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天命血河的迴答,陳子箋陷入了短暫的無語。


    理論上來說,如果天命血河能和暗朝帝王對著幹,它絕對是可以模擬出一個血人的形象來正常交流的。


    但是它偏不。


    陳子箋隻是問了陳慈芳的長相,血河裏麵就鑽出來這種東西,看來這天命血河也潛藏著不為人知的禁忌,用它來窺探天機和秘密,可能不是好事。


    “要不你還是下去吧,陳慈芳長什麽樣我慢慢找就是了。”


    陳子箋捏出意念和法訣丟進血河,希望能把這顆長滿人頭的巨型花椰菜給摁迴血河深處,免得這玩意兒出現在修仙世界,給外鄉人帶來極大的視覺衝擊。


    可惜的是,這一指令並沒有帶來任何反應,這詭異的東西仍舊漂浮在血河表麵,暫時沒有多餘的動作。


    “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下可讓我撞上了……”


    “雖然我也不虛吧,但是它的時髦造型,好像超出了當前修仙版本的承受範圍,既然是因我而起,還是將它處理掉比較好。”


    “嗯,讓我想想,這幫不說話人話的玩意兒都喜歡打啞謎來著,我想天命血河應該是給出了答案,但我並沒有理解這份答案,所以它才沒有下潛消失。”


    陳子箋挺無語的,他明明是來問答案的,但給的迴答卻是一團“謎語”。


    “讓我想想啊,這樣吧。”


    “我們建立個簡單的,方便彼此交流理解的聯絡方式,要是我答對了,你就讓那腦袋縮迴去一個,畢竟介紹一個人的長相,不需要用到那麽多的腦袋。”


    陳子箋這次隻捏了一份提議,而沒有捏出詢問,所以這應該也不算是天命占卜之類的術法,隻能算是一次針對天命血河自我意識的試探。


    也許天命血河和邪念紫砂一樣是本體在沉睡,目前出現的異常情況都屬於它的本能反應,也許它就一直醒著,不懷好意地看著這片世界,但總歸是需要交流的。


    陳子箋丟進去的術法沒有反應,但也沒有出現更多的血河怪物。


    於是,陳子箋根據手頭的情報分析說道:“在幾千年以前,陳慈芳曾經是個凡人,機緣巧合之下他得到修仙的資質,成為修仙者。”


    “但是為了方便殺人越貨,用最原始的手法積累修煉資源,陳慈芳一直改頭換麵,剔骨易容,所以他的長相本來就不穩定,他本人也對自己的長相不甚在意?”


    陳子箋把答案丟進血河,那扭曲的血河怪物終於出現一點反應。


    那巨大“花椰菜”般的傘蓋上,有幾顆腦袋開始旋轉。


    就像一條條用脊柱蛄蛹的蟲子一樣,那些麵容在一通旋轉之後,噗通一聲掉進血河,發出嬰兒般的尖銳啼哭,但很快就發出嗆水的聲音,轉眼之間被血河吞沒。


    自問,自答。


    陳子箋若有所悟,天命血河似乎是在玩這種套路。


    但剛才那些,肯定不是答案的全部,所以陳子箋繼續答道:


    “在不同的時期,陳慈芳的長相都不一樣,他不斷變幻容貌,不斷將自身隱藏,是因為他並不相信所謂的傳承,他有他自己獨特的識別方式。”


    比一滴水還要微小的答案丟進天命血河,那巨大的“花椰菜”上再次有蛄蛹著的人頭脊柱寄生蟲旋轉掉落。


    雖說是有點進展,但那寄生蟲鑽出來之後的血肉卻沒有自動愈合,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流著血的空蓮蓬,在擠掉了“大腦”這顆最大的“黑頭”之後,剩下的幹癟皮囊都褶皺在一起,看著確實有一點點惡心。


    yue,陳子箋一邊嫌棄一邊迴答:


    “但這,可能並不是全部,因為在某些的時期,陳慈芳在修為不達標的情況下,沒法依靠故技重施的套路再度獲利,再加上他可能有那麽一點小小的自卑心,所以他可能去整容了,想讓自己變得更英俊,這樣他才更有自信。”


    “其實陳慈芳那時候還不知道,他的內心一直是扭曲而自卑的,因為他並沒有成為他想象中的修仙者,他隻是修仙界的底層小蝦米而已。”


    更多的寄生蟲落入血河,數量大概比剛才的還多一倍。


    陳子箋忽然產生了靈感,他覺得陳慈芳既然掌握了邪念紫砂,又暗中使用暗朝帝王這裏交換到的天命術法,那陳家祖的人生,可能就是陳慈芳的一部分相似的寫照投影。


    畢竟,陳家祖和陳慈芳極為相似。


    隻要以陳家祖的“正經日記”為模板,在此基礎上削掉多餘的部分,也許就能逐漸抵達陳慈芳最初的真相。


    想象一下,一個沒人在意的底層修仙者,渴望長生、害怕死亡,同時也對修仙世界充滿好奇,但又不希望別人看扁自己,隻能當個沒有參與感的觀眾。


    這樣一來,陳慈芳喜歡吹牛皮來吸引注意力的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需要證明自己值得長生,他需要別人的認可才能安心,但他很顯然不像他自己說得那麽強大,所以他沒能掌握邪念紫砂,反而被邪念紫砂當成了個樂子。


    掌握邪念紫砂的時間節點,肯定不會太早,至少在陳慈芳壽命足夠長久之前,他都一直需要維持原本的肉身,或者用奪舍的方案來更換身軀。


    陳子箋丟進去一串答案,更多的寄生蟲掙紮著被血河吞噬。


    但這還不夠,那花椰菜上的腦袋實在是多的要命,像是怎麽擠都擠不完的黑頭一樣,讓人隱約感到有些煩躁。


    “算了,我這樣口述推測要講到什麽時候,嚐試偷個懶吧。”


    陳子箋以陳家祖的記憶為材料,憑空煉製出那本古書。


    他用神識將古書翻開,確認它足夠清晰明亮,散發著微弱的熒光,然後就將這本書丟進了血河之中。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肯定也算是答案,因為這大概率是陳慈芳留給他自己的後手,隻是陳家祖的觀想法不夠直接,無法突破領域的屏障直接靠近天命血河。


    畢竟,陳子箋目前的神識相當於在穿牆狀態下窺視天命血河,他的香爐本體還在山君廟裏呆著。


    隻是神識範圍夠大,可以做出這樣的操作而已。


    很快,一本書憑空浮現在天命血河上方的“溶洞”區域,落入血水之中。


    說來也怪,這本書剛落入血水,就有大量的寄生蟲開始凋零落下。


    隻見那古書上出現的文字,不再是那些功法,而是變成了陳慈芳的獨白。


    “怎麽辦!我已經、我已經試過了一切辦法,都不行啊!”


    “雖然我的壽元還有很長,但我的肉身卻出現了無法逆轉的腐朽,難道我要把自己做成一尊屍油蠟像,就這樣活下去嗎?這種不生不死的怪物,也叫長生嗎!”


    “什麽長生,什麽血統,什麽人種,都是假的!這就是個陷阱!”


    “修煉到最後,身體越來越難以行動,而意識卻被困在軀殼之內,這充滿老人腐朽氣味的軀殼,就像是一根備用的屍油蠟燭,靈蘊修仙一定有問題!”


    “但是我去哪裏才能找到那些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三千年成熟的靈根神物呢?隻有那種東西才能夠將我的靈蘊轉化成靈根,但它們已經越來越少了。”


    陳慈芳的字跡非常潦草,而毛筆字又大,他在狂怒焦躁期間留下的草書,落在一頁紙上其實也沒有幾個字。


    “我需要新的身體。”


    “我需要新的身體。”


    古書漂浮在血河之上,並沒有立刻沉沒下去。


    流動的血水推開一頁頁紙張,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在翻閱陪讀一般。


    “雖然,靈蘊修者沒有魂魄,但是凡人之間卻有人種和血統的延續,我必須研究清楚這是為什麽,如果我能煉製備用的軀體,應該……”


    “但我沒有靈魂,我要怎麽做才能把意識轉移過去呢?直接把我這些陳舊的髒器都裝過去也沒有意義,那隻不過是一副繼續腐朽的臭皮囊而已……”


    “但是,如果我砍掉我的腦袋,嫁接在新的身體上麵。”


    “或者扯出我的血管再切開,連接到那一具新的身體上麵……”


    刺啦一聲,古書的紙頁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給撕碎了。


    這似乎是陳慈芳對自身的否認,他冥思苦想也找不到答案。


    當時他還不是靈根修者,他還沒有背叛靈蘊陣營,但他的行為舉止已經有點接近於陳家祖前世的人體克隆研究,隻是修仙者皮糙肉厚耐得住折騰,所以陳慈芳的行為看起來更加喪心病狂而已。


    眼看著那些紙屑都漂浮在血河上方也沒有下沉,陳子箋便施展焚香化法將這煉製產物驅散,免得天命血河突然醒過來說他亂丟垃圾。


    “不行,還是不太清楚陳慈芳到底在幹嘛,不過他泄露的情報越多,我對他當初的性格揣摩也就越準確,雖然他自己都不一定還認識當初的自己……”


    “但是我隻要能搓出來個看起來像陳慈芳本體的假人,這就夠了。”


    陳子箋望著這還未消失的“花椰菜版”陳慈芳,心說總不能煉製個擬魂擬魄丟進去,萬一這一坨無魂的爛肉開始亂跑,他也不方便騎著香爐給它來個大力飛磚。


    “等等,這是……陳慈芳煉製新身體時的失敗產品?隻有他一個靈蘊修者在這樣做嗎,當時的修仙界到底是什麽鬼樣子?!”


    陳子箋的答案一語道中要害,隻見這顆巨大的花椰菜不斷抖落著寄生蟲,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因此它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它在一點點的自我分解,漸漸被血河將這些扭曲結塊的部分拆解吞噬。


    “怪不得陳家祖觀想天命血河時,看到的是無數仙人墜落凡間。”


    “這幫發癲的修仙者,當年一定作死作過頭了,不然肯定不會搞成這樣。”


    “至於那不斷墜落凡間的仙人,可能也不一定是真正的仙人,而是煉製時產生的廢料?當時的仙界天庭就把凡間當廢物處理廠在亂扔垃圾?”


    陳子箋沒有繼續投入問題,天命血河表麵也沒有繼續冒出怪物。


    它異常安靜,就連氣泡浮出水麵後悄然破裂,也不會在這大地之下發出聲響。


    但陳子箋知道,如果它能激發天命血雷,那就絕對不是這麽斯文的情況了。


    暗朝帝王沒能掌控這種力量也不奇怪,他本身就承載不了這樣恐怖的東西,他隻是把天命血河當成了編織天命,約束所有棋子的天條和利器,所以他永遠也無法抵達天命血河的本質,隻會因為天命血河裏冒出怪物而感到困擾。


    至於陳子箋,他也沒什麽成本,他現在的表觀修為,可能是築基巔峰。


    煉製這點小玩意兒談不上成本,況且還是資源更加豐富的靈氣時代,他連陳家祖的那點困擾都沒有,隻是他暫時不想亂來一波而已。


    “看來,有必要對古代的修仙者打一個問號了,靈蘊修者古代就有了,腦子不正常的肯定不止陳慈芳一個,為了繼續存活,不知道他們搞出了什麽幺蛾子。”


    “至於他們留下的修仙者遺跡嘛……”


    “我覺得搞不好和進了天命血河差不多吧……”


    陳子箋無形搖頭,覺得那個陳慈芳的分身大概率是不懷好意,要麽蠢要麽壞,要麽兩者都有,自己必須做好出手的準備。


    不然到時候丟了線索,這家夥又躲得更深了,這香爐是哪裏來的,他要怎麽脫困,那就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有答案了。


    “拜拜,合作愉快~”


    陳子箋抽迴神識,直接離開天命血河的領域。


    要是離不開也不要緊,反正歸溟香一開,借對方的領域繞個路也一樣。


    “說起來,我築基之後也沒有自己的領域,僅僅是神識範圍擴大而已。”


    “但我又利用了蒼生的願望,煉製了他們的記憶,維持住了這和平的假象。”


    “那麽這方世界,算不算是我的領域?隻要我願意,隨時就可以給它驅散?”


    陳子箋都沒統計過誰是誰的記憶,那麽大的工作量他當然是簡化操作,囫圇著丟進去煉就完事了,一條條的記憶來看得煉到什麽時候去?


    “算了,反正我拿到了一點情報,現在可以遙控假扮陳慈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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