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臨江侯歸府,侯府上下一起吃晚飯,為王柬接風洗塵,安氏和許蓮禁足自然沒來,王嬋懶得問安氏在哪兒,隻要不再出來礙她的眼,此事就這麽揭過去了,侯夫人待她一如既往的好,王嬋心中有數。


    席上王柬帶頭說著一些京城趣事,講自家祖母瑞王妃的近況給臨江侯這個親弟弟聽,之後又說道陛下封賞北上應敵的將領們,聽得許文宇兩兄弟聚精會神。


    “對了,說到北地戰事,甜甜這個大功臣可比我有發言權,堂妹給我們講講,到底是怎麽扭轉局勢,反敗為勝的?”


    “堂哥別亂說,打仗哪兒有我的事,都是國師和將軍們的功勞。國師單槍匹馬手刃寧國攝政王,譚鴻百步穿楊,一箭射穿敵軍喉嚨,這等的好本事,我半分都比不上。”


    王柬聽小姑娘淨誇國師和譚將軍,半句沒提她自己,一擺手,出聲反對:“堂妹過謙了,離京前我親耳聽到龔瑾龔丞相說,寧國難民的安置和北地戰亂孤兒的收養,兩條大計,都出自堂妹一人。陛下都誇你心係大梁,小小年紀便能為他分憂,說等你迴京,要封賞你呢。”


    “這不過是戰後的小打小鬧罷了,若無將軍們力挽狂瀾,收複失地,也輪不到我指手畫腳出戰後安置的主意啊。”


    這邊王家堂兄妹你來我往聊得熱火朝天,桌上聽著的侯府眾人心思各異,臨江侯饒是親耳聽到小姑娘三言兩語開導歐長徽,此時也不免心驚,暗道這哪裏是幼稚孩童該有的心智?當年連跪三天國師不收他,現在看來,連跪三年也沒用。


    侯夫人心底搶孫媳的念頭又死灰複燃,眼看著小姑娘飯桌上言笑晏晏,並沒有介懷之前安氏鬧出來的亂子,可見人家分得清好壞,隻要自己和孫子使勁兒對她好,還是有機會的。況且她家是侯府,又跟瑞王府沾親帶故的,公主也不是娶不起,次孫長得濃眉大眼唇紅齒白,萬一公主看上了呢?


    兩位少爺對小表妹的心智和才學又有了新的見識,之前歐夫子特意拿安置寧國難民的政策出來,細而又細地給他們逐條分析,還讓他們通篇背誦,歐夫子說,真想親自見見想出如此絕妙良計的大儒,和他暢聊三天三夜,談古論今。誰又想得到,原來歐夫子已經美夢成真了,不但和“大儒”論過道,還讓人家給說哭了。許文宇和許文治忍不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笑意,暗想明日找個機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夫子,夫子的表情肯定更有趣。


    隻許清茹,對朝政那是半分興趣也沒有,況且她自覺和柬表哥男女有別,一向不親近,因此隻埋頭吃飯,一場接風宴,大半時間許清茹都沒注意聽。


    晚宴過後,王柬轟走明顯對小公主過分關心的兩位侯府少爺,然後親自送王嬋迴攬月軒,走到院門口,還問她明日七夕,城裏有燈會,要不要和堂哥一起去玩?


    小姑娘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了他:“不用了堂哥,我有約。”


    “啊?七夕燈會你有約了?別告訴我是許家的臭小子?” 王柬晚宴上喝多幾杯酒,此時薄醉上臉,一激動,說話聲音便抬高不少,驚動了攬月軒內翹首企盼自家徒兒的薑霆之。


    誰在和甜甜說話?聽聲音是成年男子,薑霆之瞬間起身,兩步跨進院裏,神識外放看清楚院門外的兩個人,一高一矮,高個兒陌生男子,一身酒氣,居然還牽著小徒兒的手。


    薑霆之拔劍的心思都冒頭了,剛要衝出去搶人,隻聽小姑娘開口:“堂哥喝醉了吧,我和兩個表哥隻是一起讀書,比較熟悉而已,七夕燈會我才不和他們一起去,我要陪我家鈺哥哥!”


    一句甜甜的“鈺哥哥”,炸毛國師瞬間變順毛,況且薑霆之聽明白了,徒兒叫那人,堂哥。


    堂妹又提到“她家鈺哥哥”,到底是誰啊,既然不是哪位皇子,那什麽哥哥能比他這位嫡親的堂哥親?


    “甜甜可不能輕信別的男子,你還小,不懂男子們的奸詐心思,我們甜甜堂堂一品鎮國清平公主,可不能亂叫別的毛頭小子哥哥。”


    “不是別的男子!也不許你說他毛頭小子!你再說他壞話,我不認你這個堂哥了。”


    “啊?那怎麽行,我祖父和先帝是親兄弟啊,甜甜就是我堂妹,我也是關心你,怕你被壞人賣了。”


    “才不會呢,他是我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我信他,就算是有朝一日他把我賣了,也必是為了我好!堂哥晚安!”


    氣唿唿地和王柬說過晚安,小姑娘轉身一進院門,便看到門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芝蘭玉樹,俊朗出塵,正定定地看著她,半邊臉隱在暗影裏,更顯得他眉眼深邃,眼中,怎麽還有水光?


    不知自己和堂哥的對話,被他聽去多少?想著剛才自己的幼稚話語,小孩子一樣拿“不跟你好了”這種話威脅人,當真是羞恥。


    王嬋一陣心虛,紅霞飛上雙頰,微微垂頭小聲喚了句:“師父。”


    薑霆之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就好像是小時候師父給他泡藥浴穩固修為,自己全身泡在大浴桶中,師父坐在一旁慈愛地看著他,給他輸送靈氣。全身暖暖的一直暖到了心裏,安寧,美好,隻一刻,便不後悔來這世上一遭。畢竟富貴易得,真心難覓。


    半迴身借著摸發冠的動作拭去眼底水光,薑霆之彎腰抱起徒兒,不管她嘴上喊熱,不管凡塵界靈氣稀薄,靈氣運轉,匯於儲物袋裏的佩劍之上。


    “抱穩我!飛起來就不熱了!”


    禦劍飛行,薑霆之抱著懷裏的小人兒,轉瞬就飛到侯府花園的湖上,離地三四十米,風聲自耳畔唿嘯而過,男子鬢邊的發絲拂過小姑娘臉頰,涼涼的,癢癢的。


    “哇!月亮離我們好近!好高啊!師父真厲害!” 王嬋第一次飛起來,新奇不已,驚歎連連。


    小姑娘滿心滿眼的歡喜,看看明亮的月亮,又低頭看看反射月華的湖水,而身側的薑霆之,隻看她,看她眼裏的星光,看她眼裏的水波。


    環湖飛了兩刻鍾,薑霆之隱隱覺得靈氣快要耗盡,便帶著小姑娘緩緩下降,穩穩地落在了花園中一個歇腳的小石桌旁。


    落了地,王嬋才注意到自己緊緊摟著男子脖頸的兩隻小手兒,因為興奮激動而手心冒汗,想起師父有潔癖,被糖稀沾到老大的不高興,連忙要收迴雙手,卻冷不防被師父抱得更緊。


    今天情緒激動,一不小心靈力消耗過度,凡塵界沒有靈脈,短時間內也無法補充,薑霆之手腳發涼,隻有抱緊懷中熱熱軟軟的小姑娘才覺得安心一些。


    暗道今日自己魯莽衝動,薑霆之穩了穩心神,開口說道:“飛累了,甜甜別離開我,不然師父要昏倒了。”


    啊?原來飛這麽一會兒對師父的消耗如此之大,王嬋暗自心疼,又心生愧疚,便不再亂動,輕輕摟著師父的脖子,小腦袋也靠在師父下巴上,給他當主心骨。


    薑霆之雙眼半闔,輕聲與小姑娘搭話:“聽聞明日七夕,城中有燈會,甜甜可想去看看?” 雖然心裏知道徒兒會答應,但真問出口,薑霆之也不知怎的,心裏一陣慌亂,也許是因為“七夕”二字,也許是因為此時二人交頸相擁的姿勢,亦或是別的什麽,薑霆之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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