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宋星冉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她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唿吸 ,像一條失了水的魚,快要窒息。


    晃眼間,外頭的天,已經大明大亮。


    這一夜的噩夢,讓宋星冉心有餘悸。


    她下了炕,院子裏,劉氏已經在井邊洗衣裳,盡管她雙目失明,卻一直是個勤快的,摸索之間,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星冉上前:“娘,您休息一下,我來洗!”


    “娘不累!”


    “幾件衣裳罷了,您去剝豆,等著春日裏,好做豆種!”


    宋星冉攙扶著劉氏進屋,隨後便將那些髒衣服洗幹淨,曬在了杆子上。


    見屋子裏的劉氏沒有動靜,宋星冉便來到了豬圈。


    她帶著一個鏟子,彎著腰,進了豬圈,半個時辰後,便對著屋子裏的劉氏喊道:“娘,晌午飯我已經做好了,你自己小心著點!


    我去大理寺了!”


    “哎!”


    宋星冉懷裏揣著什麽東西,便離開了家中。


    孟淮還在看卷宗,聽見了有人敲門:“大人,您在嗎!”


    是宋星冉的聲音。


    “進!”


    宋星冉進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宋仵作,你有事?”


    宋星冉再三猶豫,還是將卷宗,放在了桌案上:“大人,我昨日整理屍檢的卷宗,意外的發現了這個……”


    孟淮詫異,卻還是展開了卷宗,仔細查看,片刻之後,臉上盡是欣喜:“宋仵作,這是你找到的?”


    “嗯,這卷宗,是在那些塵封許久的卷宗最底下,估計是當時被放錯了!


    不知道能否幫助大人和縣主!”


    “宋仵作,多謝!


    對了,這份卷宗你可看了?”


    “嗯,鄭氏的死,的確是有可疑!


    這份卷宗上,也寫的明白,鄭氏的死因,雖是窒息,並不是自縊!


    隻是為何會草草結案,便不得而知!”


    “看樣子,當年這樁案子,辦的糊塗!


    再加上原本的大理寺卿施壓,才不得不結案!


    宋仵作,你做得很好!”


    說罷,孟淮便起身,讓張捕頭將消息,傳給秦嫵。


    鄭氏的死因,的確是有問題!


    如今,最關鍵的人證,想必就是那鄭氏身邊的貼身丫頭寶珠了!


    明月急匆匆進門,對著秦嫵抱拳:“縣主,卑職已經查到了那鄭氏身邊的丫頭的下落!”


    秦嫵喜出望外:“那人如今在哪?”


    “城郊外黃溪村!


    卑職已經將人帶了迴來!”


    “那人如今在哪兒?”


    “在客房當中休息!”


    秦嫵急匆匆的來見寶珠,那是一名衣著破爛, 渾身髒汙的中年婦人。


    看見秦嫵的那一刻,寶珠的眼裏都是恐慌,本能地縮著身子。


    “嬸子你別怕,我是柳家大姑娘的朋友!”


    提起來柳元箬,寶珠雙眼裏的警惕,才卸下去了幾分。


    卻依舊不說話。


    秦嫵繼續道:“嬸子,你不必害怕,我是好人!


    元箬如今被小鄭氏苛待,關在了柳府上,十分的危險!


    我正在調查,你家夫人當年自縊的案子!


    如今,已經找到了她並非自殺的證據,我準備替你家夫人翻案,關於你家夫人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你……到底是何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那婦人拚命的搖頭,十分抵觸秦嫵與她所說的那些話,說著便發瘋似的開始逃竄。


    碧桃一把將人抓住,輕而易舉的製服:“馬氏,你別怕,我家縣主是好人!


    與柳元箬柳大姑娘是閨中密友!”


    “什麽縣主,我不認識!


    什麽柳大小姐,我更不知,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馬氏哭成了淚人,看上去情緒激動,十分懼怕。


    “嬸子,我名喚秦嫵,乃是榮安縣主!


    你不必害怕有人會傷害你!”


    “榮安縣主?”


    馬氏的身體,陡然一僵,再一次看向秦嫵的時候,眼底裏的懼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眼感激!


    馬氏雙腿一彎,撲通跪地,咚咚咚的對著秦嫵磕頭。


    “縣主……您就是榮安縣主!


    若不是您,我家桂花隻怕是無處申冤,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縣主……


    您是我馬家的恩人啊!


    縣主……”


    馬氏沒由來的一番話,讓秦嫵一頭霧水。


    馬氏哭了一頓,好一會兒,情緒才堪堪穩住。


    秦嫵這才從馬氏的哭訴聲中,得知了,她竟然是數月前,被阿猛將軍糟蹋致死的那女子的母親。


    說是母親,也不過是養母,不過那桂花卻是馬寶珠一口米一口水的喂養長大的。


    當初她親眼看見小鄭氏虐打毒打夫人,並且親手將她掐死,將屍體掛在了梁上,偽造出來她自縊的假象。


    她便連夜逃離了柳家, 最後體力不支,暈倒在了一個小山村的村口。


    馬寶珠被撿了迴來,成了桂花的後娘,沒多久,桂花爹去上山打獵,命喪山中。


    這麽多年,他們母子幾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十分清苦,沒想到後來,桂花又被歹人所害!


    若不榮安縣主,桂花含冤而死,九泉之下,豈能安息?


    看著馬寶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秦嫵隻覺心頭酸澀。


    “馬嬸子,你不用害怕,我家縣主是好人!


    如今正在調查柳家先夫人的死因,如今已經找到了鄭氏枉死的證據,你若是知道些什麽,便說出來!


    也好替你家夫人申冤!”


    碧桃苦口婆心的勸慰,這一次馬寶珠沒有遲疑,將她知曉的事情,一一道來 。


    一雙眼睛,從始至終都是通紅的。


    “縣主,我家夫人的確是被人害死的,那小鄭氏,在沒有嫁入丞相府之前,趁著夫人懷著二小姐,就與老爺勾搭在了一起!


    夫人生產完之後,這對奸夫淫婦,有對夫人百般折磨,最終導致夫人精神失常!


    沒想到那小鄭氏,竟然還不肯放過夫人!


    最終將她,殘虐致死!


    夫人死的冤枉啊,若不是奴婢早就知道小鄭是心狠手了,及時逃開,隻怕如今也要慘遭毒手!


    這麽多年,奴婢不敢死,生怕又夫人的冤屈,徹底的被埋沒,這輩子都無法申冤!


    縣主,您既能幫我桂槐花伸張正義,那就一定能夠幫夫人沉冤昭雪,是不是!


    奴婢替夫人謝謝您!”


    馬寶珠咚咚的磕著頭,秦嫵的臉色,卻是沉痛萬分,她伸手將人攙扶起來。


    秦嫵帶著馬寶珠,來到了大理寺,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孟淮聽完了馬寶珠的話,頓時麵上一凜:“來人,將馬寶珠所說的這些話,整理為呈堂證供!


    馬氏,這樁案子,年代久遠,即便是能翻案,也無法說明,最後的兇手就是小鄭氏!


    鄭氏的屍身,早已不在,我們須得找出,更多的證人與證詞,才能將小鄭氏,定在罪狀柱上!”


    秦嫵想了想:“正如大人所言,這樁案子,過去十幾年了,好多的證據,已經被銷毀掉,可倘若是小鄭氏開口認罪呢?”


    孟淮詫異:“若是她開口認罪,自然是板上釘釘,隻是這恐怕有難度吧!”


    秦嫵壓低聲音,在孟淮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


    孟淮困惑的看向秦嫵,一臉的不解。


    張捕頭來報:“大人,柳侍郎府上的夫人又來探望柳依依了!”


    “本官說了多少次,這樁案子,一是板上釘釘,柳依依是兇手 ,目前還不能探視……”


    “可是,那小鄭氏是由右使崔子棟身邊的親信,帶著進入的!


    若不是卑職聽您的吩咐,一直暗中盯著,也不會發現,那小鄭氏喬裝打扮,來見了柳依依……”


    秦嫵眼前一亮:“大人,我想機會應該來了!”


    “縣主此話怎講?”


    秦嫵又壓低聲音,與孟淮說了些什麽,孟淮聽完,隨即看向張捕頭,厲聲道:“加強看管柳依依!


    不要出現任何紕漏!”


    “是,大人!”


    說罷,孟淮起身:“召集幾名兄弟,讓他們跟本官一同去柳侍郎府上一趟!”


    既然要重新翻案,例行走訪,自然是程序之一。


    孟淮帶著大理寺的人來到了柳府。


    小鄭氏剛從大理寺迴來,換了一身衣裳 便聽見了,有下人通稟:“夫人,夫人,大理寺少卿孟大人帶著手底下的人來了!”


    小鄭氏麵上一慌,直接站起身來:“他來幹什麽!”


    難不成她偷偷去了大理寺,探望柳依依的事情,被那孟淮發現了?


    崔子棟明明都安排好了一切,一定不是的!


    小鄭氏提醒自己要冷靜,對著身邊的下人道:“讓人請進來!”


    小鄭氏緊著來到了廳堂當中,孟淮黑沉著一張臉,看就是鐵麵無私的青天模樣。


    “孟大人此番到來,所是為何?”


    “柳夫人,本官此次前來,是有人提供證據,十一年前,先夫人自縊一案,有重大隱情,此次前來,我也是快點按照章程,例行公事,還請夫人配合!”


    小鄭氏的臉色,瞬間難看,卻很快又恢複了平和,麵上擠出一抹笑道:“既然是公事,那我自然是會配合大人!”


    “那先夫人的房間……”


    “實在是不好意思孟大人,這麽多年過去了,府上上上下下早已經修葺多少次……”


    “無妨!本官也隻是例行公事,還請夫人配合!”


    小鄭氏見孟淮強勢,於是笑著對身邊的金婆子道:“帶著大人去芳華居看看!”


    “是,夫人!”


    金婆子帶路,孟淮為首的大理寺官員,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芳華居。


    十幾年過去了,一切正如小鄭氏所言,重新修飾過,看不出以前的任何痕跡!


    那些官差,不過是公事公辦,在屋子裏溜溜達達的走著,金婆子自然知曉,這些人根本查不出來什麽!


    小鄭氏派出去的人,迴來稟告一聲,在她耳畔說著些什麽,小鄭氏這才露出洋洋得意的笑。


    不過,她心中卻也明白,柳元箬這個小賤蹄子,是真的不能留了,隻要她在一日,便就總想著為鄭氏翻案!


    盡管,那小浪蹄子翻不起什麽浪,小鄭氏依舊覺得心有惶惶不安。


    她也該早早安排才是。


    孟淮帶著衙役,又在柳府的下人當中,詢問了一圈。


    所有人的口徑一致,那便然是鄭氏的死,是自殺!


    孟淮還帶著手底下的衙役,在芳華居裏裏外外的搜索,就在這時,隨行而來的宋星冉,忽然間身體僵直,雙目緊閉,暈厥了過去。


    眾人一驚,趕緊圍了過來,卻見此時的宋星冉,渾身抽搐的厲害,口中吐著白沫。


    此番場景嚇壞了眾人。


    深秋的涼風,嗖嗖的刮著,眼前的場景讓人不寒而栗。


    “宋仵作,你怎麽了?


    你醒醒……”


    眾人不斷的唿喚著,又是掐人中,又是幫著宋星冉活動已經僵硬了的手腳。


    圍觀的下人,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場景,嚇到了。


    就在這時,渾身僵直抽搐,口吐白沫的宋星冉,忽然間睜開了雙眼,直不棱登的坐了起來。


    她的雙目無神,直勾勾的盯著人群當中的金婆子,雙手顫抖著,指向她的方向。


    眾人嚇的一哆嗦,這小姑娘到底是怎麽了,那渾身僵直的模樣,猶如提線木偶,難不成是中了邪?


    宋星冉的身體,輕輕地挪動,直接朝著人群之中的金婆子走去,那直愣愣的眼神,好似被人攝了魂魄!


    “你……你幹什麽?”


    金婆子眼神裏透著恐懼,不斷的後退,這小姑娘的眼神好可怕!


    “嗚嗚嗚……


    金婆子, 我好難受,我唿吸困難,白綾好緊,我的脖子都快要被勒斷了……”


    宋星冉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金婆子更是變了臉色!


    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宋星冉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木訥的看著金婆子,一步一步的靠近金婆子。


    張捕頭臉上露出懼色:“大人,宋仵作這是怎麽了?


    該不會是邪靈附體惡鬼纏身吧!”


    眾人的思緒,很快便順著張捕頭的話,開始遊離!


    這小姑娘,是個仵作,常年與各種男女老少的屍體打交道!


    渾身上下自然是陰氣極重!


    難道,她真的是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宋星冉的動作,好似牽線木偶,一步一步的,朝著金婆子靠近, 嘴裏嗚咽不斷:“金婆子,那繩子好緊哪!


    我的脖子快要斷了!


    你們為何要害我……”


    金婆子的臉上,逐漸地失去了血色!


    她的雙手撐著地,本能地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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