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斂推開門,循著聲音一路找去,在寺院的一間偏殿外停了下來,聲音的確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張斂走上前正準備敲門,沒想到門自己開了。渡虛背對著張斂坐在一塊草墊上,顯然是感覺到了張斂的到來,他用手指了指身邊的一塊草墊示意張斂坐下。


    張斂安靜地坐下,等渡虛誦經完畢。渡虛所吟誦的釋經張斂從未聽過,但在這裏他聽出了各種各樣的感情,有哀愁,有釋然,有憤怒,有感激,與一般釋法所倡導的無欲無求大相徑庭。


    過了許久,渡虛終於誦經完畢,轉過身來看著張斂微笑道:“道友有何貴幹?”


    “我從未聽過此經,特地前來請教一二。”張斂謙遜地迴答道。


    “此經為本寺獨有,內容也與本寺曆史有關。”


    “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道友可發現本寺有何奇怪之處?”渡虛問道。


    “容在下冒犯,貴寺成員感覺不太像,人?反而與庭院裏的渡鴉有些相似。”張斂說道。


    “道友果然慧眼如炬,本寺眾僧的確並非人族。”渡虛微笑道,為張斂講了個故事。


    曾經有一群赤眼血鴉,靈智未開卻實力強橫,每一隻都有人族求道境的實力。但它們嗜血而殘暴,不但四處捕殺弱小者,性起時甚至會自相殘殺,直到有一位高僧來此將其製服。然而高僧並未對赤眼血鴉以其之道還施其身,而是傾盡全力洗去它們的嗜血,為它們開啟靈智,助它們化形。而後高僧在此地建立隱鴉寺,被淨化的赤眼血鴉們成為了寺廟的僧眾,跟隨高僧修行。高僧坐化後,為了報答高僧赤眼血鴉們依舊留在隱鴉寺,日夜修煉釋法,從不外出。


    然而有人盯上了它們,試圖獵取它們的內丹來幫助自己修煉。赤眼血鴉們雖然得到了淨化,但其內丹依然是修煉煞氣的上佳材料。


    被盯上後赤眼血鴉們試圖逃跑,然而在此地它們發現了什麽於是無法逃離,隻能仗著高僧坐化前所布下的大陣勉強保命。


    渡虛說完後深深地看著張斂,張斂開口問道:“我來這裏時,在森林外遇到一婦人,她讓我來森林裏為她尋人,難不成?”


    “正是如此,她便是盯上我們的人。”渡虛微笑道,“這婦人真實身份乃是七煞寺長老、這七煞寺專修煞氣,遍尋天下有罪之人,我等如今雖然被淨化,但曾經的殺孽並不會就此消失,因此內丹裏依然煞氣十足。”


    渡虛說罷,單掌朝胸口一拍,一口吐出一顆殷紅的內丹,張斂隔空感受到其中洶湧的煞氣不斷翻騰。渡虛張口一吸,內丹再次迴到其體內。


    “所以有什麽我能做的嗎?”張斂問道。


    “不必擔心,我告訴道友此事隻是為了讓道友安心。畢竟相比起一般的地方,這裏確實不太一般。”渡虛笑道,“道友也可因此放心,我等當初在高僧坐化時立下誓言,此生不再殺戮,若違背誓言那麽這裏的大陣會立刻消失,我等也將被自己的殺孽反噬。”


    “那,難道你們就在這裏等死嗎?”張斂不禁好奇地問道。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渡虛說道。


    “什麽辦法?”張斂頓時來了神兒。


    “這還需要道友相助。”


    “前輩需要在下做什麽?”


    “出去找到那七煞寺長老,代我等與她談判一番。”渡虛試探地說道,隨即解釋說:“我等因為當初誓言的緣故不能輕易離開,若離開後便不能再迴來,因此多年來沒有任何一人離開本寺。”


    “好,那我即刻出發。”張斂說著就想起身。


    “不急,”渡虛拉住張斂,說道:“我先代表本寺上下謝過道友,不過眼下她無法攻破大陣,倒也不著急這一時半刻。道友還是先留在


    這裏與我等交流交流,到時候出去不遲。我等雖然立下誓言不能殺戮,但並不妨礙比鬥切磋,我看道友也是修行之人,或許我們可以幫助道友提升一二,也為到時候增加一些成功率。”


    “如此,那便謝過前輩了。”張斂答道,約定第二天早上再來後張斂迴到了房間裏,而渡虛也迴過身去繼續開始念經。


    迴到房間後,張斂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開始打坐等待第二天的來臨。


    第二天一早,張斂跟隨者前來接待他的僧人來到了隱鴉寺的練功房。練功房內別有洞天,竟然是一處寬闊無比的沙漠,這樣的手段不是最高隻有問天境的赤眼血鴉族群能施展的,顯然是收服他們的那位高僧生前所為。


    渡虛正在此處等待張斂,見到張斂後問道:“道友對妖獸了解多少?”


    “不太了解,還請前輩解釋一二。”


    “妖獸隻是一個統稱,世間生命千千萬萬,誰也說不清有多少種族,因此道友若是簡單將妖獸理解為一個種族可能會吃大虧。”渡虛說道:“我們赤眼血鴉乃是渡鴉一族的變異種,天生嗜血,兇狠無比,戰鬥一開始氣勢十足,心性稍弱者很容易被壓倒。”


    “原來如此,受教了。”張斂抱拳道。


    “那麽道友準備好切磋了嗎?”渡虛問道。


    “當然。”張斂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場中央。


    “爽快,”渡虛笑道,看向身旁一名僧人道:“思行,你去與張斂道友切磋一二。”


    一名身材中等的僧人領命後來到張斂麵前,抱拳道:“道友請指教。”


    兩人擺開架勢後,隻見思行猛然一合掌,一股煞氣頓時彌漫全身,這煞氣即使是與無數強大對手戰鬥過的張斂也不禁心下顫抖。


    思行身形瞬間出現在張斂麵前,枯瘦的手筆如幻光一般擊出,張斂腳下急踏左閃右躲竟然沒有被碰到絲毫。思行動作越來越快,像是一尊煞神般氣勢兇猛,張斂有些被震懾住,不敢硬接,隻能不斷躲避、後退。然而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時間一長自己必然失誤,於是張斂左手一抓,一股烈風化為一顆圓球被他握在掌中,然後單掌向前一推,一陣猛烈的氣爆將兩人分隔開來。


    “道友請接招!”被拉開距離後思行當即一聲爆喝,一縷煞氣化


    為一把短劍,手一揮便朝著張斂飛來。


    張斂嘴角微微一翹,一道烈風環繞右臂,單手向前一探,竟然將煞氣所化短劍牢牢抓住。張斂說道:“道友不必留情,既是切磋更應盡全力,否則毫無意義。”


    “好!”思行笑道,一揮手,煞氣化為一張長弓,張弓搭箭,箭矢背後的羽毛赫然是赤眼血鴉的黑色翎羽。


    “嗖”的一聲,箭矢如流星般射出,來勢洶洶。張斂不敢硬接,一股烈風包裹住雙腳,迅速閃開。緊接著思行連續不斷地射箭,有時一次性射出五根箭矢,全部被張斂輕巧地躲過。


    終於思行停頓了下來,張斂正想鬆一口氣,沒想到對方竟然右手向上一揮,此前射出的所有箭矢頓時鎖定張斂往迴飛去。密密麻麻的箭雨下張斂避無可避,隻能硬著頭皮接招,取出背在背上的銀色長劍,使出元火劍訣劈劈啪啪將漫天的箭雨盡數攔下。。


    “終於還是用了。”渡虛笑了笑,他一直很好奇張斂一直背在背上的靈器是什麽,而他也判斷張斂應該是某世家子弟被安排雲遊曆練,而這樣的人身上寶物都不少。


    張斂使用銀色長劍後思行眉頭一皺,但看了看渡虛,後者並未對張斂的行為加以阻止。


    在張斂用銀色長劍將箭矢擋住後,所有箭矢頓時化為一縷縷煞氣迴到了思行身上,而思行此時雙臂已經化為了翅膀,對著張斂用力一扇,一股颶風頓時形成,迅速衝向張斂。


    “來得好!”張斂心中暗叫,“四季神風-烈風擊!”張斂雙掌彈開,猛然向前一推,一股烈風刮出,與颶風相撞。


    唿嘯中兩股風互相抵消掉了。緊接著一道巨大的火浪向思行衝來,如吞天噬地的炎魔一般,威勢非比尋常。


    思行見狀猛然扇動雙翅,一道風牆擋在麵前。


    火浪與風牆轟然相撞,產生的衝擊讓思行有些站立不穩,這時他將翅膀重新化為人手,掏出一顆塗黃色的圓柱看向渡虛。渡虛點了點頭,思行目光轉向張斂。張斂此時正在醞釀第二道火浪。思行猛然一捏,土黃色的圓珠爆裂開來化為漫天塵土,緊接著化為三道土黃色圓環盤旋在思行周身。


    “這是我赤眼血鴉一族的風沙秘術,道友看好了。”思行說著,一邊雙手開始結印,隻見一部分砂塵從圓環中分離出來在思行頭頂凝結成無數箭簇。隨著思行的指揮,箭簇紛紛穿過張斂剛放出的第二道火浪射向張斂本尊。


    眼見火浪被穿透,張斂靈力一收,任由火浪自行打向風牆,單臂一揮五指一抓,一股烈風就衝箭簇刮去。然而箭簇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依然直直朝自己殺來。


    張斂來不及想太多,一股烈風包裹住身體化為一道淡青色遁光逃離原地,而箭簇在思行的操縱下瞬間跟上了張斂的身形。


    躲閃期間張斂不斷放出火浪風牆,或是揮舞銀色長劍試圖劈砍,均都無濟於事,但他也不願暴露太多,畢竟以當下的情況,他所麵對的是一整個族群的妖獸,他根本不可能殺掉他們全部滅口。


    同時,張斂更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考驗自己肉身的強度。在來這裏之前,他僅有一次,即在血祭試煉上無奈與那熔岩巨人硬拚,此後再也沒有一次與人近身肉搏,更何況現在麵對的是那詭異的箭簇。


    無奈之下,張斂瞬間加速與箭簇拉開距離,站定後轉身麵對蜂擁而至的箭簇從乾坤戒中去出雷引刃的複製品。在不暴露底牌的情況下,張斂隻能動用這雷引刃來作戰。


    張斂將雷引刃藏在袖袍中揮舞,一道道紫色的電弧掃向箭簇,所過之處箭簇紛紛被打散重新變成砂塵。見到有效,張斂大喜,持續揮舞雷引刃直到將所有箭簇打散。


    另一邊的思行見此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對方竟然有這種手段,神色不由緊張了起來。隻見他放棄結印,雙臂一張爆喝一聲,頓時環繞周身的土黃色圓環炸裂開來,漫天的沙塵彌漫整片天地,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張斂失去了視野,當即青光一閃一身淡青色長袍被穿在了身上。就在剛穿上長袍時左肩處傳來“鐺”的一聲,原來是一根箭簇。想不到砂塵所化的箭簇竟然如鋼鐵一般,所幸烈焰戰甲並非一般的護甲和護體秘術可比,這一擊除了讓張斂感覺到被襲擊歪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張斂隨便找了個方向化為一道遁光衝出,同時全力放出神識。果然,在他行動時砂塵也開始隨之移動,而思行也隨著砂塵追趕張斂。


    思行所放出的砂塵會幹擾神識,當他不動時張斂很難探測到其位置,但當他開始快速移動時所產生的靈力波動很難掩蓋,更何況還需要操縱砂塵一齊移動。在確認對方的位置後,張斂袖袍中紫光一閃,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轟然落下,瞬間將遁光中的思行擊墜。


    隨著操縱者被擊墜,失去了力量來源的砂塵也開始緩緩飄落。張斂停在空中靜靜地等待。砂塵散去後,隻見思行雙臂交叉擋在頭頂,焦黑的皮膚下氣息有些虛弱。


    張斂緩緩落下,站在思行麵前。


    “張道友好神通,小僧甘拜下風。”見張斂沒有進逼的想法,當即抱拳認輸。


    “我不過是仗著有幾件寶物,若比拚實力定然不如道友。”張斂謙虛道。


    “張道友不必謙虛,”這時渡虛走上來,揮手將散落在地的砂塵在手中重新凝聚成一顆土黃色圓珠後說道:“這是渡鴉一族獨有的幻風砂,我赤眼血鴉一脈雖然變異但依然屬於渡鴉一族,自然擁有此寶。這幻風砂可以無視五行之力,因此道友所修風、火靈力都對它無效,隻是沒想到道友竟然還有此等‘雷霆’手段。”


    “原來如此,在下受教。”張斂說道,一邊好奇地打量著渡虛手上的土黃色圓珠。


    “既然道友如此感興趣,那麽我便送道友一份,”渡虛說著另一隻手一揮,一顆一模一樣的土黃色圓珠出現在手中,然後遞給張斂,“這幻風砂雖說是我族特有的寶物,但也算不上多珍貴,隻要到達一定境界後以我族獨有秘術都能煉製。此外,操縱幻風砂需要風沙秘術,需要土屬性或者風屬性功法,以土禦之則威力十足,以風禦則迅捷無比,我看道友修煉了風屬性功法,可以修行此秘術因此相贈。”


    “如此厚禮,在下確實不知該如何迴報。”張斂沒有接過渡虛送上的寶物,推辭道。


    “道友言重了,我等還需要道友幫忙,若能趕走那七煞門妖婦我等才是無以為報。”渡虛答道。


    “原來他們是想收買我,怕我不盡心幫忙,”張斂心底想到,不過此番雲遊本就是率性而為,既然他已經決定幫助渡虛等人,自然不會隨意放棄,因此對方給不給這幻風砂絲毫不影響。念及於此,張斂於是笑嗬嗬地接下了渡虛送上的寶物,鄭重說道:“前輩言重了,我此番外出雲遊,本就有著助人的職責,碰到這樣的事出手必然義不容辭。”


    “那就多謝道友了。”渡虛笑道,領著張斂離開練功房前往大殿中交流修煉心得。


    在交流完畢張斂離開時,渡虛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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