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潔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木箱推到了小窗下方,她擦掉額頭的汗,抬著發酸的腿站上去,跳起來剛好可以看見外麵的一點景色。


    是一條河。


    就在這時,門口也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人來了。”胡豆豆迴頭小聲道。


    藺潔慌忙跳下來,跑迴剛才的位置,撿起地上的麻繩虛捆在手上,胡豆豆也往角落一滾,繼續裝暈。


    鐵門外傳來沉重的金屬碰撞聲,啪的一聲,一道光線從門縫透進,黑色的皮鞋踩著髒水踏進來,藺潔看過去,不是之前那個瘦高個。


    來者滿臉橫肉,體格健碩,腹部凸起,像個相撲選手,他穿著寬大的黑色短袖,兩邊胳膊紋著滲人的圖案。


    周圍的人見到他如同看到了地獄惡鬼,藺潔身邊的秦琴牙齒抖得咯吱響,本就蒼白的臉露出驚恐的表情,不停往後退著。


    大肚子目光陰冷,狠狠掃視了一圈,沒有注意到移動到小窗下的木箱,他盯著藺潔看了一會,問道:“那兩個小孩呢?”


    身後跑來一個男人,他看了一圈,指向角落,笑得一臉狗腿:“在那裏,都六七歲。”


    藺潔眯了眯眼,是今天擄走胡豆豆那人。


    “這女的長得不錯,估計能賣個好價錢,那男孩已經找到買家了,今晚就能來看。”


    “嗯。”大肚子滿意點頭,往藺潔這裏走過來,腳步越來越近,藺潔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聽說是你自己跑來的,行,有膽量,我欣賞。”


    藺潔低著頭,忍住胃中的翻騰,同時身後的手緊緊攥住麻繩,生怕被他們發現什麽端倪。


    “聽話點,進來了就別想逃,我給你找個好買家。”大肚子頓了頓,臉上笑容愈發猙獰,“你要是想逃,我可不保證你還能不能四肢健全。”


    “畢竟有些人,就喜歡娶斷腿斷手的女人當媳婦,好管教,不易跑。”


    “哈哈哈哈哈!”大肚子獰笑著往外走,身旁那個男人迴頭惡狠狠指了一圈,像是在警告,“都老實點。”


    門砰的被關上,藺潔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她今天隻吃了早飯,拖到現在胃裏沒了東西,幹嘔幾下吐出點胃液,灼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姐姐。”等那兩人離開,胡豆豆翻騰而起,往她這裏跑來。


    “乖,姐姐沒事。”藺潔緩了一會,問他:“你會遊泳嗎?”


    胡豆豆睜著大眼睛點了點頭。


    外麵是一條河,窗戶隻能通過一個小孩的體型,這樣做很危險,但是成敗在此一舉。


    小窗位置接近天花板,胡豆豆再小也有四十多斤,藺潔試了半天也沒能將人舉過頭頂,多事有些焦急起來。


    “俺幫你。”


    一個滄桑的女聲響起,藺潔看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年近三十,滿臉是泥。


    她站起身,手上沒有被麻繩束縛,腳下卻有一串鐵鏈,走起路時拖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謝謝。”藺潔道,將位置騰出了點,讓女人站上木箱,“這孩子是本地人,運氣好可以找到鎮裏人報警,再不濟也能讓他逃出去。”


    女人不說話,抬起骨瘦如柴的胳膊,和藺潔一起用力,將胡豆豆舉了上去。


    “姐姐,這窗能開!”胡豆豆興奮道,額頭那個大包已經淤紅一邊,尤為顯眼。


    “試試能不能鑽出去。”


    胡豆豆往上擠了擠,一顆腦袋率先探出去,這裏挨著河流,後麵沒有人看守,他又用力,整個上半身鑽了出去。


    “姐姐!能出去!”


    “乖孩子,你遊上岸就跑,不要停,一直找到馬路,看到有車就唿救,知道嗎?”


    藺潔頓了頓,“把衣服脫下來。”


    胡豆豆摸了一把淚,十分聽話的脫下衣服遞給她,“姐姐,我一定會找到人來救你的。”


    “姐姐等你,快走吧。”


    藺潔將他一推,隻聽外麵撲通一聲,接著傳來有規律的噗嗤聲,想來是胡豆豆在水裏遊著。


    為了不被發現,藺潔跟那個女人一塊將箱子推迴了原處,她又在房間角落找到一些破布,塞進胡豆豆的衣服,往牆角一放,不仔細看,誰都以為那裏躺著一個小孩。


    做完這一切,藺潔又坐下身,將麻繩輕輕纏在手上。


    她現在隻能等,等胡豆豆走了狗屎運能被救,等霍崢能夠發現她那張照片的意思。


    鐵門外,大肚子悠閑的喝了一口酒,今晚談了三個老板,再過一會他們就會過來驗貨,這個地方不是長久之地,他們通常會在偏僻小鎮找個破房子,將抓來的人關起來,每個半個月換一個據點。


    再過兩天,他們就會帶著沒有賣出去的人離開其口鎮,去下一個地方接著買賣。


    霍崢那頭已經通知了警察,卻被告知那輛麵包車用的假車牌,但好在拍清了車的大致特征,警方那邊努力調用一切監控查找蛛絲馬跡,同時鎮裏也自發組織了幾個小隊,進山找人。


    “不出意外,這是個被通緝八年的婦女兒童拐賣團夥。”刑警隊長是個快五十歲的老警員,一雙濃眉擰成一股繩,“你們可以去找,但是切記不要打草驚蛇,目前不太清楚他們手裏有多少人,千萬要保證人質的安全。”


    霍崢龍雲幾個點點頭,他們畢竟是本地人,對當地地形熟悉,警方特意為他們準備了幾個傳唿機。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要跟他們有正麵衝突。”刑警隊長麵目嚴肅,“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們。”


    一場生死救援無聲展開。


    下午四點,村名包抄進深山,偵查科在這條路發現了麵包車輪胎的痕跡,但再往裏走,痕跡逐漸變得雜亂,是他們用來迷惑警方的慣用手段。


    線索打亂,情況再次陷入僵局,突然一個警員指著山腳的水麵大喊,眾人看去,上麵像是飄著一個人。


    “快!去撈起來。”


    這事不怪胡豆豆,他掉下去時腦袋磕到岸邊的石頭,本來就有一個大包,直接給磕出了血,小孩子受了驚嚇加上受傷,體力不支終是沒能遊上岸,最後想起阿蠻以前教過他的仰頭漂浮法,胡豆豆一試果然有用,於是隻能一動不動的隨波逐流,正好被搜尋的警察發現。


    在水裏泡了快一個鍾頭,胡豆豆被撈起時牙齒都在打顫,他光著上身,看見身邊一群警服當場哭了出來,醫護隊員上前為他做檢查,胡豆豆緩了口氣,邊哭邊喊:“快去救姐姐!姐姐要死了!”


    消息一層一層通知到位,阿蠻那邊終是鬆了一口氣,轉頭拍了拍霍崢肩膀:“警方有消息了,鎖定了河邊的廢棄廠,聽胡豆豆說的,藺潔應該就在那裏。”


    霍崢臉色極黑,握了握拳,“走。”


    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村民都接到消息,紛紛往那個方向去。


    那平房以前是造紙廠,前幾年因為汙染太大搬遷後就一直空著,這深山老林的,根本沒人會往這個地方來,如今一想,這種地方確實是嫌犯的最佳藏身之地。


    村民對人販子恨之入骨,警方為了避免他們先到,不得不加快進程,慌亂之下,終究還是被對方給察覺了。


    藺潔隻聽鐵門外砰的一聲,屋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驚恐擠作一團。


    大肚子和瘦高個幾人踹開鐵門,手持砍刀衝了進來,“誰他媽報的警!”


    眾人瑟縮成一團,生怕那冷鐵不長眼揮到身上來。


    “全部起來!走!”


    又衝進來幾個人,將他們從地上趕起來,外麵停著一輛貨車,可以將人全部塞進去。


    藺潔咬著唇,跟著人群慢慢往外走,那些人手裏都拿著刀或者棍棒,根本無人敢反抗。


    “那小孩死了?怎麽不動?”一男子往胡豆豆衣服的地方走去,抬腳一踢,發現裏麵隻有幾片破布。


    “媽的,老大,被糊弄了。”


    “跑了個小孩!”


    瘦高個看見,撇頭盯著藺潔:“是你。”


    幾雙陰霾的目光掃過來,藺潔頓時渾身冰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敢害老子!”大肚子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將人往外麵帶去。


    “放開我!”藺潔慌亂掙紮,絕對的體型優勢發揮到最大,大肚子揚手一甩,便將藺潔掀飛出去,她重重摔在地上,頓時眼冒金花。


    藺潔躺在地上,雙腿使不上半分力氣。


    原來電視劇裏被追殺摔倒就站不起來都是真的。


    “老子殺了你!”閃著冷光的砍刀高高揮起,藺潔臉色蒼白木訥盯看著天,忘了躲開。


    “老子才要殺了你!”阿蠻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大肚子沒反應過來,被他一腳衝衝踹在腰上,一道黑色影子裹挾著勁風極快出現,砰的一聲打掉了他手裏的砍刀。


    大肚子往前一撲,想要去撿,又被突然跳出來的龍雲一個悶拳打在後頸,當場口吐白沫就暈了過去。


    幾人身後的薑明愷一臉震驚的拿起傳唿機:“犯人已經被控製了……”


    藺潔還懵著,霍崢蹲下身,在她麵前揮了揮手,“迴神。”


    三秒後,藺潔終於哭了出來,猛的起身抱住霍崢,鼻涕眼淚全糊在了他身上。


    另外幾人紅著臉默契轉身,霍崢無奈,隻能輕聲安慰她:“已經沒事了,別哭。”


    “我真的快嚇死了……嗚嗚!”藺潔抬頭,淚眼婆娑的問:“豆豆呢?”


    “頭磕了個口,問題不大,已經包紮了。”


    “其他那些壞人呢?”


    “已經被警方控製了。”


    “被拐的人……”


    “都被救了,藺潔,別怕,已經沒事了。”


    耳邊傳來警車的鳴笛,藺潔看見身穿警服的人朝這裏走來,暈厥的大肚子被銬上手銬。


    終於結束了。


    藺潔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隻聽見霍崢在他耳邊輕聲安慰:“你表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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