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蓮台麵上卻是忽而一笑,她衝著慈悲吩咐一句,“去帳上支二百兩銀子給元府醫。”說罷又衝著元崢道,“日後府中眾人身體還需元府醫盡心照料,萬望莫要推辭。”


    這麽明顯的送客意圖,元崢又豈會不知。


    他隻好順勢起身告退,走出棠閣,望著手裏的二百兩銀票,苦笑著搖搖著。


    師兄委托給他的這一件事,恐怕是任重而道遠呐!


    對方似乎察覺他的意圖,連開口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此時,聽禪從外麵進來,附身在許蓮台耳邊低語幾句。


    浴香迴了府,哭的梨花帶雨。


    倚樓在鬆雪庵出事了,不過,沒死成。


    “夫人,您能不能開開恩,尋個大夫給她治一治傷,再拖下去別說是腿,倚樓的命怕也是沒了。”浴香一進來就跪到許蓮台麵前,哭求道。


    浴香知道自己這樣做叫夫人有些為難,可倚樓在鬆雪庵裏實在待不下去了。


    前兩日,慈悲、聽禪來了棠閣以後,夫人念她日日辛苦,就許了她兩日假,叫她好好歇歇或是出去探探親友。


    浴香的家鄉遠在千裏之外,而且早就斷了音信,探親是不可能的。


    至於訪友,她在程府門前的台階上坐了許久,統共也隻能想到倚樓聽禪二人。


    聽禪在宣和鎮 ,那地界如今也不是她想進就能進的,而且之前跟著夫人在裏麵可謂過的是九死一生,她不願再去。


    有了決斷以後,浴香在街上買了些點心糕點,又雇了輛馬車。鬆雪庵離京都兩個時辰路程,說不上遠,也說不得近。


    她坐了兩個時辰的馬車到了山腳下,然後又花了幾乎同樣的時辰爬到了半山腰。


    鬆雪庵的大門久經風雨,已經變的十分破敗,再加上周遭荒草叢生,頗有幾分荒涼的感覺。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敲開了大門。穿著海青的老姑子,許是很久未見上門的香客,倒是有幾分熱絡。


    不過,在得知浴香不過是高門婢女之後,臉就瞬間掛了下來。


    浴香學了個乖,對那老尼姑說是她家夫人叫她過來瞧瞧前些日子送來的內眷可還安好。


    老尼姑也沒怎麽為難她,把她帶到庵子裏一間朝北的低矮茅屋前。


    推開門往裏指了指道,“這位施主雖是來了鬆雪庵,不過仍是執著凡塵,三番五次的偷偷下山未果,便想從後崖攀了下去,那根麻繩長年風化已經不大堪用了,所幸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這才將人救下,可惜傷了腿……”


    “傷了腿,嚴重麽?可有看過大夫?”浴香有些著急,連連追問。


    老尼姑搖搖頭,“未曾,山路難行,醫者不願上門,再上加庵中清貧,除卻日常吃用實在沒有多餘的銀兩,隻望佛主保佑女施主早日康複……”


    浴香不等她說完,推開門就急急往裏麵走,那茅屋又低又矮,采光極差。她進去頓了幾頓才勉強適應,依稀看到床上躺著個人,不停的低聲呻吟。


    “倚樓,倚樓,你還好麽,我來看你了……”浴香四下翻找了許久才尋到一截蠟燭,燃起來,舉著燈台放到床頭邊。


    搖曳的燈光裏映出一張蠟黃灰白的臉,凹陷的雙眼緊閉,幹裂的雙唇沒有一絲血色,才不過短短數日,就已經磋磨成這副模樣,哪裏還能瞧出她從前的半點風姿。


    浴香忍著眼淚,搖了搖她的肩膀,“倚樓,醒醒,我是浴香啊!”


    她連連喊了幾聲,床上的人才慢慢有了反應,倚樓緩緩睜開雙眼,定定的瞧了她許久,突然哇的哭了出來。


    此時的她已是幾日未著水米,嗓子早就嘶啞的不成樣子,哭的像是破舊的風箱,“嗚嗚嗚嗚,浴香,真……的是你麽?浴香……”


    她努力的伸出一隻手,使出全身力氣抓住浴香,仿佛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一般。


    “好妹妹,救救我……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也不想變成瘸子……嗚嗚嗚……”


    倚樓的腿已經傷了幾日,那樵夫把人送迴來後,庵子裏的姑子們想的全,怕她活不過來,死到屋裏晦氣。索性,就把人扔到這間平日裏隻放些雜物的茅屋裏。


    前兩日她們還會送些水米過來,後來見她精神越來越差,整日除了呻吟就是昏睡,就不大來了,隻是每日例行過來瞧上一眼,隻是確認她是否還有氣息。


    自從來到這裏,倚樓沒有一刻不在悔恨中度過,日日做不完的粗活,庵裏老姑子們的打罵,樁樁件件都讓她覺得活著無望。


    可是她也沒有尋死的決心,於是想到了逃跑。


    庵子裏統共就這麽幾個人,少一個極為明顯,何況那些姑子對她看顧的十分著緊,她總是尋了機會就沒命的往外跑,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她在程府跟著夫人養尊處優慣了,經久不動,哪裏跑得過那些五大三粗的老尼姑,每一次找了機會跑出去,不出二裏必然叫人捉了迴來,捉出來就是一頓毒打,兩日沒有飯吃。


    最後一次她沒有再往山下跑,而是一路上山尋到一處山崖,取出一早準備的繩子,一端拴在石頭上,一端栓在自己腰上。


    她一路爬,一路哭,看也不敢往下看一眼,一心隻想盡早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可惜運氣終是差了些,那根繩索在庵堂的院子裏放的久了,風吹雨打之下早已不若從前結實。


    她的一條腿卡在了岩石縫裏,僥幸撿了一條命,可那條腿也傷的極其嚴重。她當時就疼的昏了過去,醒來時就已經躺在這茅屋裏了。


    她求了那些老尼姑很久,也沒人肯幫她下山請個大夫過來診治。


    這幾日她在暗無天日的床上躺著,希望也一點點的磨滅,當她終於完全絕望的時候,浴香竟然來了。


    這個她們從前如何都瞧不上的蠢笨丫頭,她們曾經合起夥來欺負過她、戲弄過她,可到最後卻是她過來瞧她。


    倚樓喜極而泣,她知道浴香心軟,隻要她狠狠求她,她一定不會不管自己!


    浴香鼓起勇氣,掀開倚樓腿上蓋著的破棉被。


    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她忍了幾忍終於還是沒有吐出來。


    那條腿用布條裹著隨意的包紮了一下,因著日日裹在棉被裏,傷口已經有些潰爛化膿,布條表麵被血漬膿痕染的汙穢一片。


    浴香知道不尋了大夫醫治,這條腿大概就廢了。


    她望著床上的倚樓,她也望著自己。


    雙眼裏是小心翼翼的祈求, 仿佛她是唯一的希望,是救命的稻草。


    想了想,她終於還是做了決定,雖然有些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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