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簡單而不普通的晚餐在二人一起收拾完餐具和灶台以後才真正結束。


    “小竹,你今天晚上就到樓上的屋子裏睡吧,被褥都是幹淨的。”楊阿公擦著手,指了一下上樓的木質樓梯。


    “方便否?”青竹看了一眼那樓梯,顯然是之前楊阿公的兒子的房間,因為一樓有一間屋子門口擺放了不少老人的用品,應該是楊阿公的房間。


    “無妨,那屋裏娃兒常用的東西我都燒給他帶走了,剩下的東西我也都收起來了,他走了,我一個孤老頭,也沒了什麽盼頭,不如不去看,不去想。”楊阿公眼神裏又有了一些傷神,但看了看青竹,轉而扯出一絲笑容,“無礙,至少我們還活著不是嗎?”


    “嗯,阿公,那我去歇息了。”青竹見楊阿公恢複了平靜,也感受到了疲憊。


    “去吧。”楊阿公揮了揮手,也轉身走進了另外一間屋子。


    進到屋裏的青竹,躺在床上。


    看著頭頂的樓板,木板上天然的年輪和花紋,就像是一隻隻充滿魔力的眼睛,在青竹眼裏變成了一個個不斷旋轉的旋渦。


    慢慢的青竹的意識也隨之旋轉,拉扯,沉入黑暗,時隔多日又進入到了自己的靈身空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


    看到眼前情景,青竹心中一片苦澀,此處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普通人雖然一般無法進入意識空間,但靈身卻始終存在,與肉體一般無二,就如自身塑像那般靜靜盤坐,鎮壓在意識空間裏,大多數人一生都不會見到自己的靈身,靈身也不會有絲毫的異動,一直到生命結束,靈身散去。


    玄師卻不同,靈身就是他們一身修為的承載,無論是哪一門的修行,都是以靈身為基礎,境界更是以靈身背後的境界旌旗區分,每多一麵旌旗就是高一個境界。


    散功之前青竹的意識空間充滿了五光十色的靈玄力。


    說起玄力其實是一種綜合的能量體,天地之間遊離的能量叫做靈氣;靈地反饋出來的是其自身承載的氣運和吸納的靈氣,統稱為精粹,化作實質的精粹就是山寶,當然山寶又有更神奇的功效。


    玄師吸納靈氣和精粹這些能量,進入靈身,轉化成玄力儲存在身體裏;但一些靈異獸類或靈植對於能量的處理就並不是那般細膩了,往往一是一二是二,吸納同化加應用,但不進行轉化。


    當然能量也不止這幾種,單論氣運也不隻是靈地才有,前麵也說了,人為的建築能承載氣運,大量人的行為會影響氣運,單個人身上也有氣運,還有各種各樣的靈物也蘊含強大的能量為人所追捧。


    總而言之,能量的種類,有很多種,也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存在,但想再多,都無法改變自己身上現在一點兒能量都沒有的局麵,青竹想到這裏就不由搖頭。


    自己之前的靈身空間光華耀眼,數不清的玄力填充在這個空間,特別是靈身背後的豎立的兩麵旌旗,那代表著望氣修為的境界旌旗,靈身更是周而複始的吐納玄力源源不斷。


    可如今別說兩麵旌旗消失無蹤,就連靈身也變成了滿是裂痕的石像,比之常人都不如,特別是靈身上還纏繞了絲絲縷縷漆黑的反噬能量,如同結實的囚網,把靈身綁了個徹徹底底。


    青竹看著眼前的靈身,甚是無奈,如此殘破不堪的靈身又如何能承載得了玄力?


    隻怕稍有不慎,就會靈身盡毀,意識空間沉淪黑暗,從而失去神智,變成一個癡傻之人,亦或是一具行屍走肉。


    青竹本想憑借修行的經驗尤在的優勢,另辟蹊徑,藉由玄法汲取天地之間遊離的靈氣,再把靈氣壓進經脈裏麵,做一個簡單的存儲。


    可發現經脈本就隻是體外與靈身之間玄力往來的通道,要是想讓通道盛放靈氣,無異於是想用水管兒本身來蓄水,且不說所能容納的量,單是兩端那無法關閉的進出口,也注定這就是一場無法成功的嚐試。


    青竹不死心地一次一次嚐試著讓遊離的靈氣停留在經脈中,可換來的除了經脈的一次一次破裂,任何其他的結果都沒有,到頭來竹籃打水,反而是因為經脈撕裂的劇痛,幾次令靈身失守,險些波及本就岌岌可危的靈身空間。


    “難道一切都從那刻被注定了嗎?”青竹不甘地喃喃,“不,一定還有辦法的。”


    無奈靈歸,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屋頂上那些木板的花紋。


    “漩渦?”青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但又不明白具體是什麽。


    正在懊惱,陷入死胡同的思維卻再次被點醒,原因就是那年輪花紋上因為折射了一些月光,而出現得點點亮光。


    “這也行?”青竹腦中如有雷鳴,震驚的坐了起來,一條新的思路出現了。


    經脈雖然直來直往,盛不下靈氣,但如果靈氣變成氣旋,是不是就可以在直來直去的經脈裏停留,就像水水杯裏的水,正常情況隻會待在杯底,但如果使其不斷的旋轉,隻要速度夠快,水就會緊緊貼服在杯壁之上,而不落下。


    想通了關鍵,青竹顧不上剛才嚐試擠破的經脈,趕忙選了一條情況稍好的經脈再次嚐試。


    小心地引了一絲靈氣進去,並催動它沿著經脈的外壁旋轉,僅僅隻是一秒,經脈就被靈氣旋轉的外擴之力給漲破了,靈氣也隨之消散無影,刻入骨髓的疼痛隨之而來,讓青竹陷入了昏迷。


    但昏死過去的青竹嘴角卻洋溢起興奮的微笑,因為剛剛的那一秒鍾已經足矣證明了這種方式的可行。


    青竹的這一夜,睡得極為安逸和滿足,因為他知道了自己還有機會。


    第二天,一縷晨曦從窗戶的縫隙裏投射進不大的屋子,直直地落在了青竹身上,唿喚著他從睡夢中醒來。


    雖然此刻的他渾身酸痛,身上更是多處因為經脈破裂,出現了血色的淤青,可那神采奕奕的精神狀態卻無不昭示著他內心重新燃起希望以後的興奮。


    青竹起身,推開窗,伸了一個懶腰,看到那一棟棟瓦房上的煙囪裏冒出嫋嫋的炊煙。


    正在想,這人家不知道都準備了些什麽美好的早點,就聽到了樓下楊阿公的唿喚,“小竹,你可是醒了?”


    “是的,阿公。”青竹迴答。


    “那便下來吃早飯吧,都弄好了。”


    楊阿公的一句話是瞬間就讓青竹肚裏的饞蟲全部造反,因為僅僅兩頓飯,青竹就被這地方的特色美食給驚豔到了,那是完全超出青竹想象的存在,從不曾在別處遇見過,不僅是驚詫,更也讓青竹驚歎自己的見識淺薄。


    青竹來不及應答,疾步下樓,木質的地板和樓梯都被踩得吱嘎作響,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餐桌前。


    楊阿公已經坐在了位子上。


    桌上擺放著一盤昨天吃過的米粉筒,有五條,還有一大盆米粥,以及一碗黑色的糊糊,看不出什麽材質,當然還有碗筷兒,卻有四副。


    “阿公,這兒是還有客人?”青竹疑惑不解。


    “嗯,隔壁的李阿婆和她的孫女兒,今天早餐就是她們做的,昨天的米粉筒和鞭筍也是她們拿來的,這兩年她們見我孤苦,時常會過來送吃食給我。”楊阿公微笑著解釋。


    “楊大哥,你這話說的,早些年要不是你們接濟,我們祖孫二人怕是早就餓死了。”楊阿公話音未落就從灶間裏走出了一個白發老嫗,手裏端著一碟小菜,嘴裏滿是感激地數落著。


    青竹趕忙見禮,“李阿婆,您好!”


    “小竹,你趕緊坐,我一個山野婦人不值得如此多禮的。”李阿婆一邊放下手裏的碟子,一邊微笑著招唿青竹坐下,然後還給青竹和楊阿公盛起了粥,頗為慈祥。


    “小竹,你別拘泥,你李阿婆手藝你也嚐過了,快吃吧。”楊阿公笑道。


    “李阿婆的手藝確實非常美味。隻是不知阿婆家的妹子?”青竹其實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可是人未到齊,自己就動筷子,委實有些失禮。


    “這樣呀?哈哈,沒事的,你吃吧!”李阿婆一邊招唿青竹動筷,一邊轉頭朝灶間唿喚,“蘭兒,你不是聽說楊阿公這兒來了個俊郎的阿哥好奇的很嗎?咋還躲起來了?”


    李阿婆這話一出,不但青竹老臉一紅,灶間裏也是傳來一聲火鉗掉在地上的脆響。


    過了片刻,一個嬌俏的少女,終於掀開了簾子走了出來,繞是青竹見多識廣,也不有被這少女的容顏驚到了。


    山野林間藏幽蘭,一朝花開群花哀,簡衣粗布草木釵,麵若紅霞勝粉黛。


    “嗯哼,嗯哼!”楊阿公幹咳了兩聲,滿眼笑意地看著青竹。


    迴過神來的青竹尷尬得恨不能鑽進桌子底下去,隻能趕忙說,“蘭兒妹子,果真是人如其名,人比花嬌呀!”


    隻見少女麵頰紅暈更多了幾分,怯生生地走到李阿婆邊上坐下,低著頭,眼角的餘光卻不時地瞥向青竹。


    楊阿公和李阿婆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笑盈盈地看著二人。


    “小竹,小蘭你們吃呀。小竹,這是舂山蟹,是把山裏的石蟹和香料一起舂搗研磨,味道也是鮮美獨特,你嚐嚐。”楊阿公見二人沒啥動作,趕忙找話題,說的正是之前青竹不認識的那碗糊糊。


    青竹一聽又是沒吃過的美食,也是顧不上尷尬了,告罪一聲,就夾了一點兒放進了嘴裏。搗碎的蟹殼有一絲絲的沙質口感,其餘的則是柔軟滋潤,螃蟹的鮮甜,帶了一絲絲腥氣,但配上香料複雜的香氣,平添了幾分野性和山林氣質。


    “美味呀!”青竹不由稱讚。


    “好吃你就多吃點兒,這是蘭兒前幾日去溪裏捉的,今日特地舂於你嚐嚐嘞。哈哈”李阿婆倒是一位健談的長者。


    “奶奶~”蘭兒嬌嗔了一句,把頭低進粥碗裏,卻不見喉嚨有動作。


    “好了好了,大夥兒快吃,吃完我還要帶小竹去鐵匠那兒呢。”楊阿公見狀出來圓場。


    青竹雖驚歎如此柔弱的少女竟然還會下河捉蟹,但聽了楊阿公的話,心裏正事兒要緊,所以低頭幹飯要緊。


    一頓早飯,大家年輕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有咀嚼聲音和一種美好的氣氛在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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