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還是這個教室。


    時間是兩天後。


    一名學生手握報紙衝進了教室。


    慶重市空戰,擊落敵軍三架,我空軍烈士鄭少愚、林恆、周誌開……英勇犧牲。


    數字,變化了。


    時間到了39年末,櫻花國空軍三十六架戰鬥機六架轟炸機出動,意圖轟炸蜀都。


    鄒賡續、翁心翰、高慶辰、張暠等十六人升空迎戰。


    擊落敵軍三架。


    自損三架。


    不明白空戰的人意識不到這是什麽意思。


    隻有懂空戰的人才知道,十六對三十六,打了個三比三。


    畫麵裏,飛機在雲層之間飛速交叉。


    曳光彈帶起的火焰照亮天空。


    吞吐著火舌的機炮和機槍連續交火。


    講台上的李向陽整理著教案。


    三個戰士戰死,意味著三個學生要上戰場了。


    雖然龍國搞到飛機非常艱難。


    但是為了避免戰略後方僅有的兩座大城市蜀都和慶重市不被轟炸,這種添油戰術的吃虧空戰還得繼續。


    至少到目前為止,櫻花國空軍還沒有真的炸到蜀都來。


    至於慶重市,因為更靠東,所以損失慘重。


    不過慶重市地處丘陵山區,大量的防空洞減少了平民傷亡。


    李向陽看完報紙,把報紙還了迴去。


    學生們挨個閱覽。


    畫麵再次變化。


    這一次是在訓練場,教練機還沒起飛,報紙又來了。


    陳玉燊、陳桂林、餘騰甲等人所在的三中隊再次在蜀都東方上空和櫻花國空軍交手。


    這一次,又損失了六架飛機。


    航校六位學員再次被征召。


    每一次征召,剩下的學生都會去送同學,送戰友。


    那種青春激昂和無聲的犧牲交織。


    【馬德,櫻花國,我炒你祖宗!】


    外網,有櫻花國人發評論:【喲西,沒用,多打少,每次還被摧毀好幾架飛機。】


    【求豆麻袋,請問,這是什麽時候的戰爭?我怎麽沒學過?】


    【小鬼砸,你們的教科書改曆史,你擱這兒裝傻是吧?】


    【凸,不要臉的小鬼砸!!!!】


    看到報紙,李向陽拉下了飛行眼鏡:“上課!!”


    “我再為即將出征的戰士,再上一課!”


    其中,一些人很興奮。


    因為他們終於從學員過渡到戰士了。


    但更多人是怒火滿腔。


    教練機一架一架起飛。


    一架一架翱翔在天際。


    這是一所學生越來越少的學校。


    這也是一所學生學習時間越來越少的學校。


    這也是一個國家的脊梁中的一節,堅不可摧!


    李向陽完成這一課之後,落在地麵,不遠處,拿著調令的人已經等著了。


    李向陽高聲:“敬禮!!”


    給學生敬禮。


    幾個學生眼角濕潤迴禮:“生我者父母也,教我者李師也!!!”


    戰爭每天都在繼續。


    櫻花國的空軍無時無刻不想轟炸蜀都,轟炸慶重市。


    台上的李向陽依舊在講課:


    “小鬼砸越是瘋狂,就越說明他們距離敗亡不遠了!”


    “他們沒辦法在正麵戰場上擊潰我們的戰士,沒辦法逃出人民的汪洋大海。”


    “他們想用小小的轟炸,來壓倒我們!”


    “做夢!”


    “每一天,都有你們的學長飛上藍天,和他們殊死搏鬥。”


    “絕不讓他們踏過雷池!”


    “就算他們衝散了我們的空軍,轟炸蜀都,我們也不會投降!”


    “你們記住,你們未來是戰士,你們的戰鬥關乎的不隻是你們自己的生命!”


    那些破舊的教練機,並不能讓所有的學員都學的很好。


    一切都要靠苦練。


    白天的航校,學子們在操練,很少時候才能飛行。


    因為缺少教練機,缺少燃油,沒辦法讓每個學子都滿足二百小時飛行時間才入伍。


    但,每個人都在想辦法客服。


    有些人在認真的讀書,希望用更多的學習去代替操作經驗。


    有些人閉著眼睛模擬自己在飛機上,在天際閃轉騰挪。


    有些人望著飛機,不斷的迴憶那些飛行動作。


    又一次,櫻花國空軍再次越過東線飛到了蜀都上空。


    空軍二十多架飛機衝上藍天。


    迴來了十七架。


    隨著學生兵的增加,傷亡率也逐步增加。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黑夜裏,李向陽點著昏暗的油燈,仔細的琢磨櫻花國空軍的飛法,第二天,眼睛通紅,滿眼的血絲,卻興奮的在黑板上用粉筆模擬著櫻花國空軍的飛法,以及自己的破解辦法。


    但,班裏的學生又少了。


    中午端著搪瓷大杯子,裏麵裝著沒有什麽油水甚至沒有白米飯的青菜和二茬米飯。


    李向陽大口吃飯囫圇:“你們班還有多少學生。”


    旁邊吃飯的老師停下了,嗚嚕著迴應。


    李向陽沒聽清,林軒也沒聽清,觀眾也沒聽清。


    李向陽:“多少?”


    這個老師用手指,比了個一,然後換成二,然後換成三:


    “三個。”


    “你們班……”


    李向陽比了個七:“七個。”


    這老師緊緊握住拳頭,直接捏斷了筷子。


    竹茬劃破了手,鮮血滴落。


    李向陽:“哎哎哎!!!”


    這老師才鬆了手:“去你嗎的小鬼砸,我聽說陝北那邊有人發了一本書叫《論持久戰》裏麵說小鬼子肯定會輸,而且還把理由分析的一清二楚。”


    李向陽聽了先是一愣,然後繼續吃飯:“那更好。”


    “懂戰略的分析戰略,懂戰術的分析戰術,我就會教學生,我繼續教學生好了。”


    這老師抹了一把手上的血:“要是沒有學生了怎麽辦?”


    【要是……沒有學生了怎麽辦?】


    【好絕望的話。】


    【如果一個民族拚到了沒學生,是絕望,也是希望,這樣堅韌的民族是不會輸的!!!】


    【所以,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最後一課》。】


    《我是穿越者》這一期節目就叫做《年末的一課》,是對這一年做個總結。


    而現在講述的,是一個老師的最後一課。


    不知道這位老師的最後一課,將會怎麽進行。


    數字依舊在變化。


    ‘1745’


    ‘1752’


    ‘1754’


    每一次變化幅度越來與小。


    這也意味著,無人可犧牲了。


    天上的軍人,越來越少了。


    當數字到達‘1757’的時候,李向陽所在的航校,這一屆的其他班級已經沒有學生了。


    當數字變成‘1761’的時候,李向陽的教室裏還剩下三個人。


    何覺民、陸大石、張華。


    課堂上,李向陽沉默著。


    何覺民:“老師,再教我們飛一次。”


    李向陽擺頭:“沒有油了,教練機沒法升空了。”


    何覺民低下了頭。


    陸大石裝作不在意的拍了拍何覺民的肩膀:“害!多大點事兒。”


    “咱們學了這麽久,李老師教我們這麽多,還不夠用麽?”


    “該學的早就學會了。”


    “李師,你看好了,不久之後你就會在報紙上看到這樣的報道。”


    “《戰鬥英雄陸大石殲滅敵軍飛機三架,凱旋歸來!》”


    張華哈哈大笑:“少了少了,要這樣寫……”


    “就寫《戰鬥英雄陸大石擊落敵軍飛機七架》。”


    “行不行?”


    陸大石:“哈哈,咱們隻要有本事的,不要吹牛嗶的。”


    李向陽一邊聽,一邊笑著點頭。


    這個來自於東北,這麽多年輾轉於全國,到處參與抗戰,又稱為空軍教官,航校老師的漢子笑著。


    “調令!”


    三個學生一個一個走出教室。


    李向陽的眼下,兩行清淚。


    這是航校最後一批學生。


    他們去了天上,有幾人能迴?


    李向陽走在學校的小道上,看著遠處的鳳凰山,看著山上的雲山霧繞,思緒不知道去了哪兒。


    “學生們,都在那兒,戰鬥呢。”


    當一個老師,教無可教的時候,何其的悲愴。


    李向陽分明還有好多好多東西可以教給學生。


    但學生卻沒有機會來聽這些好多好多的課。


    無事可做的李向陽每天就清洗飛機的零件,檢查教練機的設備。


    隻是通過一次檢修,讓觀眾看到,這教練機裏還有滿滿一箱油。


    【他不是說教練機沒有油,不能帶三個學生再飛了嗎?】


    【這都是旁枝末節,別在意了。】


    這一天早上,李向陽打開了報紙。


    報紙上記載了這麽一則消息。


    櫻花國敵寇號稱要再次轟炸蜀都,請蜀都百姓注意躲避空隙。


    李向陽迴到宿舍,穿上了飛行員夾克,帶上了飛行眼鏡。


    然後走進了教室,根據報紙上的報道,又在黑板上的數字上做出了改動。


    ‘1766’


    然後,李向陽神色如常,看了看天空。


    似乎出來早了。


    李向陽又迴到了宿舍,翻開了日記本,拉開了自己的鋼筆,沾著墨水,思慮了一小會兒,提筆寫字。


    [我的學生都犧牲了,現在該我這個老師上了。


    一架破舊的,老式的教練機,從訓練場起飛了。


    鏡頭倒轉,居然來到了櫻花國人的視角下!


    一名軍官開口:“小柳桑,八木桑,龍國的蜀省空軍戰鬥機已經喪失殆盡。”


    “這一次我們轟炸蜀都,他們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攔。”


    “你們一定要把我們皇軍空軍英勇的姿勢記錄下來,送迴京都!”


    “如果出現問題,你們將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留著小胡子的小柳一郎點頭:“嗨矣!大佐閣下,你確定對方沒有反抗的力量了?”


    軍官點頭:“我們已經發動了五次空戰,每一次雖然都沒能轟炸到蜀都,但是他們的飛機已經打光了。”


    小柳一郎興奮:“大作閣下,在下有個建議!”


    “對方沒有戰鬥機,就不存在所謂空戰了。”


    “既然是這樣,我們可以派遣出全轟炸機編隊,進行轟炸!”


    “轟炸機比戰鬥機更大,更英武,拍攝出來效果大大滴好!”


    軍官眼睛一亮:“喲西,可以!!”


    櫻花國空軍,三十二架轟炸機蜂擁而出。


    在天空中故意擺出一個龐大的飛行陣型。


    而小柳和八木兩個人用膠片攝影機對準了轟炸機編隊,正在進行取景。


    天空之中,一架非常小的飛機突然以超快的速度從整個轟炸機編隊中殺入。


    一瞬間,就有一架轟炸機的艙門被打爆,朝著天空飛灑。


    小柳瞪大了眼睛,一直用鏡頭跟隨。


    轟炸機編隊中傳來了無線電的聲音。


    “哈哈哈哈,龍國人小小的教練機,上麵的機槍連打穿我們轟炸機的外殼都做不到,不必驚慌。”


    而此時那教練機從櫻花國空軍飛行編隊裏來迴穿插兩次後,也發現了自己的機槍打不穿櫻花國轟炸機。


    然而,他盯上了小柳所在的飛機。


    這架獨立編隊之外的飛機格外顯眼。


    李向陽並不知道這是用來拍攝的飛機,誤以為這是指揮機。


    教練機的速度極快,直接撞向了小柳所在的飛機。


    小柳驚恐的高喊:“要撞上了!!!!!”


    這架飛機的駕駛員是櫻花國軍的王牌飛行員。


    見到教練機撞過來,緊急轉向,與教練機平行相對靜止了一秒,然後從另一個方向擦身而過。


    “這個瘋子居然想撞毀我們,用機槍掃射他!!”


    李向陽的飛機在穿梭了三秒後,中了兩槍。


    有一槍,好巧不巧,打穿了油箱。


    李向陽在飛機內部失望的掉頭:“如果這個編隊有戰鬥機,我至少能打下三架!!!”


    可惜,沒有。


    事情就是這麽絕望。


    這個人是李向陽,就好像長阪坡的趙子龍。


    在整個編隊來迴穿插了四次,穿插過程一共就用了三秒。


    這種超強機動和轉向,幾乎是頂著不知道多少倍重力的離心力在進行。


    卻莫奈何隻是教練機,沒有完成任務。


    【啊!!!哪怕打下來一架啊!!!】


    【草!要是撞到就好了!!!】


    【該死的櫻花國小鬼砸,這麽猖狂,可恨李向陽沒有戰鬥機啊!!!】


    漏油的飛機一路往迴,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佩服李向陽的勇氣。


    一比三十二,連續進攻,全身而退。


    這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李向陽的飛行本事,比櫻花國人更強!


    林軒:“李向陽成功的進行了襲擊,但是沒能擊落敵機。”


    “在這種襲擊中,李向陽能夠全身而退,已經是世界空戰曆史上的奇跡了。”


    “不過……事情又哪有這麽簡單。”


    “孤獨的李向陽一比三十二對衝櫻花國空軍,但他其實並不孤獨。”


    鄒賡續、翁心翰、高慶辰、張暠。


    莫大彥、伍相傑、陽永光。


    石大陸、何覺民。


    陳玉燊、陳桂林、餘騰甲。


    來自於六個不同編隊的飛行員,組成了新的空戰編隊,在蜀都上空迎戰櫻花國軍。


    櫻花國軍帶著大量的炸彈,剛剛開始投放,就看到戰鬥機群迎麵而來。


    直接拔腿就跑。


    其中,餘騰甲和陽永光兩麵夾擊,擊落了一架敵機,被擊毀的敵機落在了蜀都龍泉山上。


    林軒:“這次空戰,在國內和櫻花國各有記錄。”


    “在櫻花國的記錄中,他們隻放出了李向陽孤膽英雄的畫麵,想要給我們龍國人形成一種抵抗無用的印象。”


    “而在我們的記錄中,並沒有李向陽的這一次突襲,相反,在李向陽突襲後,另外四架櫻花國轟炸機和主隊伍合並,一起轟炸蜀都,被隱藏實力的我空軍伏擊,擊落一架飛機,我空軍無傷亡。”


    【爽了!!!!草!舒服了!!!】


    【狗r的小鬼砸,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原來一直以來,我們也是在隱藏實力的,這一次把小鬼砸給教育了!】


    【那個時代櫻花國空軍遠多於我們,這一次能打一個局部勝利,爽啊!】


    畫麵中,戰鬥還在繼續。


    林軒繼續講述:“沒有學生可以教的李向陽,重迴空軍戰鬥隊伍。”


    “在三個月後,在雲巔省明昆市空戰中,又單獨遭遇了櫻花國空軍。”


    “這一次,李向陽全身而退,並且擊落對方一架飛機。”


    “隨後五年間,李向陽多次和櫻花國空軍交手。”


    “而記錄中,也隻是寥寥幾筆記錄了他人生中的一次次驚險的空戰。”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


    “在那個年代作為一個老師,當你教學生赴死的時候,你是否有勇氣赴死?”


    “作為一個老師,當你教學生公平的時候,你是否有毅力公平?”


    “作為一個老師,當你教學生清廉的時候,你是否有決心清廉?”


    視頻已經結束了,這一課也不是給學生的,而是給老師的。


    “李向陽的學生中,大部分都是有能力讀書,很有學識,有勇氣為國犧牲,卻不明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失地存人,人地皆存’這個道理的熱血青年。”


    “當你襲擊失敗時,你是否有勇氣帶著遺憾離開戰場。”


    “當祖國再需要你時,你是否有勇氣再次帶著意誌衝鋒。”


    “射山與鳳凰山的故事,從三國時代的阿鬥開始,講述的教育的悲劇。”


    “從李向陽而止,講述的是教育的智慧。”


    “這一片富有傳奇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故事,我們今天隻是了解了其中兩個。”


    “所以,大家明白了嗎?”


    一個小朋友突然站起來舉起手!


    似乎有非常強烈的表達欲望。


    林軒:“小朋友,你有什麽像說的嗎?”


    這個小朋友高聲:“振興龍國!!!”


    林軒都有些詫異,然後大笑:“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那比大林哥哥講的每一個道理,都更好!!”


    台下的王叒江笑了,這個崽是王叕海。


    無論富有貧窮,無論出生高低,無論是大江南北,無論是生在龍國哪個地方。


    隻要明白這個道理就是好崽。


    “午飯時間。”林軒:“大家吃飯休息,下午,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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