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理沒有得到迴答,不過手裏捏著一塊隨時能夠土遁離開的令牌,讓他稍微有了一點底氣。


    ‘既然對方沒有聲張這件事,那我最好也不要隨便告訴其他人……’


    ‘要是能見先帝一麵,說不定就能搞清楚當年那些事情。’


    ‘暗朝帝王明擺著對草菅人命習以為常,想讓他把陳家當人看可不容易……’


    ‘假如他狀態不佳,我又有機會當場把這個瘋子宰了……’


    身懷利器而殺心自起。


    然而,修仙者肯定不是那麽好殺的,所以陳冬理隻能將種種雜念埋進心底。


    和陳冬理一起來望州陵的還有他的親友。


    就算他和先帝一命換一命同歸於盡,其他親友也很難輕鬆離開。


    絕對不能腦子一熱就想伺機刺殺先帝。


    “……”陳冬理平複心情,迴到了駕駛區。


    魯哥兒正在固定棺材馬車,準備將骨馬解下來,將骨頭一塊塊地檢查維修。


    不過魯哥兒的家人看起來有些緊張。


    雖然知道這裏不會鬧鬼,但作為沒有太多話語權的凡人,她和孩子還得看別人臉色生活,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別擔心,引來壽鬼肯定是大功勞,不然他們也不會隨便讓凡人上山的。”


    “隻要我們還在這裏,就不會讓你們莫名其妙地受委屈。”


    陳冬理安慰了幾句魯哥兒,轉頭去和司方雪瑩說道:


    “他們把我們土遁進來,應該是看準了我們沒法隨時離開。”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現在也不認識別人,陳竹香的狀況一直不是特別好,我們還是去找黑紗居士吧,他沒準有解決方案。”


    司方雪瑩跟著陳冬理離開,這院落中就隻剩下老道士等人。


    想到棺材馬車裏還供奉著山君,山君又認識河伯,老道士也沒有那麽慌,便在庭院之中踱步檢查起來。


    兩人拿著令牌幾步一迴頭,四下張望記住地形,以防在山裏走迷了路。


    很快,司方雪瑩和陳冬理找到了黑紗居士的居所。


    剛一靠近,司方雪瑩和陳冬理就感到一股斥力從院門上襲來。


    隻見門上貼著的那道符咒散發出微光,形成一片歪歪扭扭的手寫文字:


    “本人不在家中,有事請去地宮奈何街第十九號當鋪當麵詳談,強闖必究。”


    “居然不在?”


    陳冬理左右一看,揪走了院門口的一片樹葉作為信物,決定和司方雪瑩去地宮走一趟。


    這樣一來,陳冬理和司方雪瑩就成為了少數的逆行者。


    兩人走到山腳下,避開陸續出擊的修仙者。


    那些散修的目光很少在他們身上停留,最多隻是瞥上一眼就迅速做出判斷。


    隻有個看起來麵善的壯漢主動問道:“兩位小友這是要去哪裏啊?這集體討伐巨型鬼祟的機會可是不常有的。”


    “我看你們麵生,怕你們錯過這次機緣,要不我們組隊一起去薅點油水?”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簡短地對視一眼,陳冬理開口說道:“多謝大哥好意,我們修為低微,不想在討伐鬼祟期間被戰鬥和法術波及,還是不去了。”


    “我們要去地宮裏找人,大哥知不知道地宮奈何街第十九號當鋪怎麽走?”


    這壯漢一聽是找黑紗居士,臉上的熱情就減弱了不少:“原來如此,找朝廷的人辦事是吧?你們進入地宮大門往左邊,牌子上都有寫的。”


    簡短地交流完畢,陳冬理和司方雪瑩繼續逆行。


    等兩人來到地宮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大門前矗立著兩座雕塑栩栩如生的惡鬼雕像。


    它們高大威嚴,形體充滿力量,用赤膊的身軀凸顯著權力與暴力。


    這雕像似乎還設置了術法,讓雕像的麵容看起來兇狠無比而充滿壓迫感,兩雙猙獰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來訪者的意圖。


    其中一座惡鬼雕像站立得筆直,雙手緊握著一把大斧,另一座惡鬼雕像則紮開馬步,雙臂高舉大錘,仿佛要把人給砸成肉餅。


    不過大多數修仙者都對雕像和大門習以為常,見陳冬理和司方雪瑩駐足在門口瞻仰雕像,便知道這倆人都是新來的,否則根本沒有人會在這門口浪費時間。


    等走出地宮的人漸漸少了,陳冬理和司方雪瑩才拿著令牌走入其中。


    走下台階,進入地宮內部,周圍的光線就開始減弱。


    通道和頂部的照明方案都采用了綠油油的陰火,感覺陰氣比陳豐縣還重。


    不過這些修仙者敢將鬼祟作為獵物,不會把這點陰氣放在眼裏,肯定是什麽便宜用什麽,沒有靈氣的時候就靠陰氣來照明。


    “這裏就是望州陵?簡直像是一座修在地下的巨型城市……”


    “把山裏和地下都挖空了也不會塌下來嗎?凡人肯定做不到這種程度。”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被地宮的場景所震撼,他們察覺這地宮內部的裝修和擺設,是在刻意模仿著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和歪歪扭扭的羊腸小道相比,這裏的通道和房間錯落有致,像迷宮一樣很容易讓人迷失其中。


    在大部分修仙者都出去撈資源的時候,整個地宮就安靜得讓人不適,彌漫著一種陰森而詭異的氛圍,仿佛有無數鬼魂在其中徘徊。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調理內息平定心神,去找黑紗居士。


    所謂的奈何街實際上是一條高達三丈的地下通道,沿途兩側都是整齊的石塊房間,被望州陵的統治者劃分為各種各樣的商鋪和供人休息的客棧。


    在對街走一個來迴,確認數字之後,陳冬理和司方雪瑩就找到了黑紗居士。


    當兩人登門的時候,黑紗居士還趴在櫃台上打著算盤。


    見兩人進門,他便不鹹不淡地抬頭笑道:“嗯?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又見麵了,你們修煉到什麽境界了,來望州陵一趟也不容易吧?”


    陳冬理說道:“黑紗前輩,我們就是把壽鬼引過來的人。”


    “也可以說,我們是被壽鬼給逼上這條路的。”


    “哦?”黑紗居士似乎有些驚訝。


    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怪紙端詳片刻,才抬頭說道:


    “本事不錯,我隨口和你們提了一嘴,你們居然就辦成了,人不可貌相啊!”


    “有引誘壽鬼的功勞,你們修煉到練氣期圓滿之前應該都是不用發愁的,再加上你們是受朝廷關係點撥的修仙種子,未來我們肯定可以成為同僚。”


    陳冬理客套地笑了笑,開口問道:“是這樣的,我們花了不少時日,又付出了一些代價,才把壽鬼引到這裏。”


    “當時情況緊急,我們為了吸引壽鬼的注意力,讓它不要繼續呆在陳豐縣殺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給活人服用了止僵丹。”


    “現在壽鬼被困在望鄉坡,我想幫我的妹妹詢問一下是否有解藥或者其他辦法可以緩解病痛。”


    黑紗居士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你們是碰巧用上了止僵丹才這麽順利。”


    “我這裏確實有活人誤食止僵丹的解藥,不過修為不足的人,可能承受不住這藥的副作用,至少也得是練氣一層才能服用。”


    聞言,陳冬理麵露難色:“我妹妹她有靈蘊種子,但是她一開始是個小孩子,後來是被壽鬼強行改變了體型和年齡,所以她也沒有對應的修為。”


    黑紗居士聽完就開始搖頭:“自身修為不足那是肯定沒法救的,有靈蘊種子就不錯了,其他凡人隻能開始準備後事。”


    “雖然這止僵丹對修仙者不致死,但她必須拿起武器學會殺伐取靈,才能生存下去。”


    “在修仙界,這就是普遍情況,你不可能救下所有凡人。”


    “因為他們的承受能力就和紙糊的一樣,一碰就死、一死就沒了,也不是有魂魄的可以交代幾句遺言的,病入膏肓的時候誰都沒辦法。”


    陳冬理和司方雪瑩又找黑紗居士聊了一會兒,才終於確認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真的沒辦法。


    不過聽說了陳豐縣的事情後,黑紗居士也對兩人讚賞有加:“這件事也不怪你們,能在絕境中想出法子找到生路,你們已經做到最好了。”


    陳冬理問道:“我看那些修仙者都想去討伐壽鬼分一杯羹,你不和他們一起去嗎?”


    黑紗居士一手打在算盤,倚靠在櫃台上說道:“我們和他們又不一樣,隻要有功勞和俸祿,每隔一段時間就能進入望州陵的‘長生殿’。”


    “長生殿內部有眾多房間,每個房間都有僵屍和鬼祟存在。我們隻需根據自身修為水平,處理掉這些鬼祟,就能夠獲得相應的靈力資源。”


    “不過這壽鬼的揠苗助長之力是挺有意思的,如果這次討伐掉壽鬼,可以提取出對應的衍生物,沒準兒可以把你妹妹恢複原樣。”


    “當然也有可能是……一用下去就衰老至死,什麽情況都有可能。”


    陳冬理仔細思考後,覺得黑紗居士並非那種不通情理的人,於是他從懷裏取出一塊天命派的木片,開口說道:“原來修仙者也不是通曉萬物的。”


    “但是陳豐縣那麽一個小地方,在陰氣爆發以來,已經至少遭受了兩次無法理解的鬼祟襲擊,那地方到底是有什麽毛病,為什麽安定不到半年就又會出事?”


    “而且黑紗前輩當時剛走不久,陳豐縣就出了問題……”


    這話說得黑紗居士一愣:“你懷疑是我做的?”


    “我要是真有那本事,直接把這天下鬼祟擺到望鄉坡,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望鄉坡這菜園子裏收點人頭菜,將其轉換成靈力資源。”


    “那我不是早就成為金丹大能了,怎麽可能還是個練氣期的半吊子?”


    陳冬理說道:“在下並非指責前輩,而是覺得事出有因,這鬼祟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就突然出現,一定是有所因果關係。”


    黑紗居士這才說道:“天命就是注定會發生的事情,你能自己想到這一層,那你還蠻開竅的,先帝肯定喜歡你這樣的人,而你找我,那肯定是找對人了。”


    “首先,陳豐縣那地方本來就是半個流放之地,和艱苦的偏遠邊境差距不大。雖然依靠州府的支援建造了城鎮,但本質上還是被孽緣和怨念所糾纏束縛。”


    “於是時來運轉、風水輪流轉,天命降下懲罰,所以壽鬼應運而生。”


    陳冬內心無法接受如此輕描淡寫的解釋,他堅持追問:


    “那當年陳豐縣為何會舉行那些可怕的儀式?”


    “我之前調查過,很多麻煩和問題其實都是那些事情的衍生。”


    黑紗居士直接站起身來,捂住了陳冬理的嘴:“還亂說,不要命啦!”


    “你真當靈根修者當年沒想過把所有無魂人族全部滅絕嗎?”


    “要不是我們有足夠力量分庭抗禮,那幫瘋子真的會將有魂的凡人圈養起來,作為靈根種子的來源,其他沒魂的在他們眼裏連畜生都不如了。”


    “想當初那些敕封神明都是占著位置又不同意出手幫忙,我們肯定要想辦法將分出去的力量拿迴來,儀式失敗肯定是那些靈根修者搞的鬼。”


    “你要是想聊,我們迴去院子裏慢慢聊,你別在地宮裏亂說話。要是別人把你打成靈根修者派來的探子,到時候別人針對你會很麻煩的。”


    黑紗居士快人快語,一口氣壓住了陳冬理的心火。


    陳冬理確實很想撕破這一切偽裝問個明白,但是一說到靈根修者,這件事就越來越扯不清,他也不能貿然動粗,讓自己陷入險境。


    “黑紗前輩,我沒事了,我隻是在經曆了這麽多破事之後,心中有怨氣,一時之間忍無可忍,才突然發泄出來,還望前輩恕罪。”


    “你腦子沒出問題就好。”


    黑紗居士鬆了口氣,他說道:“總之,你可以相信望州陵是安全的,因為金丹級別的靈根修者無法對這裏進行幹預,這一點你可以完全放心。”


    “既然這壽鬼是你們引來的,我今天也守不到什麽客人,橫豎也是我來寫報告告知雙方的,就陪你們去找個位置暗中觀戰好了。”


    “聽聞司方姑娘是學府才女,科舉高中二甲進士,寫得一手好字,可否幫咱寫一寫報告,把這討伐壽鬼的過程全部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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