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辛一言難盡:“才十來歲啊。”


    陸卿之反倒不以為意,雖然他也瞧不起這樣明白白賣兒子的行為,還是和溫玉辛解釋了一下:“我國男子一般十五、六歲定親,但十二、三的也大有人是,十來歲雖然早了些,可也不是沒有,就是吃相太難看了些。”


    溫玉辛皺著眉頭:“要是成親咱們還能在律法裏定個年齡管一管,但定親……”


    陸卿之接過她說的話:“定親,管不了。”


    幸虧是要吃完了,要不然聽著這個,兩個人也吃不進去多少。


    陸晏和有些難過,他和時今關係很好,那是難得他看著不蠢的朋友:“為什麽管不了?”


    溫玉辛摸著他有些淩亂的鬢角:“因為成親入契,是要到官府登記入冊的,做不得假。戶籍上的年齡改不了,符沒符合要求一看就知道。


    可定親完全是她們私下的行為,自家就可以定了,不經過府衙,我們也無從管起。就算下令,施行起來更是困難重重。”


    陸晏和沮喪的吃不下飯,他雖然沒成過親,可也知道不是每家母父都像他的母父一樣,感情極好,從沒紅過臉。


    他聽過他的那些朋友們討論,誰家母父相敬如賓,誰家母父動嘴又動手,誰家母親在外麵找了多少相好、生了多少私生女的……他不想讓時今也那樣,成為一個怨夫。


    在他看來,時今是個有才能的人,不應該被困在後宅。


    陸卿之望著和他妻主長的肖似的兒子,靠著座椅吐了口氣,為他指點迷津:“又不是立馬就要成親,還有的是時間。


    等時今年紀大了,能力強了,他就算自己逃不脫,不是還有你這個朋友嗎?


    你這個朋友解決不了,不是還有我和你母親兩個大人嗎?


    再不濟,你皇帝姑姑可不是擺設。”


    陸晏和如有神助,額,不,如醍醐灌頂:“是啊,我可有那麽多靠山呢!”


    溫玉辛悶聲笑,小女兒守川聽不太懂,便隻顧著低頭幹飯。


    陸卿之瞅著自家妻主抖動著的雙肩,翻了個白眼:“溫玉辛,你也適用。”


    溫玉辛眨巴著眼睛反應了一會,才知道陸卿之的意思是她也可以找靠山,心裏又是溫暖又是好笑:“好好好,我知道了。”


    這番話自然被陸晏和偷偷傳達給了他的密友。


    於是禮部侍郎時辰迴家就發現,前兩天還有些抵觸的兒子變得“聽話”了,她破天荒地沒有管還在哭鬧著的女兒,給正在吃飯的兒子夾了一塊肘子。


    “這就對了嘛,聽話,母親不會虧待你的,那宣平侯家可是顯貴,將來你嫁到她們家裏去一定不會吃虧的,到時候還得迴來謝謝你母親我。”


    時今看著碗裏泛著油膩膩的光的肥肉,忍住幹嘔的衝動,乖巧的笑,在母親和父親欣慰的目光下,將那塊“關愛”吃的一點也不剩。


    心裏在嘶吼,可麵上一點沒露出什麽不對:他不想嫁人!憑什麽他要屈於人下,就因為他是男子?他一直都是第一名,那些滿腦子吃喝玩樂的女子有哪裏比得上他?不就是位高權重、顯貴尊榮嗎?他自己就可以做到。


    可這麽多年裏,連他的父親都是那副德行。他早已學會怎樣溫馴、怎樣聽話,等有一天他掙脫這個牢籠,他一定要這個虛偽的母親看看,誰站在高處。


    時今看著已經五歲還要別人喂飯,滿臉的口水、鼻涕不知道擦的妹妹想到。


    他知道這個家裏有多少令人作嘔的汙央雜垢,比他遇到的不平要嚴重的多,他早晚有一天會逃出去。


    陸晏和,時今想著這個唯一能和他玩的到一起的朋友,不由笑出了聲,卻被剛剛發揮完慈母做派的時母訓斥:“食不言寢不語,誰教你的如此無禮,看來你這禮儀還得找個先生好好教導教導。”


    時父略帶責怪的瞪了一眼兒子,迴過頭來溫柔的安撫著妻主:“妻主別生氣,為夫定會好好教育他,日後不會再犯了。”


    時母也在這種溫柔小意下,慢慢歇了火氣,那邊小女兒又開始作妖了。


    時闊,時辰的女兒受不了沒人關注她,尖叫著將麵前碟子裏的菜打翻:“啊啊啊。”


    她年紀小,也不知道說什麽,隻一個勁地哭鬧,揮舞著雙手將過來安撫她的侍人臉上挖出一道血痕,那侍人也不敢摸刺痛著的臉,見安撫不下來,屋子裏的氣壓越來越低,嚇得跪地請罪。


    “夫人、老爺,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將小姐帶下去。”


    哭叫聲走遠,時辰摔下筷子,推開時父還搭在她身上的手:“要你有什麽用,你看看將這一個個的給教導成了什麽無禮的玩意兒。”


    “妻主妻主,你聽我解釋,我能好好練她們,過一陣子就好了。”


    時母沒讓他沾身,向新納的小侍房間走去。


    時母走遠,時父怨毒的目光看向還在場的兒子:“你妹妹年紀小不懂事,你也如她一般年幼嗎?淨惹你母親生氣,還吃什麽吃!滾迴房間去!”


    時今早已習慣了父親這兩副麵孔,從善如流的告退,出了房間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看得旁邊跟在他身側的侍人一臉心驚:這麽小的孩子就如此,真真是那兩位親生的。


    時今每天瞅著他的母親父親就心下惡寒,等到了年齡就直接申請住在書院了,用的理由也很巧妙:他要和五殿下的大兒子陸晏和培養感情。


    這對於爭權奪利衝在一線的時母有莫大的說服力,根本沒有問其他的就準許了這個請求。


    從那以後,時今開始頻繁的出入五皇子府,陸晏和對他的到來表示很高興,陸卿之和溫玉辛也為這位“抗爭”著的孩子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便利。


    特別是溫玉辛,她對於十來歲就被母親逼著定親的時今表露出了極大的憐惜,經常摸著這孩子的腦袋又是給零花錢又是安慰的:“沒關係,一切都會過去的。聽說你在學院的成績很好,真厲害,日後定是個有大出息的人。


    時今,我是晏和的母親,是個先生,以後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陸晏和有時候會吃醋,和時今悄悄的說:“我母親簡直將你也看成是她的孩子了,她有時對我都沒有這麽好說話。”


    時今剛開始都沉默著不知道如何接話,時間長了,也能說兩句:“你的母親真好。”


    光這一句,就將陸晏和的血槽清空,自家母親父親討論事情時從來都不會避諱著他們,時間長了,他也知道時今的母親是什麽德行,父親好像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慢慢也知道有那樣的母親父親意味著什麽。


    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夥伴,最後說道:“那我將她們也變成你的母親、父親好不好?”


    時今以為他在開玩笑,雖然感動,但沒說話,他怕自己忍不住露出一點羨慕,讓別人看到。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殿下和溫先生要收他為義子的消息,時母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不能逃避的飯桌上又收到了讓他惡心的肥肉,時母美曰其名,補補身體。


    但這次他吃起來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能麵不改色的自己再夾一塊。


    “母親,兒子會繼續努力的。”


    時母欣慰,時父也開心,除了又開始發脾氣的時闊,飯桌上一片和諧溫情。


    陸晏和攬住從見到他就開始悶不吭聲的友人:“哎呀呀,別感動,雖然你比我大,可我這人是隻做哥哥不做弟弟的,到了我家就得做我弟弟知道嗎?”


    時今沒應聲,在心底喊了陸晏和一聲弟弟,他才是哥哥,哥哥是要照顧弟弟的,他將麵前逗他開心的人劃在了自己地盤。


    溫玉辛和陸卿之不知道這些孩子們的小心思,雖然說是義子,可兩人都沒有當人家義母義父的經驗,隻是將陸晏和和陸守川有的,給時今也準備了一份,絕不厚此薄彼。


    要說是當作親生的,那肯定還是有些距離,但這對時今來說已經足夠了。


    時母雖然沒從中撈到什麽好處,可連續幾天都是麵帶紅光的,和五皇子府相比,那個宣平侯就是個妹妹,爵位再好聽有什麽用?你又沒有實權。


    就在她想著如何靠著兒子和五皇子府牽線搭橋的時候,也沒發現自家兒子已經不大歸家了,因為陸卿之對時今說。


    “不想迴就不迴,這個義子可不隻是句空話,我陸卿之的孩子,就沒有受委屈的。”


    時今沒覺得這話是在開玩笑,因為皇子殿下看向他的眼神很認真。


    陸卿之以為這孩子沒聽懂,加了一句:“不要勉強自己,不開心真的可以不迴,你這個年紀,最重要的就是快樂,又不是什麽戰亂年間,讓孩子受什麽委屈。


    你義父我別的沒有,就是權多勢大,在我這兒,你眼裏那山一樣高的母親不算什麽大事。”


    溫玉辛看著夫郎在那“放大話”,一臉寵溺的附和道:“對,聽你義父的,你是我們家的人,沒人能逼你做什麽。該玩玩該鬧鬧,想幹什麽和我們說,多給你點零花錢。”


    陸晏和狂點頭:“對的對的,阿今你多要點錢,我帶你去城郊騎馬。”


    時今其實更喜歡看書,騎馬那是陸晏和喜歡做的事,不過他也如陸晏和的意,和兩位長輩討要著要去騎馬。畢竟,哥哥得寵著弟弟。


    溫玉辛在學校不僅教書,還當起了知心先生。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些孩子苦悶時喜歡和溫玉辛說,而這些苦悶大多溫玉辛都可以給解決,她並不在意這些孩子的小心思,年紀小時,連耍心機都不是那麽討厭,反而看著還有幾分可愛。


    隻要不是藏著惡意欺瞞她,有困難的她都會幫幫。


    溫玉辛在書院中的受歡迎程度遠超院長,不僅因為她真的能解決那些在她們心裏難破了天的問題,還因為她教的和書上的有些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這些學生也說不上來,可就是覺得比書上那些死板的先賢智慧多了些東西。


    一年一年,溫玉辛教的學生都有去地方任職的了,寧帝的位子也傳給了當年的小太女。


    孩子們都在長大,她們成年那一年,兩人沒有讓她們任官,而是帶著她們去看看這寧國境內。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句話不是一句空話,她們也不想讓這些孩子成為隻知道紙上談兵的無用之人。


    自詡已經能夠獨擋一方的時今在這一路上是感受最多的。


    他自從退了親事,不,自從認識陸晏和,他的人生就開始順遂,可以說是從赤腳獨行變成了騎馬飛奔,所有礙眼的東西好像都不算什麽,包括他那對兒讓他如鯁在喉的母父。


    如今看遍了山河,更覺身心寬闊,這萬事,還有能大得過這天下黎民的嗎?自己不應該被困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她們來到了晉州,這片地方自從溫玉辛和陸卿之上次離開,已經過去了十數年,這些年間,她們也隻是匆匆過來看看,很難留在這裏多長時間。


    陸卿之指著縱橫在田地間的那些溝渠,對陸晏和說:“那是你黃榆姑姑和李節姑姑在早些年修成的,我和你母親在這裏耗費了數年,這晉州才成了如今的模樣。往後這裏交給了你,你要好好待這些晉州子民。”


    陸晏和收起了平日裏得笑嘻嘻,盯著某一處在田地裏勞作的老農,鄭重應下:“是,父親。”


    時今看著這樣的陸晏和心裏滿是欣慰,有種我家有子終長成的感覺,體會了一把“老父親”的感慨。


    陸守川也為哥哥高興,父親這個意思就是將封地給陸晏和,那他以後就能掌管一方土地,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了。


    沒錯,在還未成年的陸守川眼裏,成為大人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自家哥哥就要成為了不得的人了。


    晉州的人都還記得這溫玉辛和陸卿之,再次送她們的時候不少人老淚縱橫淚灑當街。


    陸卿之停下馬,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了,如今的他麵容依舊年輕,眼神從年少時的鋒芒畢露變成了如今的沉穩坦然,鬢角多了幾縷銀絲,他笑著說:“諸位,早些年我和我妻主做的不錯,讓大家吃飽了肚子。接下來,就看看孩子們怎麽將這裏變得更好。”


    後來,陸晏和接管這裏的時候,政令推行得異常順利,走在大街上還能看到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長輩在看自家孩子,和藹寬厚。


    縱使他有時因為沒有經驗,鬧了些笑話,可她們依舊包容,十分耐心的和他詳說晉州的情況。


    陸晏和有時候會想,他的母親父親究竟在此地結下了怎樣的“善緣”,讓他多了這麽多“疼愛”他的“長輩”。


    等他問出口時,她們憶起了往昔,將當初的種種娓娓道來,說這些的時候她們的眼睛像是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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