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個瘋書生,可惜這麵相也畫不得一張,這年頭瘋子太多,尋人難尋。若有緣分遇到,再看看他有沒有治吧。”


    老道士不愧是多年跑江湖的混子高手,雖然他不太喜歡江湖人士那種奇怪的說話方式,不過該打聽的情報還是不能少。


    沒賺到銀錢是無所謂,因為情報缺失,意外得罪了別人才是大麻煩。


    “從潘姓改為司方姓?”


    隻聽老道士三言兩語就問來情報,拎著食盒出門而去。


    期間,陳子箋也了解到:此國名為奉星,也叫奉星朝,立國時間不到兩百年。


    司方這類姓氏,類似司徒、司馬、司空之類的姓氏,本是官職化姓。


    例如司徒統計人口、司馬掌管軍事、司空掌管天文曆法和天氣預報,都附帶職能。


    用在司方這邊,司字的釋義本是官吏、掌管、主持,方字則是藥方的方。所以司方姓氏是以研究丹藥、藥方為主,和前世的意義有所不同。


    在這奉星朝和前世古代,能得到皇家賜姓,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本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但是聽那些江湖人士的風言風語,這些事情又沒那麽單純。


    老道士慢捏胡子,一捋短須:“哼,怕是那些名次落於‘潘雪瑩’的書生才子心有不甘,所以才傳出很多嘲笑、諷刺潘雪瑩的流言蜚語吧?”


    “雖然是考得陳豐縣第一,但在學府上與教書先生激烈爭辯卻不是假話。在喜分位高尊卑的讀書人眼裏,潘雪瑩難免有失體麵,也怪不得別人找借口針對她、孤立她。”


    “畢竟三甲進士取得官職的機會,要小上很多,而再墊底的二甲進士也是二甲。三甲既沒有官職宅邸,也沒有大量的金銀賞賜,怕是眼紅加嫉妒,分明是仇恨嘛。”


    “也不知道那瘋書生是真瘋還是裝瘋……”


    “嗨,讀書人之間的鬥爭,貧道還是別卷進去了。先在縣裏轉悠一圈,買齊修繕山君廟的材料再說。”


    “要是遇到些落榜書生發癡發狂神誌不清了,貧道再去解救一番,籌得幾兩緣錢也好。”


    老道士先在心中默默祭拜山君,然後打開食盒,熟練地施展移花接木的手法將一壺甜米酒取了出來,微笑著小酌。


    自從得到山君的恩賜,這凡俗的米酒仿佛也沾染上了靈氣,讓人喝著也能感到神清氣爽。


    不過老道士對這陳豐縣的路太熟了,還沒等陳子箋仔細觀察路人,就發現老道士這香灰錨點迅速移動。他隻能哭笑不得的放開神識專注,免得增加自身的消耗。


    老道士目標明確,迅速穿梭於幾條巷子之間,很快就來到木瓦匠人的家院附近:“喲!魯哥兒,今個兒有沒有空去幫忙修一修山君廟啊?”


    “哎哎,別急著關門啊!”


    “真給錢!真給錢!貧道向天發誓絕對不會拖你工錢!”


    聞聲,那狐疑的木瓦匠人,才鬆開門扉,上下打量著老道士:


    “老道長怎麽這會兒才來,天都快黑了還喊別人上山,這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老道士連忙狡辯,隻是抓住門板的右手分毫不讓:“欸,貧道怎麽會忽悠你拿做工當成捐功德呢,這次真的帶著銀錢和誠意來了,先喝幾杯米酒咱們再聊?”


    木瓦匠人小退半步,以手抵門上下其眼,不想放老道士走入院內:


    “還是不了,俺怕有毒,道長還是有事說事吧。”


    老道士這才鬆了口氣,先認真的找木瓦匠人問好紅漆、清漆之類的費用,再問好屋頂修補、縫隙除草的人手,試圖以最短的工期把山君廟給修複一番。


    被喚作魯哥兒的匠人這才說:“那山君像怕是不好修,用得材料差了得罪山君,用得材料貴了,得上金漆。”


    “最好還是得拆了神像,檢查一下裏裏外外用的是什麽材料。”


    “總不能原本是陶瓷彩釉打的身子,俺們給糊上個泥巴揉的腦袋湊數吧?”


    老道士聞聲,也覺得這山君神像先不動比較好,有字畫擋住,倒也不是特別難看。


    陳子箋也不介意,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山君,老道士怎麽處理他都沒意見,別把裝修搞的太離譜引起賊人惦記,那就沒什麽事。


    不過,魯哥兒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明顯是心裏有事。他頭頂的緊箍微微收縮又微微放開,宛如一條有唿吸的細環鐵蛇一般,但很快又迴歸平靜。


    “那就先這樣說,俺好久沒去山君廟,不知破落成哪種模樣了,等明天俺叫上幾個幫手、徒弟,先去驗一驗做工難度。”


    “不過那山君廟連著院兒算下,也不足半畝半,隻要不是要求特別高,最多也不會超過20兩銀子。”


    老道士聽得胡子一抖:“魯哥兒這就不厚道了吧?在縣裏買套小院子,都要不得30兩,都說先不動神像你就收這麽多,你這木頭瓦片是金子做的啊?!”


    魯哥兒也是臉色一黑:“俺前些日裏聽人說,那流星降世砸得到處都是,那山君廟怕不是也給砸壞了,不親眼看看,俺怎麽知道壞成什麽樣,要花多少材料和時日?”


    老道士點點頭:“行,那就等上山入廟驗過之後,貧道再與你議價。”


    說完,老道士也推門而去,絲毫沒有繼續糾纏留戀的模樣。


    這木瓦匠人卻伸出半個腦袋,在門口看了看老道士背影,這才關上院門。


    一關門,這魯哥兒頭頂的緊箍,就像一根詭異的麵條一樣蠕動起來。但他眉頭鬆了又擰,卻是什麽都沒說出口,陳子箋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狀況。


    “嘴巴真嚴實,心神也是守得住,這都沒有喃喃自語、嘀咕幾句給我透漏情報?”


    “等他來山君廟,得想辦法騙他上個香。”陳子箋神識托腮,視野跟隨錨點離去。


    不過這老道士確實有心辦事,先找木瓦再問香燭,背著個大簍子健步如飛。


    他把結實的材料放下麵,容易斷裂、碎開的放上層,不同材料還要用黃紙等墊料細細的隔開。


    如此這般花費時間的采購材料,想把山君廟修好,恐怕還得多跑好幾趟。


    這一切,不僅被虛無縹緲的陳子箋看在眼裏。


    那暗中跟隨的陳家眼梢,同樣也看在眼裏:“怪了,那就是滿熊大哥說的山君廟老道士?他看著挺正常的啊?”


    待老道士背著簍子離開,這眼梢便上前詢問:“喂,我問你,那老道士買了什麽?最近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嗎?”


    那賣香燭疊黃紙的老頭,橫豎也擰起眉頭,多看這來客幾眼:


    “喲,這不是陳家的公子嗎?”


    “你說那老道士?他能買什麽反常的東西,再說你們家昨天不是也來買了香燭祭祖嘛,這還要問老頭子我?”


    陳家眼梢頓時急了:“不是問買反常的東西,是他有沒有反常的舉動!”


    老頭子哈哈一笑:“哎喲、哎喲,是老頭子我耳背了,年紀大了年紀大了沒聽懂。不過要說反常呐,我看你們這幫人倒是挺反常的。”


    “最近縣裏來了些江湖人士,到處找隕鐵鑄神兵,說要在武林盟主的比武招親擂台上奪得美人歸的,結果你們既不沒張羅坊市賺賺銀錢,也沒見科舉留名擺些個流街宴席,路過衙門都沒看見陳家師爺,怕不是又在牙行那邊打聽地契了吧?”


    正是說著,老道士腳尖一轉又走了迴來:“不好意思,貧道算漏一捆香燭,借問先買齊一下,省得又來跑一趟。”


    香燭老頭端著米酒喝了一口:“喔,老道士來得正好,這人剛剛打聽你,有什麽事你們當麵聊,我去給你拿上好的香燭。”


    這一句,陳家派來的眼梢頓時臉就黑了,還來不及解釋就被老道士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那真好,嘿嘿,公子您好,近日聽聞陳豐縣科舉放榜,故下山進縣買點香燭,蹭點文墨喜氣,公子這是找貧道何事?”


    一看這跟蹤刺探的事情要暴露了,這陳家眼梢舌根子一瘸,改口說道:“在下找來,是想問問道長姻緣之事。”


    老道士一捏胡子:“問誰的呀?”


    陳家眼梢見老道士沒起疑心,這才放心地說:“問的是,那陳豐縣才女潘雪瑩,還有我們陳家少爺陳冬理。”


    老道士長袖收腕,伸手一擺:“推算姻緣,鐵口直斷。500文錢1人,問2個人要給1兩銀子,把兩人領來便是。”


    陳家眼梢順勢說道:“其實是這樣的,那潘雪瑩,如今要改名成司方雪瑩,當初那潘雪瑩與我家少爺在學府交好,有私下的口頭婚約,說是兩人雙雙考取功名,便可嫁入我們陳家,所以我們家少爺一時心動,借給潘雪瑩300兩盤纏。”


    “如今,她潘雪瑩考取二甲進士,而我們家少爺因為一些事情,沒有參加這次科舉,知那潘雪瑩得到功名賞賜,一定可以連本帶利的上門還債,所以想問問道長這媒約之事,有沒有能續迴來的把握?”


    老道士還未迴答,便聽見香燭老頭子發笑:“你們陳家倒是有趣,那潘雪瑩得到科舉賜名,改名司方雪瑩,這兩情相悅的私下婚約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她若有情有義,還你們300多兩銀子,這事便是了了。你們還想問婚事,怕是難哦。”


    老道士也不想攪進這渾水裏,頓時縮袖拱手:“原來這樣?那公子可莫要拿貧道尋開心了,貧道隻懂推算緣法,不會幹涉家事。”


    “而且前些日子客棧吃麵,貧道無意間聽人說起,這陳家少爺陳冬理,本是個精通琴棋書畫、擅長詩歌劍術的才子,還留下一首雪月驚雷的劍式名句。”


    “結果這陳公子去年和人春遊詩會,不知道遭了什麽,一時之間性格大變,從山河嶺的劍歌才子變成了個嗜酒如命的酒鬼書生,今年頹廢得科舉也沒參加,讓不少人覺得十分可惜。若那潘姑娘喜歡的是曾經的陳少爺,這婚事怕是成不了的。”


    言下之意,就是您陳冬理少爺,是不是遭了什麽毛病,你們這都不敢拿出來說清楚,哪個道士能給您掐算明白啊?


    陳家眼梢眼看話題被成功轉移,轉身便要告辭,卻被老道士拉住:“公子哪裏走,你還欠貧道500文呢!”


    陳家眼梢自然無語,額頭的頭箍微微顫抖,隻好摸出袖中幹癟的錢袋,數出價值500文麵額的10枚大銅錢給了過去:“有勞道長,在下告辭。”


    老道士咧嘴一笑,轉手塞給香燭老頭子5枚大銅錢:“這臭小子,跟蹤老道士我一路也不知道是為啥,借口怪多的。”


    香燭老頭子和老道士也是老熟人了:“誰知道呢,我就說他們陳家最近鬼鬼祟祟的,實在是怪得很。”


    “有人實在好奇,就夜裏給臉抹了鍋底黑,爬在牆頭偷偷看看他們在幹什麽,結果確實發現陳家這深居簡出確實有怪,晚上宵禁的時候,還有人一車一車的往宅院裏運東西,也不知在做什麽。”


    老道士嫌棄道:“別人家的發財事你少問,你等他走了再告訴我不就得了,非要當麵拆出來作甚?”


    香燭老頭子:“還不是看道長發了點財,想問問是怎麽賺的嘛。”


    老道士:“那你香燭紙錢免費供給山君廟啊,香火錢我算你一兩成,咱們一起分錢,你看怎麽樣?”


    香燭老頭子罵罵咧咧的把老道士趕了出來:“去你大爺的,別人不知道你有幾門路數,我還不知道你?”


    “修你的辟穀去吧,等哪天你餓死了老頭子我再給你燒紙,想給山君廟拉合股那是門都沒有,快走快走!”


    “唉,這可是你自己拒絕機緣咯,那就不怪貧道啦。”老道士也不覺得羞恥,帶著食盒和背簍快步離去。


    陳子箋也收迴神識,在山君廟中等待老道士的歸來:


    “說起來,我在那香火夾雜的記憶裏,並沒有翻出老道士的名字,這倆老頭也不是以名字互稱,是在修煉什麽功法嗎?”


    “不過相比較於他們的名字,那些意味不明的頭箍才是怪中之怪。但我力量有限,想進行純粹的神識調查是做不到的,與其考慮這些問題,不如想想山裏頭的陰氣複蘇,是否會對我產生威脅……”


    “罷了,反正都還沒來呢,先困覺,等這山君廟修好之後,再看看香火收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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