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護看趙貴不說,於是叫出於文盛,宇文盛走到趙貴跟前,看了看趙貴,又看了看眾朝臣,然後轉向宇文覺,深躬作揖講道:“天王,楚國公趙貴,圖謀不軌,在衛國公府中對衛國公講,要殺掉晉國公,這可是謀殺朝廷重臣的大罪,我碰巧聽見,衛國公沒有同意趙貴的陰謀,這件事衛國公可以作證。”


    群臣聽見宇文盛的講話,知道了事情的緣由,有的人心想,趙貴做事魯莽,這樣重要的事情,竟然讓一個外人聽到,而且他已經身為大塚宰啦,還不知足,死有餘辜。


    大殿上,有的人暗暗可惜,人的人幸災樂禍,還有的人害怕。


    獨孤信聽到宇文盛的講話,知道這件事情自己是無法置身事外啦,不得已,隻好站出來,承認了趙貴對自己講的話。


    趙貴的表情,沒有埋怨獨孤信的意思,知道自己是難逃一死,於是大聲講道:“宇文護,事已至此,要殺要剮隨你,我趙貴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和衛國公沒有任何關係。”


    宇文護看趙貴決絕的樣子,沒再多說,於是稟告宇文覺:“天王陛下,趙貴謀殺朝廷重臣,罪當處死。念在他率先擁護安定公的份上,僅處死他一人,其家人貶為平民。”


    宇文覺其實是不想處死趙貴的,他知道,趙貴處死後,宇文護的權力會更大,以後對自己會更不利,但事實確鑿,按律當斬。沒辦法,隻能下令處死趙貴。


    趙貴被拉出去後,宇文護再次對天王稟告:“天王陛下,趙貴謀殺臣下一事,他是死有餘辜,雖然衛國公沒同意趙貴的陰謀,但他知情不報,居心叵測,也是有罪,但念他對國家有功的份上,撤去他的官職,僅保留爵位。”


    宇文覺沒想到宇文護這樣果決,對異己會趕盡殺絕。但他有理有據,無法拒絕,不得已,當朝免去了獨孤信的大宗伯和柱國大將軍的職務,僅保留衛國公的爵位。


    不幾日,朝廷宣旨,於謹為太傅,宇文護為大塚宰,宇文護的心腹賀蘭祥為柱國將軍加大司馬,達奚武為大司寇。


    這樣一來,朝中再也沒有人能撼動宇文護,此時的宇文護已經掌控了一切,天王宇文覺不過是宇文護擁立的一個傀儡皇帝。


    這幾天,獨孤信在自己府中,忐忑不安,別人不敢拜訪他,他也不想給別人惹麻煩,他很失落,很孤獨,覺得人這一生實在沒有任何意義。縱馬殺伐,爭名奪利,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嗎?


    他已經不怕死,隻是心中還有一些牽掛放不下,他擔心他死後,他的孩子該怎麽辦。其實人著這一輩子,死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自己心中的那幾個掛礙放不下。所以,《心經》有雲: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他想到,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宇文護早晚會對自己下手,自己最信任的人,現在無非就是自己的部下楊忠,以及自己的女婿李昺,但光依靠他們倆的勢力,根本無法對抗宇文護,結果無非就是輸的更徹底,不僅自己會死,家人親戚都不得善終。


    於是他決定自殺,偽裝成病死。隻有這樣,他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的家人。


    他叫來府中最信任的老管家,交給他一個錦囊,讓他三天後送到她最疼愛的小女兒伽羅手上。吩咐管家說,這個錦囊是他無意中在終南山一個道人那得到的,道人曾經告訴他,這個錦囊可以保護他的後人一命,切記,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開。


    等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後,獨孤信在等待一個機會,讓他的死符合常理,不能露出故意自殺的痕跡。


    一個人想死的時候,總能找到恰當的時機,這比選擇投胎要容易的多。


    這一天,天下起了大雪,雖然已經是二月,好像老天爺已經為他做好了被子。他宮中的線人傳來消息,天王宇文覺在宇文護的逼迫下,正在猶豫要不要下旨賜他死。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預計在進行著。


    他邀請他的好友,太師李弼來府中賞雪,趙國公李弼大獨孤信十歲,一生戰功顯赫。十幾年前兩人在荊州大戰侯景時,李弼救過獨孤信一命,所以兩人自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雖然獨孤信現在有包庇的罪名在身,李弼還是應約前來衛國公府。


    兩人見麵後,唏噓不已。李弼已經年過花甲,長年領兵作戰,身體已經明顯衰老,也是即將入土之人。


    他非常清楚朝中的時局,雖然自己現在位列三公之首,但實際的大權,掌握在宇文護的手中。


    本次之所以前來,就是覺得,能和老友私下見一麵就少一麵,宇文護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和自己過不去。況且衛國公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安排,別人都不敢來,自己要是再拒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兩人看著漫天的大雪,迴憶當年的金戈鐵馬,沙場點兵。可時光匆匆,不覺都已是老人。


    獨孤信拉起李弼,想出屋到庭院裏賞雪,趁李弼不注意,把事先準備好的毒藥放進口中,走到台階處,放開李弼的手,故意一個趔趄,仰身摔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弼看獨孤信摔的很重,連忙蹲下身子想攙扶他起來。可獨孤信的確故意摔的很重,再加上毒藥的作用,口裏已經流出了血。上氣不接下氣,雙眼盯著好友李弼。


    李弼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知道,久經沙場的獨孤郎,這種摔倒絕不會要了他的命,請他來,不過是為了讓他做個見證,證明他是意外摔倒而死。他愴然淚下,為老友傷心難過,他可是為這個王朝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人,就這樣撒手人寰,人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同樣也知道,這是他最好的選擇,他見慣了權力鬥爭的殘酷。


    他決定,一定會完成老友的遺願,於是抓緊獨孤信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獨孤信看著老友,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一代側帽風流獨孤郎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如果他天上有知,他的三個女兒獨孤優曇、獨孤旃檀、獨孤伽羅最後都成為了皇後,他的在天之靈一定會為他的這個決定而驕傲。


    家人得知府主已死,哀聲動天。當獨孤信被抬到靈床上的時候,宮裏的內史也來到了衛國公府。


    內史看到獨孤信已經死,太師李弼也在。詢問了一下緣由,李弼把獨孤信意外而死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邊。內史認為獨孤信已死,沒有必要再宣讀賜死詔書,於是迴宮複命去了。


    果然,宇文護見到獨孤信已死,有太師作證,就再也沒有為難他的家人,爵位仍然保留,僅是兒子們不能在朝中任職。


    獨孤伽羅得到父親已死的消息,大哭不止,他想到父親給她的錦囊,知道父親絕不是意外而死,一定是早有打算。她認為自己的父親死的太冤,但已經無可挽迴。


    一顆仇恨的種子已經種在了伽羅的心裏,她發誓,她一定會除掉宇文護,會為自己的父親報仇。


    獨孤信的喪事一切從簡,伽羅雖然還小,她告訴她的哥哥們一定要隱忍。她心裏知道,都說那羅延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他要輔助她的郎君,完成她的計劃。


    喪事簡單完成後,伽羅和楊堅來到般若寺,想讓智賢神尼再次為父親超度。


    神尼看著兩人,語重心長地說:“那羅延,現在宇文護大權獨攬,你們一定要隱忍,近幾年,由於你和伽羅的婚姻,朝廷肯定會冷落你,但也是遠離朝廷紛爭,蟄伏起來的好時機。況且,將來扶助你們的那個天命之子,也就是你們認識的風宇,正在經曆很大的劫難,他承受的苦難遠超你們。”


    兩人聽到神尼的講話,心想,怪不得他們的婚禮,風宇和靈玉都沒有到,原來風宇正在經受劫難。他們知道風宇肯定不是凡人,但真實的情況是什麽?伽羅和楊堅忍不住好奇,問神尼,風宇到底是什麽人。


    神尼對兩人講:“那羅延,你出生的那年,幾百年來,天命之星和帝皇之星同時出現,天命之星出現的時候,我推斷不出是誰,但風宇前年來到般若寺的時候,我看此人麵相,確定他就是天命之人。後來你出生,看你出生時的異象以及你的麵相,知道你就是將來再次統一天下的仁君。所以,你出生後,我把你放在般若寺撫養,培養你堅強與慈悲的精神,希望將來你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君王,福佑天下的百姓。”


    楊堅和伽羅都很驚奇,這是神尼第一次這樣對他們講,而且說那羅延未來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帝王,他們止不住想繼續聽下去。


    於是神尼接著說:“你們認識的風宇這個孩子,一出生母親就慘死,父親不知去向,而且身中劇毒,不時忍受著巨大的折磨,但他天生樂觀,已經度過了第一次的劫難。他的出身很高貴,是羲皇的嫡係後裔,未來乾元宗的宗主。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保佑著天下的蒼生,你們未來的成就,必須要有他的扶助。他現在正經受著第二次的劫難,遠超你們的想象,所以,你們必須要隱忍幾年,等他度過劫難。”


    楊堅和伽羅雖然沒能完全明白,但他知道風宇經受的劫難遠超他們,他們現在受的苦在風宇麵前不算什麽。於是兩人對神尼講,他們一定會遵從神尼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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