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與對方的關係應該算是,朋友?畢竟他們一起患過難,他救過對方,對方也救過他。本以為這次見麵應該是好友間的重逢,誰知對方話沒說上幾句就要走。


    一旁小九等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他們有提到剛剛消失的啟星瀾,也有提到先一步離去的宿名生。


    卻唯獨沒有提到剛剛逝去的卓安,因為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新的朋友到來,舊的朋友消失。


    對於話題中的二者,他們更多的是提到宿名生。因為啟星瀾他們並不認識。何況對方還帶著麵紗。相反,宿名生這樣名聲響徹雲州的年輕俊傑反而更為他們所熟知。


    尤其是白鴿,他說宿名生如何如何不凡等等。


    但聽到白鴿誇讚,狸兒卻是冷哼一聲道:“宿名生算什麽,他若上得了龍榜,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人中龍鳳!”


    眾人有些愕然,他們不明白這二人有什麽過節,導致這位狸兒姑娘會在這種節骨眼上說對方的壞話。


    不過幾人也感覺她話中無道理。宿名生再有名氣,那也隻是在一州之地內傳播。而上了龍榜,那便不一樣了,那是真正的天下共知,是普天之下皆認可的無上修行天才,就連別國的大派都有可能請他去做客。


    除了白鴿以外,他不這般認為,在他看來,上龍榜的難度太大,對於普通人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而像宿名生這樣的反而更為他所欣賞。


    聽著幾人言語,殷空算是明白過來。


    想到啟星瀾離去前留下的信息,他不由有些疑惑。


    折冷香?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


    清靜的莊園中,燕輕歌正一個人喝著酒。看著空懸的三個座位,他麵無表情。


    正在這時,梁太白率先迴來,他發現另外二人不見,便向燕輕歌詢問。對方隻是推說不知。


    未過片刻,林夢歡與宿名生先後迴來。燕輕歌並未問三人去哪裏了,他隻是含笑向幾人敬酒。打量著林夢歡額頭上的泥土。梁太白一臉訝然。“林兄,你這是怎麽搞的?”


    林夢歡自然不願告訴他實情,於是一陣含糊其詞,左西右東的應付著。梁太白不知有沒有看出他話中的勉強之意,也不再追問。四人複又開始談笑。


    未飲片刻,林夢歡卻是輕歎一聲,隨後開口道:“幾位,我們以後恐怕不會再有相聚之日。”


    聽出他話中的那抹莫名之意,幾人知道他這趟出去恐怕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但他們也未追問,隻是向對方道別,讓對方珍重雲雲。


    宿名生聽著幾人談話,卻是不動聲色將目光落在腰間,因為那裏,那枚黑色的酒葫正咕嚕嚕跳動不止。他抬起眼眸,手中似是不經意地往下一按。腰間便恢複安靜。


    事實上以他的修為可做不到這麽輕描淡寫便收服萬軍,更何況這裏麵還有天門境的黑龍軍將領。這得要多虧了他的那位師傅賜下的兩件異寶。他腰間的兩枚葫蘆,一者裝人,一者裝酒。


    黑葫殺伐,白葫釀酒。如今這裏黑葫造反了。因為裏麵裝了太多的人,黑葫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他必須要盡快將這件事解決。


    以前啟星瀾幫過他太多,對方找上門來求他辦最後一件事,這個忙他不得不幫,隻不過如此一來,兩人以後便兩不相欠了。


    但想到這一係列的事,他不禁有些發愁,自雪龍山覆滅,他便一個人遠遊在外,不與那些宗派人士為伍,也不為朝廷做事,有他那位在落天司辦事的師叔照拂著,他的日子過得倒也安樂。可如今他做下了這事,恐怕他今後的生活不會再如以前那般清靜。


    ......


    “駕!”眾人馭馬奔馳在寬闊的原野中,遠遠看著那座巨大的城池。不過片刻,隨著城門的開啟以及閉合,眾人進了城,沒來由的一陣心安。


    如今正是清晨時分,今天恰好是眾人攻打明巒關的日子。殷空連衣衫都沒換便直接到了城主府。


    入了園中,遠遠看到柳懷歌正站在一簇花前出神。


    殷空也並未上前打擾她,而是就這般靜靜看著。


    出奇的是,對方今日並未再如同往日那般打扮。而是頭挽飛鳳髻,身穿淺色仕女服,一副傳統的夏國裝束。


    許是看得太久,對方盯著已經開始枯萎的花簇若有所感,不由開口輕吟道:


    “歎,凋花之零蔽。時過境遷,鬱鬱而故。


    憶,宿月之迴往兮。時有無常。生死難度。


    惜,故人之東辭,白首相望,此事春秋終究難負。俱往已,溯今昔。愁,愁,愁......”


    對方抬頭仰望碧藍的天空,聲音中帶著無限的惋惜。連愁了幾個字。卻沒說出下文。殷空不由好奇道:“愁什麽?”


    見他探頭探腦地偷偷瞅著這邊,柳懷歌迴過頭來強笑了笑。


    “沒什麽。”


    殷空轉頭打量一番,問道:“她們呢?”


    他指的,自然是大夏府那一行人,往日間來到城主府,通常都能看到,但他如今一路走來,都未能發現幾人的蹤跡。


    柳懷歌釋然地笑了笑。“已經走了,如今,我們已經用不到她們了。”


    殷空有微微的愣神,隨後下意識點著頭。


    想到眾人的事,柳懷歌不由帶著些許遲疑道:“你們這一行,沒出什麽意外吧?”


    卓安的事,他們已經通過先一步迴來報信的小九知道了,殷空自然知道柳懷歌話中指的並不是這個。他遲疑了下,便搖了搖頭。“沒事。”


    知道他不願多說,對方便不無心憂的與他說起了如今黑炎軍的局勢。由於情況太過緊張,他們已經在開始出兵。最後她又補充道:“到時候北邊木總主會派人前來接應。”


    聽對方講起,殷空不禁似有所思。這一路上來的情況他也能感覺到些許,即便戰線還沒有蔓延到鹿羽城,但也離得並不遠。


    他們必須要早做決定。


    園中有片刻的安靜,柳懷歌似乎陷入發呆狀態,她呆呆看著已經凋謝了大半的花簇,低聲問道:“你說,這一戰,咱們能勝麽?”


    聽她問話,殷空便斬釘截鐵道:“能!一定能!”


    柳懷歌複又笑了笑,走迴石桌旁。


    殷空這才注意到上麵似乎放著一幅畫,於是走過去看了下,好奇道:“這是你畫的?”


    隻見上麵是一副鴛鴦戲水圖。唯一不足的是,兩隻鴛鴦都沒有畫上眼睛。


    柳懷歌聽他問話,便輕點了點頭。


    看著缺了眼睛的鴛鴦,殷空下意識皺了皺眉。這總會讓他想起林黛兒那行人的悲慘遭遇。


    見他皺眉,對方便提起筆輕蘸了蘸墨汁,在畫上一點。不過片刻,兩隻眼睛便躍然成形。


    對方放下筆,轉向他道:“行了,快走吧。大家馬上要動身了。我也要去換身衣服才行。”


    殷空看著畫上鴛鴦,沉默片刻,便輕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柳懷歌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捧起畫卷輕輕撫摸著上麵的鴛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殷空出來時,剛好碰見林黛兒一行人走入府中。仔細數數,對方一行近百人似乎全在這裏了。對方經過這幾天在路上的修養,早已經痊愈。


    經過那些天的一行,二人間卻有種說不明的氣息在蔓延。他們似乎又迴到了以前那種狀態。近似朋友,但又有種無形的膈膜阻擋在二人之間。


    如今兩人見到,也僅是點頭致意。


    而後便錯身而過。


    並未耽擱太長時間他們的出行隊伍便準備就緒。


    站在城門口,柳懷歌看著一行人不禁一臉難言之色。


    林黛兒笑道:“少門主放心吧。我們姐妹心中有數。”


    對方又轉向殷空道:“甄統領,這一路上你可要保護好少門主的安全。否則若是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我們姐妹唯你是問!”


    讓我保護她?你們有沒有搞錯,換她來保護我還差不多。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殷空嘴上卻沒有推辭。


    “放心吧。”


    他翻身上馬。


    柳懷歌同樣亦步亦趨地轉身離開。望著越來越遠的城門口。殷空不由心中一陣滋味難明。那一行人同樣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城門口望著出行的隊伍。


    直到再望不見對方,殷空才收迴目光。騎馬走在行軍隊列中,心中不由有些悵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心中莫名其妙地多出許多羈絆。就好像有什麽難以割舍的東西一般。這是他從來不曾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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