。


    洞中人聞聲又走出兩人,他們隻道敵人是從前方攻來,眼睛隻向前方和左右兩側看,全沒有留心上方,柳惜見依前法投石斃敵。這兩人一死,洞中立馬又有三人出來,柳惜見取了三粒石子,運力下擲,“啊啊啊”三聲,三人先後倒在先前的死屍之上。


    柳惜見聽得洞中傳來腳步聲,仔細聽辨,有兩人,她從擔中捏了兩枚石子在手,洞中有人喝道:“別出去了!給我在這待著,我看他要怎樣!”


    柳惜見聽這聲音頗含威嚴,心道:“難道這人便是那什麽焦師叔,能和師伯過招的人不可小覷。”轉念又想:“王宵雲不是說有六人看守麽,已經死了七個了,洞裏數得上的還有三個,不好對付呀。”


    等了半晌,洞中人還不見出來,柳惜見自忖洞中人要固守內洞,低聲對鐵匠道:“一會下去,你乖乖找地方躲著,不要將身子敞露在洞口,貼山壁躲好。”鐵匠點點頭,一顆心猛跳。


    柳惜見提了鐵匠下落至洞口,將鐵匠推到洞口右側的石壁外,自個拿了劍抓起一把石子走進洞中。


    她一步入洞中,便有四隻飛鏢直襲而來,柳惜見發出四顆石子將飛鏢打落。還未喘口氣,兩隻飛鏢又來,柳惜見照舊以石塊將其撞落。她朝發飛鏢之人瞧去,隻見一黑瘦的高個站在一鐵籠前,三十多歲年紀,雙目炯炯有神,他身子遮住了鐵籠中人,柳惜見隻看到籠中的一角青衣。鐵籠兩旁還站得兩人,一人持劍,一人持刀。


    那黑瘦高個道:“‘驚塵風’,姑娘這投發石子的手法有十多年沒見了。”


    柳惜見扮作男子,學著男人的嗓音道:“是麽。”


    黑瘦高個道:“石去而驚塵,自生疾風。這‘驚塵風’投石法是展泉山的絕技,小兄弟是展泉山什麽人?”


    籠中那人起身露出麵來,動身之際頗為惹眼,柳惜見向她看去,見那是個二十多歲的清秀女子,身量苗條,氣度嫻雅,她心中很是喜愛。


    黑瘦高個又問道:“你是展泉山的徒弟麽?”


    柳惜見道:“我不認得什麽展泉山。”


    黑瘦高個雙眼一眯,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真不認得!”話音一落,便抽劍出鞘向柳惜見縱來,他的劍與尋常劍不同,通體純黑。


    柳惜見看他那一劍來勢沉雄,移步拔劍轉劈他小腹,兩人過了這一招均停手立定,那黑瘦個子躲得快,柳惜見那一劈隻劈裂他一件外衣。他低頭看了看衣衫破處,劍尖往前一遞。柳惜見避讓開後揮劍前刺,被黑瘦高個架了開去,她再旋身反刺,黑瘦高個雙足在石壁上一登,雙手握劍往柳惜見劍上劈下,柳惜見右手被震得大痛,劍險些拿不穩。她揮出劍鞘去點黑瘦高個腋下,那人才收劍迴護。


    柳惜見知自己手上勁力與黑瘦高個相差甚遠,當即施展快劍,在那瘦高個出劍時躲避,瘦高個收劍時進攻,如此拆了數招,那瘦高個再不上當,當即也施展快劍。柳惜見漸漸不敵,她看那黑瘦高個打得興發,竟有癲狂之態,不禁心急。洞中另外兩人也險被黑瘦高個誤傷,漸漸退離鐵籠。


    黑瘦高個幾次將她逼進鐵籠,柳惜見兩次撞在鐵籠的鎖扣上,她暼眼間見那鐵籠上有三把大小不一的鎖相扣連,共鎖住籠門,暗罵那囚人的主心計深。


    黑瘦高個露齒大笑,雙眼通紅,柳惜見自從師來未遇過這樣強的對手,一時生了怯意。黑瘦高個一劍壓將下來,柳惜見沉劍將他兵刃往下帶,勉強躲過一擊。黑瘦高個那一劍劈在地上,將地上凸起的一塊石頭劈成幾瓣。


    柳惜見腦中冒出一個險計,眼看黑瘦高個又再攻來,柳惜見步步退避,慢慢退到籠門前,她直著背脊貼在三把鎖上,看了前方地上一眼,出劍去誘黑瘦高個出劍。


    黑瘦高個此時已被激紅了眼,猛力朝柳惜見頭頂砍落,柳惜見蜷了身子打滾往前滾去,黑瘦高個一劍砍下,火花四迸,籠門上三把鐵鎖“哐啷”一聲落在地上。


    柳惜見這時已直身半跪在地上,那黑瘦高個砍落籠鎖,微有些愣神,柳惜見得了大好時機,一劍向他膝彎削去,那人情急下應變奇快,還未迴頭便倒轉劍反刺向後,那一劍刺中柳惜見左臂。幸喜柳惜見躲得快,這一劍傷她不深。


    柳惜見削在黑瘦高個膝彎那一劍卻是不輕,已將他左膝膝彎的筋削斷。黑瘦高個一時站立不穩,伸手扶著鐵籠。柳惜見跳將起來,一劍往他後背上刺去,她跳起的氣力助增,這一劍直貫黑瘦高個前胸。


    退在鐵籠遠處的另兩人見同伴受戮,提兵刃衝來,柳惜見拔劍禦敵,這兩人武功便比不得黑瘦高個了,柳惜見十五招之內便要了兩人性命。


    一場激鬥後,柳惜見滿身塵泥。她殺盡看守之人,拉開鐵門道:“徐珠。”


    籠中女子拖著鐵鏈走出籠門,道:“我是徐珠,你是誰?”


    柳惜見胸脯起伏,揭下蒙麵道:“說來話長,先離開這。”她看了徐珠手腳上的鐵鏈一眼,一條長鐵鏈鎖縛雙手,一條長鐵鏈鎖雙足。手腕、腳腕上均有鎖孔,柳惜見問道:“你知不知道開鎖鏈的鑰匙在哪?有沒有在這些人身上。”


    徐珠道:“有是有的,不過左手、右手和兩隻腳上的鑰匙都不一樣,由四個不同的人管著,每天輪換,有一把被姓焦的帶走了,這些人身上的鑰匙也未必全。”


    柳惜見道:“姓焦的走了?走了有多久了?是迴秦家鋪了麽?”


    徐珠奇道:“你怎知道?”又道:“有半個時辰了吧,”


    柳惜見撿起黑瘦高個那把劍,對徐珠道:“先把鐵鏈從中砍斷。”徐珠遲疑片刻,拉開雙手鐵鏈,柳惜見一劍砍下,鐵鏈應聲而斷。徐珠臉現欣喜,張開雙足,讓鐵鏈鋪放地上,柳惜見舉劍砍落,栓住徐珠雙足的鐵鏈從中斷開。


    柳惜見道:“這多待不得,咱們換個地方開你手腳上的鎖。”說著拉徐珠走出山洞,那鐵匠在洞口抱膝發抖,他聽見洞中打鬥之聲時向內張望,看柳惜見和洞中人激鬥廝殺,受驚著實不小。


    柳惜見朝鐵匠看了一眼,又問徐珠:“你會輕功麽,可能在這峰上縱行?”


    徐珠探頭看了看四麵,道:“行。”


    柳惜見道:“好,你們在這等我,我先去那邊的廟裏一趟。”也不待兩人答話,柳惜見已輕輕躍飛在樹梢,眨眼的功夫身影便消失不見。


    徐珠和鐵匠相對,互問了幾句。不多時,柳惜見便提了一具死屍迴來,正是她昨晚在廟裏殺死那人。徽州金氏與萬古山莊素來不睦,兩派爭鬥廝殺本也不是新鮮事。但柳惜見隱隱覺得袁百卉有古怪,她雖說不清其中道理。可迴想昨夜廟中那人和袁百卉的說話,總覺那人和袁百卉的牽連不大尋常,未免後患,柳惜見便欲順道清理那人屍首,那人的兵刃、暗器,柳惜見都已收來了。


    徐珠一看那人臉麵,便道:“金化成。”


    柳惜見一驚,道:“金化成?他是金化成?”金化成是徽州金家掌門人金起陸的次子,柳惜見知道自己殺的是金掌門的公子,膽寒了三分。


    徐珠恨恨道:“這小子也不是什麽好人,專會欺軟怕硬!”


    柳惜見懾定心神,道:“走吧。”說著帶了鐵匠和金化成屍身下峰,徐珠緊隨其後,但到得後來遠遠落在柳惜見身後。


    柳惜見直帶著鐵匠翻越了四個山頭,來到一個大湖旁方停下。徐珠到時,麵頰通紅,吐了口氣,對柳惜見道:“你輕功很好哇。”


    柳惜見微微一笑,對鐵匠道:“你給我除了她手腳上的鏈子鐵箍。”鐵匠不敢違誤,看了看徐珠手腳上的鏈條箍子,便從擔中提出小爐,架起風箱忙活。捶捶打打,敲敲鋸鋸,搗鼓了將近兩刻鍾才將徐珠身上的鐵箍取下。


    徐珠得了自由,滿麵喜色,道:“多謝你們啦!”


    柳惜見給了那鐵匠四錠銀子,鐵匠道:“不是兩錠就好了?”


    柳惜見道:“你收下吧,今天讓你受驚了。我多給兩錠一來補這讓你受驚之過,二來是要你別將今日琅玕山上的事說出去。”


    鐵匠道:“小人曉得。”


    柳惜見道:“師傅,你這爐子風箱擔子不要帶迴去了,留給我吧,你若想保命,便帶著家人離開安州吧,在安州多待與你無益。若是仍要留在安州,這段時日也不要露財露富。”


    鐵匠思忖片刻點點頭,道:“是。”


    柳惜見道:“你迴去也不要走咱們來時的道路,換條路迴去。”


    鐵匠道:“那得繞到東城,路可遠了。”


    柳惜見道:“路遠但命還留得住,你是要求近路還是求命。”


    鐵匠道:“是,是。”


    柳惜見道:“多謝你了師傅,你這便迴去吧。”


    鐵匠也不想多留,辭了兩人便走了。


    柳惜見搜了搜金化成身上,從他懷中搜出火刀火石,幾錠銀子和一張圖紙,柳惜見看了那張圖紙一眼,折好拿在手中,將銀子拋給徐珠,道:“你的路費。”


    徐珠伸手抄過,裝入懷裏,柳惜見也將圖紙收入袖袋中,緊接著蹲下身把金化成屍首和那風箱擔子、火爐、鐵鎖鏈綁在一處,又找了塊大石係上。


    徐珠從旁相助,最後卻將金化成和各件雜物捆得像破了的粽子一般,不由得好笑。柳惜見可笑不出,在金化成身上綁了重物後四麵查看一周,確證四麵無人窺伺才將金化成沉入湖心。


    徐珠暗歎:“這女子心思也真細。”


    柳惜見迴到湖邊,抓了一把幹泥放入袖袋,道:“徐姑娘,咱們也走遠些才好。”


    徐珠道:“你說的是。”說罷展開輕功奔行,柳惜見衝前追去。兩人行出十餘裏,在一片玉米地不遠處的一個石亭旁止步,來到亭中歇息,柳惜見問道:“方才我殺的那個黑大個是誰?”


    徐珠笑道:“姚慎,也是個武林中的一個角色,就這樣被你殺了!”


    柳惜見愁雲滿麵,道:“譚鑫玉在哪?”


    徐珠立時變臉,正色道:“你想做什麽?”


    柳惜見道:“你是徐珠,還是譚夫人?”


    徐珠上下打量柳惜見,道:“你真是展泉山的弟子?”


    柳惜見道:“是。”


    正說到這,不遠處山下傳來馬蹄聲,兩人一驚,徐珠探出頭去瞧了一眼當即縮迴頭來,蹲矮了身道:“是姓焦的,都是金家的人。”柳惜見道:“你迴去告訴譚鑫玉,若要碎圖合,九月初九,到麟州合家口的神鶴碑下等我,你走吧。”


    徐珠道:“多謝。”說罷轉身閃入玉米地中。


    柳惜見也緊跟著躲入玉米叢中,不過兩人卻不在一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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