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啊!在這靈氣衰竭的修仙世界,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怪物!”


    “糟糕!吾命休矣!”


    陳慈芳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嚐試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他感覺身體被強烈的反震力擊飛出去,口鼻中噴出血珠,全身的骨頭和內髒都錯位了。


    等他稍微迴過神來的時候,陳慈芳發現自己躺在被身體犁出的土坑中,而且後背已經被地上的石頭和雜草劃破。


    要不是最近下了雨,這城外的土壤都是濕軟的,被擊飛的半路上又施展出了一招護身術,這會兒怕是骨頭和內髒已經全部散架,屁墩兒都掛到樹上去了。


    “肯定是這副皮囊的質量太差了,要是能找個膀大腰圓的武道強者,自學金鍾罩鐵布衫、磨皮鍛骨、強身練肉的那種,肯定不至於這麽淒慘……”


    “咳!是我大意了……”


    陳慈芳試探性地掙紮了一下,但很快選擇了放棄。


    他的身體在反震之下幾乎快要報廢了,他隻能嚐試調動靈氣來運功療傷。


    在陳慈芳吃癟之後,附近並沒有出現那個流著口水的被附身者,同樣也沒有冒出什麽妖魔鬼怪。


    而且陳子箋發現,除了詭異人影的領域之外,陳豐縣內部的絕大多數災難其實都是怨念和心魘造成的人禍。


    這種情況非常不尋常,詭異人影似乎並沒有主動殺人的機製。


    雖然它壓製了緊箍,導致大多數活人開始失控發瘋,但這可能隻是它的某種特性,並不意味著它是專門來殺人。


    對於這樣強大的存在來說,一群凡人的生命有何意義呢?


    “哼,這老家夥自找苦吃,可惜在黑暗領域裏殺不了他。”


    陳子箋將出手補刀的衝動壓製下去,任由陳慈芳躺在土坑裏自生自滅。


    與此同時,陳豐縣內也展開了合作調查行動。


    隻不過這種合作模式是存在局限性的,不是所有的普通百姓都在全心全意地合力辦事。


    當一些人按照司方浩仁的要求走出家門,逐一測試破綻和探索黑暗領域的時候,另一群人卻以調查為借口強闖民宅。


    這種情況讓很多人感到不安:這意味著大多數人的財產和隱私在黑暗領域中無法得到保護。


    或許那些人沒有當場進行搶劫,但在黑暗領域解除後,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產生邪念呢?


    萬一生死逆轉再次發生,那些人又沒有忘掉隱私和財產的相關記憶,還會慢慢摸清其他人的家底,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不少人額頭上的緊箍因此開始共鳴震顫,而陳子箋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在他看來,社會就像一場秩序的儀式,需要每個人都努力扮演並參與其中。一旦彼此之間無法維持約定俗成的規則和原則,陳豐縣居民內心深處瘋狂失控的本質就會顯露出來。


    即使有不完整的緊箍限製,他們還是會難以控製的心生邪念。


    維持互相信任、互相誠實的搭台子是千難萬難,而打破平衡則異常輕鬆。


    如果這群人集體發狂,陳子箋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們消滅,但這毫無意義。


    在衙門口,陳冬理依舊對這群人的態度感到不滿:“你們既然希望陳家幫忙,還想讓陳家的人聽從你們的指揮去做事,那你們必須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我可以代表陳家提供幫助,但是你們必須為滿熊族長、雪晴夫人以及陳家大院裏那些被燒死的人賠罪。”


    “否則大家心裏都有疙瘩的時候,說是眾誌成城共度難關,結果是互相拖後腿浪費時間,這和解之談也就是一句鬼都不信的屁話。”


    司方浩仁眼看大家又要吵起來,隻好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來打圓場:“各位,請不要忘記,這片黑暗領域隻籠罩了陳豐縣,而外界的時間明顯還在流動。”


    “大夥兒都記得,這裏是白天中午的時候突然變黑,等到外界入夜後,可能還會發生其他情況。現在先將一些恩怨情仇擱置一下,大家都以大局為重吧。”


    王老漢接著說道:“唉,這件事確實是老朽的錯,當時兒子被鬼害死,我被那妖道挑撥,誤以為陳家有問題……”


    “我現在帶著這些鬧事的人去向陳家賠罪,希望陳老爺能不計小人過失,也看在司方先生的麵子上,將這件事了結。”


    說罷,這幫人就打著火把和燈籠展開行動。


    陳滿熊和雪晴夫人此刻心情十分複雜,雖然死而複生對他們來說是好事,但目睹了陳豐縣居民的瘋狂行為後,他們產生了退意,覺得這個地方越來越不適合他們居住,也越來越懷疑朝廷當年的安排是另有隱情的。


    “雪晴,是我不好,要是早知道那幫人能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我們再怎麽省吃儉用也要搬去州府。要是我們在州府重地,肯定不會遭到如此劫難……”


    雪晴夫人眼眶依然紅紅的:“別說了,我知道家族一直都不容易,為我看病又花了這麽多錢。”


    “往好處想,家裏派出去那麽多做生意的人,他們沒有被卷進來,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陳滿熊微微一笑,他本想安慰雪晴夫人,沒想到還被妻子反過來安慰一句。


    “娘……”陳竹香雖然聰明伶俐,但她剛才被困在火場暈倒,現在又莫名其妙地醒過來,並不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隻知道爸爸媽媽臉色不太好,最好不要調皮搗蛋。


    雪晴夫人輕輕擦拭眼淚,將陳竹香抱在懷裏:“女兒,是娘沒用,讓你跟著一起受苦了,無論付出什麽代價,娘這次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竹香,你餓了嗎?來,娘帶你去廚房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麽都給你做。”


    “雪晴,先休息一下吧,趁著那幫人暫時還沒有鬧過來……”陳滿熊整理了好久的思路,他還是決定主動站起來去承擔這些,不然他都膽怯退縮的話,家族裏的人隻會感到更加絕望。


    雪晴夫人笑著含淚說道:“竹香一直想吃那些甜的糖啊什麽的,我怕她從小吃壞了牙齒,所以一直不讓她吃。”


    “現在看來,既然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我還是想讓她開心一點。萬一我們無法逃出去,至少讓她做個好夢吧。”


    “唉,那你去吧,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得留在這裏等冬理迴來……”陳滿熊扶著額頭,心思紛亂地迴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眼看著情況毫無進展,一些家中的下人開始心生退意:“陳老爺,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想迴家看看爹娘了……”


    “要是真的惡鬼遮天難逃一死,小的們還是希望能守著親人離開,至少在生離死別的時候,我們能去見他們最後一麵。”


    陳滿熊皺起眉頭,點頭答應道:“行,人生本來就這麽一遭,若是生死大事都不能自主,那未免也太可悲了,你們想迴去就都迴去吧。”


    “謝老爺成全。”幾個下人鬆了口氣,收拾收拾行李就離開了大院。


    開門,恰巧碰到陳冬理迴來。


    陳冬理聽下人說過此事,又去找陳滿熊,長話短說地匯報:“族長,是這樣的,之前那幫人現在後悔了,他們想過來上門賠罪,看你和雪晴夫人的意思。”


    自從患上心魘病,陳冬理幾乎從來沒有這樣和陳滿熊說過話。


    這種隔世般的感覺讓陳滿熊一時愣住,然後才開口說:“那就讓他們來吧,我們可能逃不出去,搞不好大家可能都要死在這裏,我現在也不想計較這些了。”


    “那我就去通知他們。”陳冬理原路出門,通知在外等候的王老漢一夥人。


    聽說陳滿熊鬆口,王老漢這夥人也是羞愧不已,便帶上酒席上那些還沒動過筷子的菜肴,提著一個個食盒往陳家大院走來。


    陳家大院剩下的幾個仆人一離開,整個院子顯得異常冷清。


    這幫人帶著食物和酒水進來賠罪,就不可避免地搞出了一些動靜。


    陳滿熊坐在大堂,就像枯坐在王座上的屍體一樣,看著這些人賠罪進來,他身心疲憊地說道:


    “客套話就省了吧,你們想說什麽就直說吧,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們多。”


    王老漢率先賠罪道:“對不住滿熊老爺,都怪那妖道妖言惑眾,我們一時之間鬼迷心竅錯殺好人,還好那一切都沒真的發生。”


    “司方先生說陳豐縣遭此劫難,需要我們所有人齊心協力才能找到希望。”


    “所以我們想在你這府上借幾張桌子,在院子裏擺起酒席,請其他人也一起過來吃喝。咱們互相熟絡熟絡,化解這場誤會。”


    “那你們到底想幹嘛?”陳滿熊非常頭疼,他其實很想對這幫人發火,但現在陳家人手不足又備受懷疑,他沒有太多發言的底氣。


    王老漢露出難看的苦笑:“真不幹什麽,就是想上門賠罪,畢竟這事……”


    “那就去做吧。”將這怨怒的情緒硬生生地吞下去,讓陳滿熊忍得很辛苦,但想起曾經那些陳家人選擇自我犧牲鎮壓怨念,他隻好接受了王老漢的提議。


    看別人自刎殉情那是命如草芥,但要自己大度寬恕卻是千難萬難。


    畢竟這件事不能細想,越是迴想夫妻二人被暴民殺害,迴想起陳家大院被付之一炬,那麽心中的怨憤隻會越來越強烈,遲早會爆發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太難了,活下去真的實在太難了……”


    陳滿熊額頭緊箍崩裂出血痕,他的氣血頓時受到心魘損害,忍不住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看著陌生人們搬走桌椅,那種仿佛被人搜刮式抄家的妄念變得越來越強烈。


    陳滿熊幹脆不理會這些人,他隻想整理迴憶,看能否找出一些線索。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個聲音:“哎呀!剛才我們來得匆忙,連米飯和碗都沒準備好,滿熊老爺能賞幾碗白米飯嗎?”


    這種強行和解的態度讓陳滿熊感到愈發煩躁,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打緊,我叫夫人多蒸煮一些便是,大火大灶拿來煮米,應該很快就好了。”


    沒過多久,雪晴夫人安置好陳竹香後,端著木桶從廚房出來:“諸位大概都餓了吧?正好我們也沒吃,這裏有的是米飯,大家一起用吧。”


    王老漢愧疚又緊張地笑著:“雪晴夫人,真的對不住啊,大喜的日子誰知道變成這樣,本來都空著肚子準備大吃一頓的。”


    “哇,好香的米飯!陳家的白米比王老漢家的香多了,給我也來一碗!”還有人在強行發出這種噪音。


    雪晴夫人把用於族人就餐的蒸桶放在桌子上,並將碗盤擺放在旁邊:“不急,大家都有份的。”


    陳滿熊坐在堂內拿起碗來,但他感覺滿桌的酒食都像魚刺和肋骨一樣,冷冰冰的難以下咽,便開口問道:“雪晴,要不你先吃一點?”


    “雖然情況十分詭異,但你今天還沒吃過東西,不吃東西身體會垮掉的。”


    “我現在,沒胃口……”雪晴夫人隻是搖頭,拒絕了陳滿熊的安慰。


    隻見她像個丫鬟一樣給每個人盛飯,端茶送水,強顏歡笑,竭力維護陳家的尊嚴和名譽。


    這一幕讓陳滿熊感到十分不舒服,他看著這一切,無奈地握緊了拳頭,卻又感到有心無力,因為他無法改變這忍氣吞聲的結果。


    但很快,異常的情況出現了。


    宅院中用餐的人忽然悶哼一聲,隻覺得渾身發麻,心慌氣短渾身發冷,從椅子上栽了下來,頓時引起了人群的恐慌。


    “大事不好了,惡鬼又開始殺人了!”


    “它、它在哪,它在哪!”


    哪知,這驚慌的逃竄和唿喊還沒傳開,怕鬼殺人的客人還沒有逃出大院,酒席之間的客人又一個接一個的掙紮倒下。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和彌留的目光之中,隻見雪晴夫人渾身陰氣、滿臉猙獰,額頭緊箍崩碎之後刺入顱內,宛如羅刹附體一般詭異。


    “大家,別吃,飯有,劇毒!”


    有客人中毒後掙紮著喊出這句話,讓雪晴夫人的計劃沒能圓滿成功,但很多人都已經吃下了米飯,劇毒生效隻是遲早的事情。


    王老漢甚至還沒來得及慘叫,便看見雪晴夫人瞪滿了充血的眼球,拿著一把剔骨尖刀捅進了他的脖子,使得他連最後的遺言也沒能說出。


    隻看見喉嚨裏咕咕地噴血,每一刀都是往要害在捅,使得王老漢的身體很快就隻剩下本能的痙攣,然後慢慢的鬆懈下來迴到平靜。


    “去死,去死,去死!”


    “你們這幫人渣!竟敢燒死我的女兒!我要你們全部償命!”


    “來啊,打我啊,殺了我啊!去死吧,去死吧,啊哈哈哈哈!”


    雪晴夫人一刀一刀地狂捅不止,她的笑容誇張得徹底瘋魔。


    “糟糕,原來雪晴一直很平靜,不是她放鬆了,是她的精神狀況早就已經達到極限了,她已經完全承受不了這些事情了!”陳滿熊頓時大吃一驚,心痛地想著自己沒能看透妻子的狀態。


    “竹香,娘會替你殺光所有的壞蛋,這樣從今以後就不會有人來欺負你了!”


    “雪晴,不要這樣!”陳滿熊想阻止雪晴夫人繼續行兇,但雪晴夫人已經徹底崩潰,瘋魔狀態下的她根本不分青紅皂白,完完全全是見人就砍。


    在連續朝著陳滿熊的心窩子好了幾刀之後,她才慘叫著反應過來,淚水和血水在她的臉上肆意飛舞,但她已經無法組織出活人般的話語,隻能發出厲鬼般淒厲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


    悲痛、絕望、憤怒、瘋狂,就連陳子箋都很難判斷雪晴夫人到底是什麽樣的精神狀態,他隻知道雪晴夫人的人格已經隨著緊箍一起崩潰。


    她拒絕了清醒,從懷裏取出獨白草的碎屑咬牙吞下,然後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樣,在劇毒生效之前揮舞著剔骨尖刀,向那些無力反抗的中毒者發出致命一擊。


    “這迴真是獨白戰神了,一包獨白草放倒了所有人……”


    這所謂的怨念,大概就是循環複仇的種子吧。隻要內心無法獲得安寧,惡怨無法得到化解,那瘋狂的種子就會逐漸瓦解人性,直到所有人都變成這樣。


    “但是你們全都這麽互相複仇無限循環,那我是沒有辦法的。”


    心中歎息一聲,陳子箋打算去看看其他地方的情況。


    不過就在這時,陳子箋發現那陳家大院的外頭,不知為何又出現了一道癡呆的,流著口水的人影。


    “它來了!”這一發現使得陳子箋精神一振,隻見那道影子操縱著癡呆的身體,走進陳家大院,


    陳子箋屏住並不存在的唿吸,全神貫注地監視對方,他發現這個被影子操縱的活人靠近了漸漸停止唿吸的雪晴夫人。


    然後,它伸出了舌頭,像一根三丈長的觸手一樣,用舌頭捆住了雪晴夫人的屍首,似乎想要這麽將屍首整個吞下。


    “它真的是專門來吃人的麽?”


    “還是說,隻有滿足了特定條件的活人才能引它出來?”


    陳子箋神識掃過陳家大院,其實這家夥的擊殺戰績到目前為止幾乎為零,連雪晴夫人這波操作下去殺得都比它多,很難判斷它是專門過來吃人的怪物。


    不過出現這種情況以後,陳冬理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他先是暗中目睹了慘劇的發生,然後服下丹藥,激活畫皮書生的麵具,激蕩體內的陽氣,顧不得身體的虧空強行施展陽弦奔雷劍,從陰暗處一劍襲來。


    “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斬除你這惡鬼!”


    陽火揮舞,劍鋒如雷。


    隻聽見呲的一聲,沸騰的劍刃上有血滴嘶嘶作響。


    這影子附身的活人立刻就身首異處,那詭異的影子再度擴散開來,將黑暗領域之內的一切都籠罩在內。


    再度睜眼之時,陳滿熊和雪晴夫人又活了過來。


    而宅院之中,陳慈芳和王老漢等人也睜開了眼睛。


    “就連凡人都能引發重啟?!”


    陳子箋對此感到非常意外,但同時也感到遺憾。


    因為這種攻擊對於那個影子來說毫無意義,它根本不懼怕這所謂的死亡。


    陳豐縣內的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如果它能讓所有人都陷入神誌不清的瘋狂,那麽最終的勝利者必然是它。


    “不過它現身的條件我已經有點眉目了,它似乎在吞噬怨念,當受害者陷入徹底的瘋狂和絕望的時候,它就會出現。”


    “但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個影子似乎並不是完全邪惡的存在。如果沒有怨念的引誘,它恐怕對這些活人沒有任何興趣吧?”


    陳子箋不斷推算,心中漸漸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許,隻要解除那道怨念,這道幽影就會立即離開。


    不過,在經曆了第二次保留部分記憶的重啟後,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再次惡化。


    在他們重新平靜下來之前,陳子箋的計劃恐怕無法實行。


    “也罷,先耗掉他們多餘的精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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