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草青草黃,不知不覺間,十年時間悄然而逝,離嶺村一如既往的安靜、祥和。


    村後山腳下,在一座土房子前的小院內,一個少年正盤腿坐在石磨上,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有些許霞光泛出,顯然是在修煉一門極其厲害的功法。


    這個少年便是十年前在離嶺亭中的嬰兒,因為在亭子旁邊有棵冬青樹,便被取名為冬青。而收養他的人卻不知名字,冬青一直稱他為莫叔。


    對於莫叔,冬青了解得很少,除了知道他的修為深不可測之外,其它的一無所知。


    並不是冬青荒唐不知感恩,而是這個對自己有大恩之人對他的過往隻字不提。有時候,冬青問得多了,換來的卻是一個“毛栗子”。


    小的時候,冬青一直以為,莫叔姓莫,可後來他又推翻了這種想法,究其原因,還得從十多年前的一個夜裏說起。


    那日夜裏,正值大雪,莫叔獨自一人路過離嶺村,而住在離嶺村後山腳下的莫老爺爺見他行邁靡靡,中心搖搖,且天色已晚,便邀請莫叔進屋喝杯熱酒暖暖身子。


    從那以後,莫叔便在離嶺村住了下來,莫爺爺老兩口無兒無女,恰好莫叔身強體壯,無論是什麽樣的重活累事,他都能做得很好,時間久了,離嶺村的老人們也就“小莫小莫”地叫開了。


    而對於這個稱唿,莫叔從未反駁,他還在莫爺爺家旁邊又起了間房屋,算是徹底安頓下來了。


    莫叔憑借著一身本事,常常深入山裏,隔三差五地帶迴來許多的珍稀野味,漸漸地在離嶺村也有了不小的聲望。


    這十年來,每當冬青做夢時,他總能夢見一些奇怪的人物、場景、事物,讓他既熟悉又陌生。到他五歲時,更是在白天也有一些奇怪的畫麵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畫麵越來越多,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或許還存在著另外一個世界,一個與現行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科技昌明、文化發達的世界!


    關於這些古古怪怪的畫麵,冬青自然是有對莫叔說起,顯然他是不相信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也隻是對冬青解釋道,那些都是小孩子胡思亂想罷了。


    冬青卻不讚同莫叔的說法,那些活靈活現的事物,那些親切無比的人,又哪裏是他胡思亂想就能想得到的?


    隨著他一天天長大,這些畫麵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他終於是將一切都記起來了。


    初春時節,在那座不知名的茶山之顛,兩座高聳入雲的巨石人像,以及那一葉由九柄古劍鋪就的九尺靈筏,都清晰地刻在他腦海中。


    時至今日,冬青都很難想象,這一切都成真了!他從喬歌跨越了不知多少時空變成了現在的冬青,而一切的源頭居然就是那個神奇的夢!


    隻是一個夢,誰能想到居然當真會有這般神秘莫測的事情發生呢?


    或許這對喬歌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對於一個活不過三年,甚至是三個月的人來說,轉眼之間獲得了新生,有了一副從來不生病的身體,好像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可讓冬青難以忘懷是,在迴想起一切事情之後,他發現自己再也抑製不住對親人的思念。


    人活著的意義在於什麽?不僅僅隻是自己過得安穩,更是要與親朋好友在一起時的溫馨。他所要的一直不多,就是想過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是老天爺像是跟他開了一個老大的玩笑。


    之前有親人相伴,他卻疾病纏身,搖搖欲墜;現在身強體壯,卻與親人永隔,那種心中空落落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迴想起在他踏上九尺靈筏前的那一刻,心中閃過的那道被濃霧所籠罩模糊不清的亮光,此時濃霧早已散去,那些光亮清晰可見,卻是一個個親人的身影。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為自己找什麽借口,當巨石人像說出可以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時,他壓抑了十幾年的內心被這句話深深打動了。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奢望,哪怕知道是一個夢,他也還是忍不住去想,甚至是他對親人情感也在那一刻被“迷霧”所蒙蔽。


    在那一瞬間,再也沒有什麽東西比讓他得到一個健康的身體更重要了,病魔對他的折磨徹底蒙住了他的雙眼,讓他不顧一切地踏上了靈筏,來到了這個世界。


    可當他夢想成真以後才明白那些被他忽略掉的親情是多麽得重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滿目孤愁,心懷萬般傷痛,腦海中不斷地閃過親人的身影,他想迴到原先的世界去,迴到親人的身邊。


    隻是說來奇怪,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再也沒有做過之前的夢了,甚至,有時他為了能再一次夢見那座茶山而拚了命地在睡前迴想當時的場景,隻是無論他如何迴憶,夢裏都不再有那座茶山了,這就斷了他企圖以同樣的方式迴去的念頭了!


    當然,他也並不是完全沒了方向,至少帶他來到這個異方奇域的那一葉九尺靈筏是他將要尋找的目標,他清晰地記得那兩座巨石人像說過,九尺靈筏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這個世界上既然有修行之法,那麽有九尺靈筏那種神奇的東西也就不奇怪了。


    可莫叔卻對他說,隻在人的夢中便將人帶去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此等異事他是見所未見,九尺靈筏更是至他生來也聞所未聞之物!


    無論如何,冬青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他堅信九尺靈筏是真實存在的,否則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又該如何解釋?


    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這個世界在哪裏?叫什麽?為什麽喬歌會一直夢見那座茶山?他對那些混沌巨獸有著非比尋常的恐懼,它們又與自己有何關係?巨石人像好似等了他千年萬載,它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那這個世界怎麽稱唿?”冬青問著莫叔,在他踏上靈筏前,巨石人像告訴他,一切的真相都將在他來到這裏後得到答案。冬青想著,得到這些答案隻怕會千難萬難,搞清楚這個世界的本源是一個開始。


    莫叔答道:“芒芒下土,恢恢方和,又哪裏有什麽稱唿?”


    冬青暗地裏歎氣,除了離嶺村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如此他還將如何找到九尺靈筏,又或者是找到與那兩座巨石人像相關的人?


    他有理由相信,那兩座巨石人像的真身一定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是神!


    冬青一臉失望的表情被莫叔看在眼裏,見他當真的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便道:“若非得有什麽稱唿,相傳在上朝時代,有目力極廣之人,一眼能望盡百萬裏地,而他十望不能見盡頭,故而有人稱這片大地為十望大地。”


    “上朝?”冬青疑惑地問道。


    “上朝時代不是指特定的某個時期,百年為世,千年曰代,萬年方是朝。以今時來說,上朝時代大約是距今兩萬年至三萬年前。”莫叔解釋道。


    “兩萬年?三萬年?真是不可思議的光陰!”冬青感慨道。


    流水難逆,光陰難複,故土難歸!人生不滿百年,拚盡全力又能否找到迴家的路?縱使過了幾十年,他能夠如願尋得靈筏迴歸神州故土,可那時的親人還能健在嗎?靈筏能否如他想象的那般能夠穿越時空?


    想起巨石人像,冬青又問道:“在這世界上是否存在的一座茶山,山腳下有個村子,在遠方還有兩座高聳入雲的巨石人像?”


    其實,冬青多餘這一問,種有茶樹的高山多如牛毛,遠的不說,離嶺四周便種下了許許多多的茶樹。據莫叔所說,茶山最出名的便屬青山了,可是那兩座能入雲的巨石人像倒是不曾聽說過。


    冬青歎了口氣,十望大地廣闊無邊,其中大大小小的山隻怕是不計其數,夢中的茶山或許在某個人跡罕至的角落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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