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小小的身影動了動,接著傳出一陣咳嗽。


    “豆豆!你醒醒!”藺潔扯著嗓子喊了兩聲,就見那一小隻緩緩抬起小臉,額角還起了個大包。


    胡豆豆腦袋發懵,抬眼看見四肢被捆的藺潔,這才發現自己也被禁錮著,周圍傳來的惡臭讓他幹嘔幾聲,終於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哇!姐姐!我們被綁架了!”胡豆豆大嘴一張就哭出來,周圍有人露出驚恐的眼神,讓他不要這麽大聲。


    藺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前麵的鐵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金屬碰撞的聲音,藺潔努力辨別,好像是鐵鏈。


    門上套了鐵鏈。


    鐵門緩緩打開,刺眼的光透進來,一群人被照得低下頭,藺潔眯了眯眼,看見一個瘦高的身影。


    是開麵包車的人。


    “哭什麽哭,閉嘴!”瘦高個一吼,胡豆豆頓時被嚇得縮了縮脖子,眼角還掛著淚,又往牆角移了過去。


    “都他媽老實點,誰再發出動靜今晚直接扔池塘。”


    周圍一陣唏噓,大家都低著頭不敢看他,瘦高個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藺潔身上。


    他抬腳走過來,在藺潔身邊蹲下,扼住她的下巴,嘴角一咧笑出聲:“你這娘們倒是勇敢,居然敢跟過來。”


    藺潔狠狠盯著他,“把我們放了。”


    瘦高個笑得更加大聲,布滿陰霾的眼睛幾近癲狂,“放了?你知道你們是什麽嗎?”


    他接近藺潔的臉,五官在臭氣中扭曲,“錢啊!你們都是錢啊!”


    偏遠地區人販子猖獗,這些地方監控不足,難以取證,加上深山地形崎嶇,即使發生事故,搜救人員也難以摸清這些亡命之徒的路線,被他們抓走的人,十有八九會被賣進更偏僻的山寨,一輩子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


    藺潔在腦中理智分析,心裏的恐懼卻越來越深。


    “要老子放人,你做他媽的白日夢呢!”瘦高個甩開藺潔的下巴,她不受控製往旁邊一栽,周圍的人瑟縮著讓開一塊空地,生怕禍及自己。


    “老實待著,還有你。”瘦高個指了指胡豆豆,“再哭,老子扒了你的舌頭。”


    鐵門再次被關上,聽著外麵傳來的鐵鎖聲,藺潔渾身發軟,她努力掙紮著想要撐起身,卻總是失敗。


    身邊傳來動靜,有什麽撐在她身邊,藺潔看去,是剛才那個瘦弱的姑娘。


    她借著力支起身子,小聲道了謝,姑娘點點頭,又靠在牆邊。


    “你叫什麽名字?”藺潔問。


    “秦琴。”她的聲音透著股虛弱。


    “你在這裏多久了?”


    秦琴抬起頭,空洞的目光像是在思索,半晌,她說:“兩個月。”


    “這麽久?”藺潔震驚,按理來說人販子一般不會留人太久,“他們都這麽久?”


    秦琴搖頭:“他們都是最近才被抓來的。”她努力伸出右腿,那條腿細小無力,與左腿形成鮮明對比。


    “我是殘疾,賣不出好價。”


    藺潔沉默,“想過逃出去嗎?”


    秦琴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無力的笑,朝她示意往左邊看。


    藺潔看過去,那裏躺著一個年輕的男孩,渾身是傷,奄奄一息靠在牆邊,大腿有幾處傷口潰了膿,左袖空蕩蕩的。


    “是那些人做的?”藺潔啞然失色。


    “嗯。”


    不止是他,這裏的每個人或多或少身體都有傷,那是試圖逃跑離開的下場。


    藺潔喉嚨發緊,咬著牙不去想更慘的畫麵,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姐姐。


    胡豆豆壓低了聲音喊她,藺潔看過去,他拚命扭了幾下,啪的一聲,捆綁他的麻繩應聲而斷。


    藺潔瞠目。


    胡豆豆躡手躡腳跑過來,“那繩子本來就要斷了,姐姐,我們怎麽出去啊?”


    他眼角還掛著淚,頂著額頭的大包,怎麽看怎麽可憐,藺潔輕聲安慰他,“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胡豆豆搖頭:“看不見外麵我也不知道。”


    他跑到藺潔身後,窸窸窣窣一陣動靜,“姐姐,我先給你解開。”


    旁邊有幾道目光看過來,那些像空洞的,無光的深淵,是失去希望沒有靈魂的軀體。


    他們嚐試過逃跑,無一例外都被抓了迴來,等待他們的是慘無人道的拷打,這裏空間狹小,每天會有“顧客”來進行買賣,沒有賣出去的會一直呆在這裏,直到下一個“顧客”光臨。


    這裏位於深山中央,四周是山林和灌木,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平時更沒人會經過。


    藺潔不再去說動其他人,胡豆豆動作很快,先是解開了她被束縛的雙手,又去給她解腳上的麻繩。


    身體得到自由,被繩索捆住堵塞的血液開始流通,四肢百骸都傳來一陣刺麻,藺潔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這才顫顫巍巍站起身。


    引入眼簾的是一具具或躺或坐的身體,地上是各種發著惡臭的液體和排泄物,大部分的人已經麻木,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藺潔清點了一下,包括她在內,一共有十七個人,最小的是胡豆豆,還有跟他一起被抓過來的小女孩。


    “大家,聽我說。”藺潔壓低了聲音,“我們團結一點,一定能逃出去的。”


    四下一片安靜。


    “他們一共有多少人?叫什麽名字?一般什麽時候進來,你們有知道的信息,都可以告訴我,我……”


    “沒用的。”


    “別白費精力了。”


    “被發現會死得很慘。”


    四周隻剩歎息。


    藺潔咬牙,往牆邊那扇小窗走去,這是除了鐵門外唯一的出口。


    小窗位置很高,她躍了幾下沒看到外麵,又在房間內搜尋,終於看到一個木箱。


    “豆豆,你守著門,有人來了告訴我。”


    胡豆豆嚴肅點了點頭,立馬小跑過去在門口蹲下,趴在那一點點縫隙處向外張望。


    藺潔走到木箱旁,試著推了推,卻發現木箱紋絲不動,她又伏下身,雙手撐著木箱,用盡全身的力氣,卻發現木箱隻是移動了一點點。


    怎麽辦。


    周圍不斷有目光看過來,都極快劃走,求助無果,藺潔隻能一點點的推動木箱。


    ……


    配氣站那頭,霍崢剛忙完手裏的工作,他脫下工裝,露出一身緊實的肌肉,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他拿出毛巾隨意擦掉。


    阿蠻在一旁吞雲吐霧,“來一根?”


    “嗯。”


    香煙在空中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穩穩落在骨節分明的大手中,霍崢將煙咬在牙尖,低頭尋包裏的打火機,順手點開手機看時間,發現屏幕有一條微信消息。


    指尖輕點打開,是藺潔發來的一張圖片。


    圖中胡豆豆趴在樹樁往裏看去,小小的身體笨拙滑稽,霍崢勾勾嘴角,鼻腔發出一聲輕笑。


    “喲,看誰消息呢樂成這樣?”阿蠻來了興致,往他手裏瞅。


    “自己看。”霍崢將手機甩給他,走到一邊繼續抽煙。


    “這小子又上哪野去了。”阿蠻一見胡豆豆就恨鐵不成鋼,“上迴跟毛豆幾個砸了人窗戶,還是我去學校挨的訓,下迴讓我逮著他,非揍一頓不可。”


    “咦……”阿蠻自己小聲嘀咕一陣,犯了愁:“藺潔妹子發這個給你做什麽?”


    “可能覺得好玩。”霍崢頓了頓:“她挺喜歡豆豆。”


    “怎麽隻發圖片,消息都沒一條。”


    “不知道。”霍崢走過來,伸出手:“手機拿來。”


    阿蠻又看了兩眼,一邊將手機遞給他一邊叨念:“旁邊還有輛麵包車,挺陌生的,好像不是咱鎮裏的。”


    霍崢接過一看,照片裏塵土飛揚,看起來麵包車速度極快。


    想了一會,他迴了一條:怎麽了?


    那邊沒有迴複。


    “對了,今晚藺潔妹子會來吧?”


    “會吧。”霍崢將手機放進兜裏,開始整理工具。


    “會就會,什麽會吧,你看不出她對你有意思?”


    霍崢沒吱聲,埋頭又去翻別的工具箱。


    “那妹子多正啊,崢哥你真不考慮考慮?”


    阿蠻一八卦起來就停不下嘴,整個上半身都往霍崢那裏湊,恨不得鑽到他手裏的箱子裏去。


    霍崢砰的一聲關上箱子,起身道:“真這麽閑去吧南口的表校檢了。”


    阿蠻圓臉一垮:“崢哥,大熱天的,饒了我……”


    嗡嗡的震動聲響起,阿蠻從兜裏摸出手機,是胡豆豆他奶奶打來的。


    “阿蠻,不好了,豆豆不見了!”


    一旁的霍崢聽見對話轉頭看過來。


    “別急,什麽情況仔細說說。”阿蠻來了免提,一臉嚴肅。


    “豆豆下午跟虎子幾個出去玩,他們說有一輛車在路邊停了會,豆豆就不見了。”那頭奶奶語氣焦急,“怕不是遇上了人販子,把人抓走了!”


    阿蠻在電話裏安慰了幾句,掛了電話,跟霍崢對視一眼,霍崢立馬翻出剛才那張照片。


    “她很可能是發現了這輛車有問題。”


    “但是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你?”阿蠻疑惑。


    霍崢眉頭緊皺,得出結論:“可能是沒機會說出來。”


    兩人異口同聲:“報警。”“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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