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配的那幾名管戶籍名冊的人是真能幹。”歐陽雄由衷地誇讚唿延略。


    李仲平在鹹平的那一年,隻看誰是自己的黨羽,不論工作能力,因此幹活的人受排擠打壓無所事事;整天溜須拍馬的人都謀得了好差事,短短的一年半,硬是把個鹹平縣衙上上下下搞得烏煙瘴氣。


    唿延略對縣衙裏的公人們並不了解,但是他知人善任,還善於傾聽別人的建議,因此有工作能力、人品好的舊職員都陸續被他啟用起來。


    查到白暢的住址,一名班頭立即帶上兩個人去問情況。


    白暢的爹娘有白暢前就在老井街開了間雜貨店,賣油鹽果子之類的雜貨,一家三口就前店後居,日子倒也安逸。


    白暢參加了兩次鄉試無果後就在店裏幫忙。


    去年他新娶了妻子,妻子與白老漢夫妻不睦,老兩口就搬到離雜貨店幾百米外的老屋去住,很少往店裏去。


    兩個月前的一個深夜,白氏突然哭著去叫門,說是白暢患了鼠疫,人怕是不行了。


    一聽是鼠疫,白老漢夫妻嚇得不行,左鄰右舍忙叫來地保同去看看。


    隻見白暢臉色鐵青,脖子上果然有上下各兩個鼠牙咬過的綠豆大出血點,嘴裏不時冒著血沫子,除了抽搐,已經口不能言了。


    終於捱到天亮,仵作趕到,知道是鼠疫仵作來時已經用布蒙了自己的口鼻:“人已經不行了,搬個地方,別傳染了別人。”


    眾人一哄而散,隻有白老漢夫婦留在雜貨店陪伴兒子。


    沒多時,店裏就傳來了老兩口的哭聲。


    地保要求把人抬遠些立刻埋掉,白老漢夫妻哀求著還想停屍三日,地保說:“不是我不講人情世故,您老看看,白暢的脖子都腫成什麽了?要是傳染給鄰居,您老忍心嗎?”


    夫妻倆沒柰何,想著自己膝下僅有此子,兒子此去,還得靠左鄰右舍幫忙埋葬,因此哭著請地保做主。


    地保出麵找了幾個壯小夥,將白暢裝進一口棺木中抬到郊外埋了。


    白暢本就和妻子關係不好,見丈夫死於鼠疫,白氏推說頭疼自己迴娘家去了。


    可憐白老漢夫妻哭得肝腸寸斷埋掉兒子後雜貨店也不敢立刻就開,因為裏麵死過鼠疫病人,就是開了,也沒人敢去買東西。


    “怎麽好好的就死於鼠疫?”唿延略奇怪道。


    “雜貨店裏有米麵,估計老鼠不少。”班頭說:“不過雜貨店隔壁賣藤筐簸籮的店主說白暢發病太快,白天見他還好好的,半夜就發病,天不亮人就不行了。”


    “白氏卻無情,再沒有迴來過嗎?”小蓮問。


    班頭笑著搖頭:“白暢一家與鄰居都相處得甚好,自白氏入門,鄰居們便不再到雜貨店裏閑聊了,可見那白氏是個喪門星。”


    午飯後日頭正毒,店裏沒生意,藤筐店的吳老漢正和兒子吳極在打盹兒,就見一白衣少年和一中年漢子走進店裏。


    “店家,您這旁邊的雜貨店可是要售賣?”中年人問。


    吳老漢聽了不悅:“賣?賣了白老漢兩口子喝西北風去?”


    中年人忙賠笑道:“原是聽人說這店裏出了人命,店是開不了了,我們想來開個香燭店,也隻有香燭才能鎮妖魔嘛。”


    吳極是個五官清秀但嫉惡如仇的年輕人,聽了這話頗不順耳:“白暢怎麽就是妖魔了,你們要是不會說話就請走出去,我們店裏忙!”


    吳老漢忙製止兒子:“你去後麵看你妹子把飯吃了沒,這麽大人了,說話沒個輕重!”


    吳極怏怏地去後,老漢說:“兩位莫見怪,犬子和白暢自小一起長大,白暢突然就死了,他心裏不痛快。”


    來人正是唿延略和李典吏。


    李典吏親自帶人去白氏娘家走訪,知道那白氏在娘家時和鄰居杜大剛相交甚好,但是白氏的父親唐芳一日騎驢外出跌倒,磕破了頭,被白暢救起送迴家。


    得知白暢尚未娶妻,出於感激,便把女兒嫁給了白暢。


    白氏當然不願意,但是父命難違,所以自嫁入白家便鬧得天翻地覆,沒辦法,白暢就把她送迴唐家想退掉親事。


    唐芳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把女兒一頓毒打,又送迴了白家。


    就這樣吵吵鬧鬧過了不到一年,白暢卻意外死亡。


    唐芳還算有情義,特地買了燒紙到白暢墳前祭奠,自知從此後與白家再無瓜葛,臨走還給白老漢夫婦留下了五兩紋銀。


    因為有白氏與杜大剛的那一段兒,而白暢死亡前後唯一見證人又是白氏,因此白暢的死,也許真的沒那麽簡單。


    但是人已入土兩個月,正是盛夏,就算是把人挖出來估計也是一無所得。


    盧青不信神鬼,唿延略就更不信了,一定有人知道白暢死得冤,想為他伸冤故裝神弄鬼,這種小伎倆,是唿延略慣常玩得。


    吳極到後麵轉了一圈兒又迴來,感覺時機已到,唿延略就給李典吏使了個眼色。


    李典吏說:“你們可知我們的板凳縣大老爺?”


    吳老漢豎起拇指說:“當然知道,那可是個小青天啊!”


    “既然覺得白暢死得蹊蹺,為什麽不報官?”李典吏眼睛看的卻是吳極。


    吳極歎氣:“無憑無據,難道我隻說是懷疑大老爺就接了我的狀紙嗎?要是誣告,我還不得挨板子?”


    “那你為什麽在白暢墳前喊冤,讓我這個青天大老爺為他伸冤呢?”唿延略問。


    吳極一驚,脫口道:“那日車馬裏坐的不是你,你?你是青天大老爺?”


    唿延略笑了:“那是我的哥哥,我便是唿延略。”


    吳極父子一聽這個年輕人是縣大老爺,將信將疑地看李典吏,李典吏拿出腰牌讓他們看,兩人看了當即下跪。


    吳極和白暢從小玩到大,他比白暢小一歲,一直把他當哥哥。


    吳極有個妹妹吳星,今年十六歲,心裏一直愛慕白暢,見白暢娶妻本已死了心,不想白暢突然死去,她自責不已,總認為自己要是嫁給了白暢,他斷不能這麽年輕就死去,因此兩個月來茶不思飯不想地隻是暗自傷心。


    “那白氏自進了白家,白兄就整日裏悶悶不樂,我睡覺的房間和他們夫婦的房間僅一牆之隔,我幾乎夜夜聽到那白氏與兄長吵鬧,反正,反正我覺得白兄的死不明不白地。”吳極眼眶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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