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祖前輩,你是說,我們都陷入了某幻覺,必須攻破幻覺才能清醒過來?”


    陳家祖吃了一口月餅:“嗯,就連我們目前看見的,也是一種特殊的幻境。”


    “但這月餅肯定是那妖怪從什麽地方弄來的,上麵沒有靈力煉製的痕跡。”


    “靈力煉製的痕跡?”陳冬理和司方雪瑩麵麵相覷,他們倆雖然成為了修仙者,但還沒闊綽到吃喝飲食都掛靠靈力。


    陳家祖意識到自己差點失言泄露秘密,改口說道:“嗯,我見識過那些靈力煉製的食物,這種月餅隻是凡俗的糕點,多半是凡人做出來的。”


    “畢竟,很少有修仙者製作靈力相關的食物,再把食物中的靈力散掉。”


    “所以……”


    陳家祖設法把話題拉迴彼此的狀態上:“所以我覺得,我們肯定進了某座縣城或者是州府,之前我們在幻境中的遭遇,是幫忙處理掉了僵屍鬼祟。”


    “然後那些百姓拿出材料製作糕點作為謝禮,又被幻境歪曲成夢中所得。”


    “盡管我們看不見真正的現實世界,但是我們的本體和棺材馬車,仍然在現實世界行走。就像我們呆在某種特殊的領域中,又能幹涉現實,又能正常趕路一樣。”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一臉懵逼,他們顯然不可能玩過頭戴式虛擬現實遊戲設備,所以對於這種“幻覺位麵”一樣的概念理解起來有些費勁。


    陳家祖解釋比劃了好一番,才讓兩人理解他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我們的軀體仍在現實世界中行走,但我們和其他人進行的接觸交流,可能都是這製造幻覺的妖怪所控製的。”


    “盡管我一開始還有些擔心,這妖怪會不會把無辜百姓偽裝成僵屍讓我們去砍,等我們蘇醒之後,立刻就變成雙手沾滿血汙的罪人。”


    “但是看見冬理和雪瑩消失之後又再度出現,還帶迴來了月餅和柴火,那些預想應該是我多慮了,這妖怪可能不是無聊到閑著沒事戲弄我們。”


    陳家祖沒說他知道這是邪念紫砂的手段,邪念紫砂肯定不會莫名其妙地把他們困住,不讓他們去找陳慈芳的分身。


    與之相反的是,邪念紫砂還想從陳慈芳身上找點樂子,所以它用幻境迷惑三人是為了考驗他們,也為了方便它暗中手腳,對現實世界進行更大程度的幹涉。


    當然,陳冬理和司方雪瑩在現實世界中遊走也是真的。


    他倆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去弄來了月餅還有柴火,陳家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搞來了這麽多的野菜和野味。


    隻能說,邪念紫砂持有最終解釋權。


    如果它不解釋的話,那陳家祖也不理解這種特殊神通的運作原理,反正它大概就是這麽個狀況。


    畢竟失去所有感官能力,邪念紫砂的操作空間實在是太大了,它就是把一坨屎給變成巧克力,不知情的人也會被它騙得吃下去,隻是邪念紫砂沒那麽低級趣味罷了。


    “咳,總之我們要謹慎言行,但是也不必太過擔心。”


    “要是害怕發生不可預期的怪事,就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那也沒有意義。”


    “就算要死,也要死個明白,也要死在證道的路上,對吧?”


    “唔,你們怎麽不吃啊?我看這月餅還有好多盒呢。”


    陳冬理汗顏地說:“陳家祖前輩多吃點吧,我現在有點沒胃口……”


    司方雪瑩看了看身上的泥巴:“不管怎麽樣,從幻境裏逃出來就好,至於撿到的柴火和野菜,也是省得我們去找補給了。”


    “比較麻煩的是,我們一直被困在幻境之中,並不知道外界的時間過去多久,現在也隻好繼續趕路,沿著這條虛假的道路前進下去了。”


    陳子箋看了一陣,覺得這邪念紫砂的本體並不弱。


    可以說,能形成這種超大範圍領域並扭曲現實的玩意兒,就沒一個弱的。


    往好處想,邪念紫砂其實幫他們節約了找路、問路的所有精力。


    它直接把路線圖安排好了,甭管那地方到底有多麽難走,路上會不會遇到什麽東西,反正利用邪念紫砂進行“偽空間位移”的時候,前方就那麽一條路。


    代價嘛,自然就是被邪念紫砂攻心一波。


    “綜合三人的表現來看,邪念紫砂的態度很奇怪,它應該是分人下菜的。”


    “陳家祖的監護者之罪,明擺著被它定義成了不作為罪和迫害親屬罪。”


    “而司方雪瑩的監護者之罪,則是養女同意了義父的離譜要求,協助司方浩仁完成自毀式研究。”


    “雖然司方浩仁成就了司方雪瑩的靈蘊,她不是那個時候得到了靈蘊種子,可能也不會和陳冬理一起修仙,也不會被望州陵的人重視,兩者大概率是從此仙凡兩隔,數十年後她化為塵土,而陳冬理還有大把的壽命可以揮霍。”


    “至於陳冬理,他的監護者之罪並不是發生在過去,而是發生在他長大以後。”


    “邪念紫砂給陳冬理一個看清自己的機會,他確實在母親複活的美夢中沉湎過一段時間,但是想到母親複活後的種種詭異和代價,他終究意識到了那是離別,他已經正大了,不能再像個小孩子那樣,不合自己的心意就喝酒擺爛了……”


    陳子箋分析了一陣,覺得邪念紫砂明確是有腦子的,隻是它這玩意兒估計很難被消滅或抹除,所以它才玩得那麽隨性。


    “根據不同的選擇,出現不同的boss,看來這家夥也學了一手副本刷怪。”


    “也不知道這幫人的祖先到底搞了什麽,才能把這世界搞成這個怪比德行……”


    陳子箋看了一陣,覺得自己沒有出手的必要,便暫時不去理會。


    因為邪念紫砂想殺人實在太簡單了,它既然沒有殺人,那它就是在玩。


    “它手裏應該有古代修仙者的情報,但是我手裏也有邪念紫砂珠,如果它沒告訴我的話,那也可以理解為它不想說,畢竟我也不一定信它的鬼話。”


    棺材馬車繼續前進,天色依舊是半黑不黑的霧雨天。


    離開村落後,兩旁的道路再次變成了山林和荒野。


    不管在哪裏行走,棺材馬車永遠奔跑在石磚打造的道路上,這一點倒是給三人帶來了較大的便利。


    可是因為幻境的原因,陳家祖三人並不知曉陳慈芳分身的情報,也不知道那地方距離自己還有多遠。


    他們失去了時間相關的參照物,隻記得棺材馬車經過了不少廢墟,儲備的糧食在慢慢消耗減少,當食物再度需要補充的時候,他們的麵前又出現一座縣城。


    “這縣城,造得還挺像陳豐縣,但它肯定是假冒的。”


    陳冬理三人看向四周,這條虛幻的石磚路貫穿了縣城,如果往兩旁走的話,有可能迷失在山林中,有可能被流水衝走,有可能落下萬丈深淵。


    靠近一看,隻見這縣城門樓上寫著“何方縣”三個大字。


    縣城大門沒有衛兵值守,城鎮之內也是滿街飄蕩著紙錢。


    好家夥,原來這邪念紫砂,是把壽鬼作祟的那一幕給記錄下來了?


    “……”


    陳冬理立刻明白了,這是他沒有保護好陳竹香,讓陳家的命運發生轉折的那一天。


    雖然地名不一樣,但在這裏發生的慘劇,很有可能會完美還原。


    陳家祖沒經曆過壽鬼作祟,雖然有所耳聞,但是這份記憶終究不屬於他,還得看陳冬理和司方雪瑩兩個當事人怎麽處理。


    “棺材馬車先停在城門口吧。”


    “雖然停在裏麵也一樣,不攻破幻境就無法脫身,不過這邊要更加明確一些。”


    “就那些千篇一律的房屋,走進去之後繞迷了路,飛上屋頂也走不出來,還是城門這種地方簡單一點。”


    “一條路是棺材馬車,一條路肯定有木牌阻擋我們的去路,如果迷路的話,隻要我們反向走就可以找到棺材馬車。”


    陳冬理點了點頭:“那就按陳家祖前輩說的做吧。”


    “另外,陳家祖前輩當初不在陳豐縣,壽鬼一事肯定和前輩無關,若前輩願意測試一下這幻境妖怪的秘密,不如就先留在這裏,讓我和雪瑩去一探究竟?”


    陳家祖想了想,他確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邪念紫砂也沒有強行點名說這是他的過錯。


    雖然,這壽鬼事件,算是生死逆轉事件的某種後續。


    但期間確實間隔很久,陳家祖當時都差點被燒嗝屁了,這也不能算是他的過錯。


    隻能說,陳家祖是一個誘因,他的惡劣行為讓陳豐縣的很多平民百姓,突破了殺人的底線,開始變得越來越兇殘越來越離譜,最終引發了這一切。


    司方雪瑩也說道:“其實我之前有聽那些靈根修者說過,他們說這壽鬼不是一般的鬼祟,有可能是天命教的手筆。”


    “正常人,是不會一天到晚把天命掛在嘴邊的,隻有他們那種特別迷信天命的人,才會神神叨叨的和你說這是命數,這是什麽因果,實在太可疑了。”


    陳冬理說道:“你懷疑是黑紗居士幹的?但當時他才練氣期三四層的樣子,不可能是他搞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吧?”


    “而且真是他做的話,他為什麽不直接在望州陵附近引誘壽鬼呢?這樣一來,他還能得到獎賞,我想不出他對陳豐縣下黑手的理由。”


    司方雪瑩也搞不懂:“不知道,但是考慮到奉星朝以前的儀式,如果是當時埋下的種子,後來被他們喚醒的話,這樣也說得通。”


    “但是我們沒有證據,我們就不能像那些靈根修者那樣,充滿敵意地去揣測天命教的用意。哪怕他們真的很可疑,我們也不能把自己搞得腹背受敵。”


    “畢竟,像陳家祖前輩和王夜刀大俠這樣的修仙者也存在,我們要是順著他們的話去把水攪渾了,到時候對大家都不好。”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跳下棺材馬車:“陳家祖前輩,這邊就麻煩你照看一二了!”


    “知道了,交給我吧!你們要是覺得情況不對勁就趕快迴來!每次幻境可能都是不一樣的!”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進入何方縣,一拐角就消失在城牆背後。


    陳家祖本身沒什麽事做,溝通邪念紫砂本尊,邪念紫砂又不搭理他,幹脆就拿出兩人都不吃的月餅盒,一個人慢吞吞地喝茶吃餅,望著何方縣怔怔地出神。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避開陳家祖,捏了個隔音法訣說道:


    “雪瑩,你有沒有覺得,陳家祖前輩在經曆了一次未知的幻境之後,變得熱情了一點?他之前都不太這樣喊我們名字的。”


    司方雪瑩輕輕點頭,同時觀察著四周:“確實,但我感覺,他應該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老前輩,隻是他的心情狀態一直藏得很深。”


    “可能是那些幻境,觸發了他心中的某些遺憾,導致他的情緒有些起伏吧。”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兩眼對視,似乎兩人都在等著對方說出自己的心事。


    但是到頭來,兩人卻都沒有開口。


    首先,陳冬理不希望幹擾司方雪瑩的判斷,他要是舊事重提,破壞了陳寧關的平靜,也許父親陳延虎就連個下棋的朋友都沒有了,每天隻能守著族人做事。


    而司方雪瑩,也不想讓陳冬理知道那些負擔。


    司方浩仁都失蹤了這麽久,當時的陳豐縣又無路可逃,用屁股想也知道司方浩仁是遭遇了不測,隻是大家都不想承認那個老先生就這麽沒了,找了個借口安慰彼此而已。


    但是,弑師這種行為太過駭人,哪怕是司方浩仁主動求死,她也太難輕易放下。


    司方雪瑩其實和陳冬理一樣,覺得在經曆了幻境之後,內心斬斷了什麽,但他們依舊與那些噩夢保持著藕斷絲連的關係,並沒有大徹大悟徹底看破一切。


    “是,親人相關的事嗎?”


    “你不也一樣嗎?當時我在地下室裏找到你,你就一直在想老師的事吧?”


    兩人的交流風格,變成了一擊脫離,絕不強行深入對方內心的空虛。


    隻待著有朝一日,能夠幫對方化解心結。


    “等一下,你有沒有看見,那條路上有個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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