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醜時,草庵堂內來來往往的人,就開始穿梭不停。


    整個場麵,不像是壽慶喜事一樣熱鬧歡騰,大家都悶不做聲的幫著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男人們有的在布置靈堂,有的則忙著伐木剖竹搭建遮雨棚;女人們有的在結花裁布,有的在忙著淘米洗菜,以準備所有人的齋飯。


    下半夜裏,雲守田忙得是不亦樂乎,他一會兒去請人幫忙做事,一會兒又去支錢糶米。


    雲富治則守在靈堂內,他在給雲鶴年的遺體不斷的點香燒紙,並看護著腳下的冥燈,以免被陰風吹滅。


    雲富娣在角門外的廚房裏忙碌著,她不停的燒水煎茶,或是給幫忙的婦人指路拿物。


    清晨,雞鳴三遍後,天空就開始放亮,曬場下麵的荷塘上漂浮著一層淡淡的薄霧,旁邊的小路上,依稀可辨牛車滾過的車轍。


    雲富鴻站在草庵堂的大門外,他身穿白色的麻布孝服,額頭上纏著一張孝帕,接待前來吊唁奔喪的客人。


    ******


    雲富鴻麵色凝重,他一直陷入到了,失去親人的悲慟之中。


    在沒人前來的時候,雲富鴻就低著頭,他在暗暗的抹著眼淚。


    當雲富鴻再一次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現曬場邊緣走過來來一團黑影。


    黑影緩緩的朝著雲富鴻站立的地方移動,他以為是誰家的黑山羊,在啃噬著路邊的青草。


    隨後,雲富鴻再仔細的看了一下,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原來,那一個黑影正是昨晚雲富娣在青蓮溪,所碰到的那一個人。


    雲富鴻知道,那人就是隙曛山上武聖廟的老山匠,他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雲富鴻就睜大眼睛看著老山匠,不知道他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麽。


    很早以前,雲富鴻就聽見雲家祠的長輩們講起過,關於老山匠的故事,他們說:老山匠每年中元節的時候,都會提著一個挎籃到青蓮溪河邊,給河神敬上一炷香,燒一些錢紙、奉上一碗水米飯。


    有時候,老山匠還會一個人呆在觀音後山的先蠶宮裏,自言自語的說上好幾天的話。


    老山匠做出的種種行為,讓很多當地人都感到大惑不解,認為他就是一個惡魔似的怪人。


    因此,人們就在處處躲避著他,生怕沾染上邪氣。


    另外,一些人還叮囑自己家的小孩,即不要用眼睛仔細看他,以免晚上驚悸做噩夢。


    雲富鴻不能迴避,看見住持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的心也慢慢的揪在了一起。


    老山匠頭上纏著一塊包頭帕,他將自己的麵部包裹得嚴嚴實實,眉額和鼻根之間隻留著一條兩根手指寬的縫隙。


    老山匠穿著一件過膝的藍布長衫,他的腰間紮著一根白色的腰帶,腳上穿著像馬掌一樣怪異的破鞋。


    老山匠像老邁的彌猴一樣弓著腰,他走路的姿勢非常奇特:左腿膝彎像折斷的樹枝一樣搖擺著,刨著路麵向前邁進;右腿則像木船尾舵似的拖在臀後,左右劃拉著保持身體的平衡。


    另外,他的左手像一根斬斷的麻繩一樣自然下垂,晃悠悠的吊在襠下;右手則像雞翅膀一樣折彎,緊貼在胸前。


    到了眼前,雲富鴻才看清老山匠的右腋下夾著一摞黃表錢紙,捆紙的白麻繩上別著幾對香燭。


    雲富鴻的心裏在猜想著,老山匠肯定是來給爺爺吊唁的,但他不知道該怎樣招唿。


    忽然,老山匠抬起頭來,他用奇異的目光瞧了雲富鴻一眼。


    然後,老山匠抬起左手,他朝著草庵堂大門的方向指了一下下。


    這時候,雲富鴻感到非常驚奇,他發現老山匠的兩個眼眶,像是被粘連在了一起,幾乎分不出界限。


    還有就是,老山匠眉骨上的皮膚,以及兩隻眼瞼,就像是被誰割去了一樣。


    因此,他的兩隻眼球無遮無掩的暴露在外麵,眼球壁的角膜上布滿了白翳,幾乎看不見黑色的瞳孔。


    雲富鴻明白了老山匠的意思,他拱手做了一個揖。


    然後,雲富鴻就引著吊唁者,慢慢的走進草庵堂大門。


    剛走到門廊裏,雲守田就看見了老山匠,他先是愣了一下神。


    隨後,雲守田就快步迎了上來,嘴裏叫道:“匠爺,您來啦。”


    老山匠點了點頭,他看見院中的人們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便一瘸一拐的朝靈堂走去。


    也許是由於心慌意亂的緣故,抑或是想了解更多的情況,雲富鴻向雲守田問了一句:“幺爸,他是誰呀?”


    雲守田聽後,他沒有做出明確的迴答。


    隨後,雲守田看著老山匠蹣跚走路時的背影,他感到有些捉摸不透,就喃喃自語似的問道:“吔,我沒想到山匠爺會下山來,不知道你爺爺看見他,會不會生氣?”


    雲富鴻沒有迴答,他也無法做出肯定的迴答。


    但是,雲富鴻心裏已經知道,老山匠就是被一幫神秘人物,所尊稱為的“山匠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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