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魯氏來到草庵堂,見雲妍兒一個人趴在石磨上玩風車,她一把抱起女兒就往外走,那一隻旋轉的油紙風車也掉在了地上。


    魯氏的舉動顯然是嚇著了雲妍兒,她趴在魯氏的肩頭上,揮舞著小手,要求撿迴地上的紙風車。


    魯氏拍了一下雲妍兒的小手,說道:“不要了,咱們啥都不要了……”


    就在剛才,雲妍兒正玩得高興,突然一下子丟了玩具,她還被生氣的母親無端的抱起來。


    雲妍兒不知要到什麽地方去,她的心裏隻感覺一陣害怕,就放聲大哭起來。


    雲富娣聽見雲妍兒的哭聲,她以為是家養的大白鵝,或者是兇狠的大公雞,在欺負小女孩子。


    於是,雲富娣就提著一把掃帚,她從廚房那邊跑開了過來。


    剛走到朝門口,雲富娣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看見魯氏抱著雲妍兒,正朝著大門外麵走。


    雲富娣瞥了一眼地上的紙風車,她大聲問道:“二嬸,你這是到哪裏去呀?”


    魯氏頭一刻也不迴頭,她繼續往外走,嘴裏答道:


    “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既然雲家容不下我,我就迴娘家去。哼哼,這下子,永世都不會迴來了……”


    雲富娣看見魯氏穿著一身幹淨的衣服,對方黑著臉正生著氣呢,她就在心裏麵猜想,叔叔和嬸嬸肯定又吵了架。


    可是,雲富娣並沒在現場,她顯然也不知道吵架的激烈程度。


    雲富娣見二嬸的衣服都已經換好了,她覺得再勸也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心想:“等她迴娘家走一走,等消了氣自己就會迴來的。”


    於是,雲富娣從地上撿起還在旋轉的紙風車,她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然後,雲富娣就撫摸著雲妍兒的小手,她對魯氏說:


    “二嬸,迴去走一走舒舒氣也好!可是,你們要早點迴來哈!雲家祠也離不開你呀……”


    魯氏看了雲富娣一眼,她順手就將紙風車塞進了包袱裏,卻沒有對富娣說一句話。


    然後,魯氏用極其複雜的眼神,掃視了一圈這整個村莊,她抱著雲妍兒就走出了雲家祠。


    ******


    雲妍兒畢竟還是孩童,她走上幾步路,就會感覺到很累。


    魯氏隻好背著雲妍兒,母女倆走一段路,就要休息片刻,好不容易走到了仁裏鎮上。


    眼看著,都已經過了正午,魯氏實在是背不動雲妍兒了,母女二人若是再不抓緊時間,即走到北罔山下的渡口,就會趕不上最後的一班渡船。


    於是,魯氏隻好央求車夫坐上了一趟免費的馬車,她們終於在太陽落山後,才從廣闊的廣靈壩上趕到了北罔山。


    魯氏將雲妍兒從馬車上抱下來,她看著寬闊的江麵,這才如釋重負般的鬆了一口氣。


    魯氏走到江邊,她遠眺著咅江對岸的風鈴渡,不禁遐思萬千熱淚滾滾。


    一艘渡船將母女倆送到了對岸,魯氏看著碼頭上的八角風鈴塔,她感覺相當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畢竟,魯氏已經有好幾年未曾登上這邊的江岸,再瞻仰一下這鎮河降妖的寶塔了。


    八角風鈴塔高三十餘丈,磚木結構,呈八角形,共七層;塔基為紅砂岩砌成的八角形須彌座,上麵每一層的內簷都有八根巨大的廊柱;這廊柱和裏麵的若幹根木柱,共同承受支撐著塔身的重量。


    八角風鈴塔的每一隻角上,都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風鈴,每當江風一吹,就叮鈴鈴的作響。


    傳說,每當夜幕降臨,就是河神妖怪出沒的時候。


    正是那風鈴發出的的響聲,在不斷的告訴過渡的行人,讓他們保持著謹慎,以遠避河妖的侵擾。


    到了風鈴渡,娘家已在眼前,魯氏歸家心切,她未來得及給供奉在風鈴塔中的菩薩像作揖磕頭,就匆匆忙忙的朝西山方向走去。


    大約走了兩三裏路,魯氏就到了娘家所在的村子。


    自從母親去世後,魯氏就再也沒有迴過娘家,她不知道娘家現在變成了什麽狀況。


    因此,一路上魯氏都在忐忑不安的想著心事,她不知道娘家人的境況,即生活是窘迫或者是安康。


    ******


    也許是陰差陽錯,亦可能是天地暗合,注定要將風鈴渡的魯家和青蓮溪的雲家,相互的聯係在一起,讓他們出場共同上演一出人間悲劇。


    說來話長,魯氏的父親正是當年來到福祿堰,然後,繼續給趙元同開鑿鹽井的魯山匠。


    當時,魯山匠一旦有了空閑,他就在青蓮溪的鄉間打聽,看誰的家境比較殷實,伺機將自己的女兒嫁出去。


    打聽了一陣之後,魯山匠就將注意力投在了雲守權身上:首先,他看中的是雲守權家的十幾畝田地;其次,雲守權是獨戶獨子,沒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來分割家產。


    因此,魯山匠就對雲守權格外用心,他曾在私底下仔細的權衡過,心想:


    “若是將自己的女兒家燕嫁給雲守權,家燕上點心就可以掌管所有的家務;再若是,一旦雲守權有一個三長兩短的,家燕還可以獨占一份絕業,自己也可以從中撈到不少油水。”


    而當時的雲守權呢,他並沒有學壞,除了身體有點瘦弱之外,並沒有多大的缺點。


    另外,咋一看起來,雲守權還有些幹淨和斯文。


    魯山匠害怕擺在眼前的機會,一下子就給溜掉了,他馬上找了一個媒人,前去雲家祠巧說磨合,盼望著促成一門親事。


    說來也巧,雲鶴年正在為雲守權的婚事焦心呢,他希望早一點給他辦妥了,自己也少一點煩心事。


    讓雲鶴年沒有想到的是,竟有女方主動上門提親,他就爽快的答應了。


    民間常說,“嫁出去的女,就如潑出去的水。”


    讓魯山匠沒想到的是,他的如意算盤很快都落空了。


    魯山匠不僅沒有等到女兒,往娘家拿迴大把的錢財,反而是雲守權掌握了屋裏的收入和開支,還染上了不少的壞習氣。


    很多時候,魯山匠常常責怪自己,說是偷雞不成反倒失了一把米,既然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他也隻有唉聲歎氣的份了。


    後來,魯山匠平白無故的死在了荒山上。


    關於魯山匠的暴死之謎,很多人都說是遭到了仇家的陷害,而有的人又說,他是罪有應得。


    自從魯山匠亡故後,魯氏更是很少迴娘家探望,隻是在母親生病的時候,她才迴家住了大半個月。


    魯氏每日給母親端茶送水伺藥奉湯,以盡一個女兒的義務。


    送走母親之後,魯氏在娘家就再也沒有了,可以說貼心話的親人,因此,她也就懶得旅途勞頓的,再迴到過風鈴渡來。


    ******


    這一次,魯氏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迴到了娘家,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時過境遷,家裏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原來,魯氏的哥哥繼承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他不僅是一位石匠,還做了一名半罐水的山匠,即人們口中的“小魯山匠”。


    小魯山匠除了能在鹽場上領到一些工錢外,家裏還有一點薄產,如果不出大的意外,他家的日子也能平平安安的過下去。


    可是,“屋漏偏遭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先是魯山匠去世,接著又是魯山匠的結發妻子亡故。


    後來,子承父業的小魯山匠,又在鹽場的一次事故中,落下了終身殘疾。


    前些年,小魯山匠擔心自己的傷情,會影響魯氏的生活,因此,他就未將自己受傷的消息,告訴給唯一的妹妹,以免她來來迴迴的折騰。


    魯氏的大嫂見小魯山匠已經癱瘓在床,她的思想很快就產生了變化。


    魯妻不願意守著一個僵屍一樣的人過下去,她便不再安守婦道,時常跟外村的姘頭秘密幽會。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時間一長,魯妻的不軌行為,就弄得是滿城風雨路人皆知了。


    可是,處在世風日下綱常敗壞的王朝末期,很多人都自顧不暇,哪裏會有人來關心別人家的紅粉豔事男盜女娼呢。


    因此,對於眾多的坊間風聞,魯氏家燕的哥哥也實在是無奈至極,他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窩在家裏當起了別人所說的“龜孫”。


    對於魯氏的到來,哥嫂似乎都沒有展現出較好的臉色,更別說,對她是夾道歡迎噓寒問暖了。


    因為,小魯山匠一直處在病中,他除了滿臉的焦慮和憂愁之外,還夾雜著少許的難堪和尷尬。


    對於此種現象,魯氏先前還不知道,可過了兩天,她就從街坊鄰居的口中,得到了相關的消息。


    所以,魯氏就原諒了哥哥的冷漠。


    與此同時,魯氏也在為哥哥遭遇到的不幸,而感到悲憐和惋惜。


    可是,魯氏實在忍受不了,嫂嫂對自己的冷嘲熱諷,或者是惡語相譏。


    寒露的那一天傍晚,隻因為一件突發的小事,魯氏的嫂嫂就毫無由頭的對她破口大罵。


    魯氏實在忍受不住寄人籬下的窩囊氣,她隨之和嫂子對罵了幾句。


    然後,魯氏就提起包裹,她抱著雲妍兒走出了娘家的大門。


    雖然,雲妍兒的年齡很小,但她能夠感受到,在舅舅家遭遇到的所有不愉快。


    因此,雲妍兒整天都表現出,一副鬱鬱不樂落落寡歡的樣子。


    當魯氏和舅娘吵架的時候,雲妍兒就一直嘟囔著小嘴,她也希望馬上就離開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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