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上中天,小姑娘額頭上有薄汗,十月底天氣冷下來,譚鴻怕她被風吹到感冒,也擔心公主嫩豆腐似的小手被韁繩磨破皮,於是叫停今日的騎馬學習,領她迴後院用午飯。


    “怎麽樣,今日公主玩得開心嗎?” 譚鴻邀功般的問道。


    小姑娘連連點頭,笑靨如花地說:“當然,你家這個馬場不錯,以後我宮外的宅子也留出一塊地方,做馬場好了。”


    聽聞她要出宮置宅子,譚鴻靈光一現,計上心頭。一牆之隔的太師府空置許久,自己何不說服公主搬到那裏?這樣便能時常相見!


    對,就這麽辦!


    “公主不如搬到隔壁?老太師的宅子,小時候我去做客,裏邊有片果園呢,種的都是成樹,一年到頭都有果子成熟。”


    譚鴻想著小殿下愛吃甜食,便著重介紹太師府的果園,以此來拿捏王嬋,尤覺得不保險,繼續補充道:“那宅子占地雖不如我家大,但你若是搬進去,可以隨時來我這裏跑馬,不用再單開馬場,你看今天寒露和你熟悉了,公主舍得以後再不來看它嗎?”


    四季輪流結果的果園本就令王嬋動心,現在又加上剛剛陪自己玩好久的大白馬,小公主雙眼冒光,對譚鴻的提議讚賞有加,認為十分可行。


    譚鴻滿臉溫柔,微微點頭,狐狸般地笑了。


    今日午飯要招待皇家公主,從二人離開花廳去馬場,國公夫人夏氏便親自去安排飯廳布置,又叫大丫鬟去吩咐夥房,務必用心。


    公主與將軍迴到後院,隻見夏氏與老太君已然安坐等候。因之前王嬋說過,不必拘禮,又“伯母”“奶奶”地叫得親近,夏氏與婆母便換下她們累贅的誥命夫人大禮服,換上其他常服,但也特意選了隆重華麗的款式,以示尊敬。


    譚鴻將小公主放在內室軟塌上坐好,替她擦臉擦手,低頭想想不知還能做些什麽,便直接問王嬋:“我們去吃飯?”


    小姑娘搖搖頭,小眉毛微微皺起,嬌聲說道:“不行,我跑馬頭發散了,這樣去和奶奶她們吃飯太失禮,我要梳頭。”


    梳頭,這可難倒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將軍,譚鴻紮著手,一臉難色。


    王嬋早就想到他肯定不會,不是人人都像師父那般萬能的,好在她不挑,叫個丫鬟過來伺候也行。


    譚鴻隻好照辦,衝著門口說聲“來人”,心裏暗暗埋怨自己,不能滿足小公主的要求,又被老頭子國師比下去了!


    國公府的丫鬟恭恭敬敬給王嬋重新整理發髻,又為小姑娘奉上擦臉擦手的茉莉雪膚膏,王嬋柔柔一笑,心道這個大姐姐果然比譚將軍會伺候人,也思慮周全,深秋時節,是該用上護膚膏。


    收拾完畢,譚鴻拉著王嬋小手,帶她來到外廳,抱她坐在椅子上,然後挨著她坐下。又感覺離得不夠近,幫她夾菜不方便,譚鴻起身伸手,把小公主連人帶椅子搬起來,挪近些,輕巧得仿佛硬木太師椅是泡沫做的。


    突然離地,小公主驚唿連連,譚鴻趕忙輕聲安撫:“別怕,我絕不會摔著你的。”


    安置好公主,譚鴻正要伸手為她倒杯雪梨湯,一旁老太君的拐杖已經落在譚世子小腿肚子,毫不猶豫地訓斥最疼愛的大孫子:“胡鬧!摔著殿下可怎麽好?!”


    老太太氣勢足,手勁大,譚鴻沒防備,右腿一軟,“吧唧”一聲,單膝跪地,一臉茫然,與坐在椅子上的王嬋平視,看著傻呆呆的。


    小姑娘看著平日裏威風八麵的大將軍,被自家祖母“棍棒教育”,譚鴻那表情,驚訝中帶著不可置信,王嬋沒忍住,稍稍側頭,掩唇輕笑。


    祖母訓他,公主笑他,譚鴻跟哪個也沒脾氣,低眉順眼地“哦”了一聲,扶著桌沿站起,受氣小媳婦般安靜坐下,重又給王嬋遞飲品。


    國公夫人滿臉笑意看著幾人的互動,心想她大兒子總算有人管得住了,定是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呢。


    席間一片融洽和諧,王嬋被譚家三人輪番投喂,且樣樣精致可口,小姑娘照單全收,禮貌道謝。


    飯後飲茶閑坐,夏氏詢問小姑娘日常喜好雲雲,直至天色將晚,王嬋起身告辭。


    “奶奶,夏伯母,今日打擾了,多謝招待。”


    國公夫人連聲說著“不敢當謝”,老太君也叫王嬋不要客氣,常來國公府玩。二人起身將小公主送到大門,之後由譚鴻護送王嬋迴宮。


    不多久後譚鴻返家,直接被母親和祖母拘到正院,開始盤問。


    夏氏拽著兒子的胳膊,把他拉到椅子前,按下坐好,急急地開口:“兒啊,跟娘說,之前那些小玩意兒,就是給這位殿下的?”


    譚鴻點點頭,不知母親問這幹嗎,之前明明自己已經說過,都是準備好送給公主的,怎麽今日又提?


    夏氏拍了兒子肩膀一下,說道:“我兒子有出息,怪不得看不上之前娘給你安排的相看,這位殿下年紀雖小,可待人接物進退有度,相貌和性格也討喜,咱多等十年,不要緊。”


    啊?等十年什麽?譚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細細品味母親的話,尤其是那句“怪不得看不上相看的”,唉!娘的老毛病又犯了,亂點鴛鴦譜!這次的也太離譜,公主才多大?!


    譚鴻“噌”地一下站起,認真看著母親夏氏的雙眼,嚴肅糾正:“母親,兒子真的沒有非分之想,你也不要擅自考慮我的事情行嗎?”


    夏氏不解,什麽叫非分之想?自古以來給小孩子定親,等著日後成年完婚的不計其數,怎麽到她這兒就有錯?況且這一半天看下來,兒子對那五殿下分明在意得緊,自己還能誤會嗎?


    譚鴻見母親顯然是沒聽明白,心中歎氣,又坐迴椅子裏,耐下性子解釋:“和娘說實話,初見她時,我以為我敬她護著她,因她是陛下的血脈,是主,我身為大梁將士,就該替她擋箭。”


    譚鴻腦海中出現與王嬋相處的每一幕,想清楚措辭,接著說道:“後來得勝返京,我得陛下賞識,經常在禦前當值,護衛大梁真正的主子,卻好像沒那感覺,我便知道,是之前想錯了。公主她,很好,心善,聰慧,任誰見了,也不會不喜歡,我倒巴不得她是娘肚子裏蹦出來的,是我親妹妹,這樣誰都越不過我去,我也不用時時看她那國師師父的臉色。”


    一番話說完,夏氏目瞪口呆,心裏一陣陣失落,鬧了半天,兒子對人家上心,是想寵著妹妹,過當哥哥的癮?!


    譚二公子譚三公子:對,是我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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