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作文治故人哀


    早在祖癸(宗佑帝)逝世之前,攸雍就向其承諾,必定能夠替佑乾帝爭取到“文”的稱號。


    然而,這項憑空製造出“一代賢君”的形象工程,還是有相當難度的。


    畢竟佑乾帝的治世,總共就隻有三年。這是大邑商的全體民眾,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了。何況,這位帝君實際上還是個死人!


    按照正常思路的話,根本不可能達成祖癸的遺願。


    不過,攸雍早就參透了所謂“聖君賢主”的真諦——“同行的襯托”,以及“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宗佑帝祖癸總共在位二十五年,而太子?(luè)弘如今不過三歲,可謂來日方長;隻要把祖癸的“功勞”勻一點到佑乾年間,嗣帝的基業也有一些根源在佑乾年間,那麽佑乾帝就屬於承前啟後的君主。


    這是攸雍打算采取的陽謀。至於陰的,倒也並非這位小相國不屑用之。以他現在權傾朝野的程度,三年後直接用嗣帝?弘的名義,給佑乾帝欽定一個帶“文”字的日名,根本沒什麽難度。


    不過這並非祖癸的本意,而且攸雍本人就帶頭修訂過日名製度。


    換句話說,既然攸雍可以把曆代商王的原有日名,變成整整齊齊的統一格式,那麽後人也同樣可以有樣學樣,抹殺掉攸雍現在強行塞給佑乾帝的“文”字。


    因此攸雍認為,“佑乾年間”這項形象工程必須辦成鐵案,不僅要讓如今健在的大邑商民眾心服口服,而且還要讓後世子孫也認同佑乾帝的日名。


    而三宗八姓製,就是佑乾帝的“文治政策”的第一步棋。


    當初祖癸敕立宗姓的時候,本來就特意留下破綻,因此佑乾帝可謂淨賺了民眾們的美譽。


    不過他們還是會記得:佑乾帝其實是那個擺在亳(bo)攸城宗廟裏麵的木雕像、是已經早逝的帝長子,而並非活生生的帝君。


    因此,攸雍決定再讓民眾們明白另一件事——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更有能耐。


    佑乾元年二月,大邑商朝廷頒行了以佑乾帝名義而起草的誥(gào)令:


    第一,為大邑商東遷前的曆代先君修建陵墓。當然,這些都隻能是衣冠塚,畢竟商朝人再也迴不去華夏了。


    同時,武庚以及祖癸的陵墓也得到擴修。他們兩人的骨灰,則在擴修完畢之際,從攸澤口的孤島遷迴。


    至於佑乾帝本人的陵墓,則從即日起征發民役修築,務求在佑乾三年竣工。?弘即位的時候,便能夠將佑乾帝的遺骨從帝長子墳迎到新建成的帝陵。


    如此一來,大邑商總算能夠體麵解決“曆史遺留問題”——先君武庚的安葬規格,實在過於反常。


    第二,此前全部被攸雍勒令嫁給夷人的陶氏、尾勺氏以及邽(gui)氏遺族,她們的男性後裔也正式確認為豐宗之人。


    武庚十二年、宗佑二十一年,這三個氏族都曾經發起叛亂,因此受到嚴厲懲罰。到了攸雍重定氏名的時候,更是直接廢除邽氏的名號,沒收了邽氏所屬的全部產業。


    陶氏以及尾勺氏(改稱勺氏)雖然氏名得以保留,然而舊族人也跟邽氏遺族一樣,被斥出自己原本所屬的氏族——按照新的氏族製度,自帝妻以下,大邑商所有女人的氏籍都配置在紡氏。


    雖說她們的後裔仍然是娀(song)姓,但“宗”字屬於父係傳承。在三宗八姓的框架之下,男人若是有姓無宗,那麽就不會被視為商族人。這對於最為堅持東遷前舊製的三族遺裔來說,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舊賬不可能一筆勾銷,但以佑乾帝名義而頒發的這項旨意,確是為他本人帶來了仁義的名聲。


    不過在佑乾年間,大邑商也並非所有人都能夠歡欣鼓舞。


    至少祖癸的正妻、繁(po)呇(mèn)的妹妹婦繁不能。


    婦繁是個苦命的女人:丈夫有智力障礙,兒子不幸早逝並且沒有留下任何後代,而自己的兄長又是叛亂的主謀。


    如果沒有第一點的話,就算她後來還是被牽連為叛亂者的親屬,至少婚姻有幸福的可能性。


    如果沒有第二點的話——假如佑乾帝能夠在活著的時候就即位,那麽她就是整個大邑商身份最高的國母。


    如果沒有第三點的話,看在攸氏跟繁氏的交情份上,攸雍也樂意用佑乾帝的名義給她另外上一個尊號。


    然而,偏偏這三個情況在婦繁身上都發生了。


    基於曾經的交情,攸雍最終沒有把自己的大嫂“隱誅”。但,繁氏的氏名仍然被廢除,而繁氏的產業也遭到了抄沒。


    原因無他,從當初條氏子弟攻陷繁呇(mèn)府邸、繁母自殺的那一刻起,繁氏跟攸條兩氏已經結下了血仇。在這件事情上麵,攸雍不可能拿自己的親族開刀,因為繁氏才是掀起叛亂的一方。


    祖癸還活著的時候,婦繁就已經被打入冷宮;佑乾帝的即位儀式,攸雍也沒有允許她現身,而是把她幽禁起來,讓人嚴加看管——按照祖癸遺詔的說法,婦繁需要前往攸澤口的孤島,負責給亡夫守陵。


    佑乾元年七月,上尹攸雍與右尹牟(mu)頗、左尹繁呇同時請求辭官。


    繁國舅兵敗被擒,這是宗佑二十一年的事情。從那時候以來,人們便以為左尹之位是空缺著的,卻沒多少人留意到,之後每一道以祖癸名義而發出的誥令裏麵,仍然有著繁呇的副署。


    繁國舅並沒有死,他隻是被關押在奄陽的地牢裏——婦繁之所以願意安靜地當一隻不會說話的籠中鳥,原因就在於此。


    從宗佑二十一年到宗佑二十五年,在牢裏“繼續辦公”的繁呇,吃穿用度仍然按照左尹的身份而供給,這是為了讓他在看過朝廷誥令內容之後,都能夠乖乖地逐一副署他本人的名字。


    如今佑乾帝已經即位半年,隨著攸畫已經為大邑商擬定好新的官製,這場“逆賊主謀在監獄裏處理朝政”的荒誕劇,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關在地牢裏的繁國舅,得知自己突然被降到了普通死囚的待遇,一夕間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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